第18章
下午還有課,姜驿由也沒打算多留。臨走的時候悄悄留下了一盒薄荷糖,粉色的糖盒換成了綠色。夾在褚川的專業課教科書裏。
他一路沉浸在“管褚川喊川哥竟然也沒有被拒絕”的喜意裏,迎面撞上戴着鴨舌帽和口罩走過來的褚佳日時,已經來不及裝過路人。
褚佳日還是這樣,嬌氣得曬不得丁點兒太陽。白天出門也要戴口罩把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只是姜驿由和他認識那麽多年,只需稍微看一眼對方一雙露在外邊的丹鳳眼,就能認出來。
褚佳日毫不客氣地伸手拽住他的小臂,趾高氣昂的語氣悶在口罩裏聽上去就像蜜蜂扇翅嗡嗡作響,“你怎麽在這裏?!留學生不住這邊的吧!”
姜驿由向來不怎麽和他計較,掀了掀眼皮懶洋洋地問了聲兒:“同學你誰啊?”
眼下他反而慶幸起來自己面對的是十年後的褚佳日,而不是二十歲的褚佳日。大學二年級那會兒他和褚佳日并不怎麽熟。十年後的褚佳日卻可以讓他無所顧忌和不留餘地地對待。
褚佳日氣得頭頂差點兒冒煙燃起來,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有惡狠狠地警告他:“你管我是誰,我知道你喜歡褚川。但是他是有男朋友的人,你別想接近他!”
姜驿由哦了一聲,對褚佳日的反擊略有吃驚。雖然随着時間往回撥,智商也疑似跟着又從三十歲退回了二十歲,卻還知道站在道德制高點上來壓制情敵。
目光平靜無波地對上褚佳日的視線,姜驿由放輕聲音,仿佛只是和熟識多年的舊友溫言軟語地交談,“褚佳日,上輩子給你公平競争的機會。現在,你是不是該還我一次?”
褚佳日近乎慌張地呆立在原地,口罩下的面容顏色盡失,已經聽不進任何話去。他神色恍惚地仰起頭來,陽光刺入瞳孔裏的瞬間,他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這段努力的盡頭。
本以為自己故作一本正經和高深莫測,用來恐吓褚佳日的話能夠讓對方畏縮和退卻。卻沒想到在刺激對方的同時起到了反作用。
姜驿由縮在奶茶店的角落裏,默默地看一眼褚川的背影和幾乎形影不離貼在他身邊的褚佳日:“……”
褚川還真就沒說錯,褚佳日這樣的固執脾氣,逆流而上去威脅恐吓,只會讓對方的反骨氣焰越燃越旺。
埃文催促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過來。姜驿由只得匆匆背起身邊的吉他,推開奶茶店的門離開。
姜驿由的吉他是埃文教的,校園吉他賣唱的習慣是在美國養成的。每年情人節和聖誕節,他和埃文都會抱着吉他站在商業廣場中心最大的噴泉池前,裝一把街頭的流浪歌手。
而他這個黑發黑眼放在亞洲人面孔裏也能夠在五官攀比上脫穎而出的人,算是他和埃文這個中西合璧的小樂隊裏最大的賣點。如今在中國校園裏,顯而易見情況是完全反過來的。
他和埃文站在奶茶店對面的大樹下,身後是大片大片鋪開的藍天白雲和銜接天際的廣闊江面。此時正是周六的傍晚,夕陽盛大的餘晖掠過江面,灑下滿江的金色光芒。
一個小時以後,在他們身後的江對岸,有一場每個周六定點綻放的煙花盛典。褚川是和褚佳日來看煙花的嗎?姜驿由心不在焉地給身旁的埃文和弦,滿腹心思想的卻是剛才在奶茶店裏偶遇褚川和褚佳日的事。
有個女孩子找他點情歌,姜驿由第一時間回頭找埃文。往常負責唱情歌的埃文這會兒正趴在護欄上和一面之緣的漂亮女孩子玩自拍。姜驿由暗罵一句,繼而和對方周旋起來。
褚川和褚佳日從奶茶店裏出來時,姜驿由正在胡天海地侃:“情歌不能瞎唱,唱了是要負責的。我只對我喜歡的人唱。”
女孩子托着臉蹲在他身邊,秀氣的遠山眉沮喪地絞起來,“那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喜歡什麽樣的人……”姜驿由喃喃的重複一遍,突然隔着裏裏外外的人群,遠遠地望見了褚川。
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褚川和褚佳日之間繞了一圈,确定兩人并沒有手牽手以後,松了口氣。然後眉眼舒展露出笑容來,視線越過或來來往往或停步歇息的陌生面孔,朝着褚川的方向吹了聲口哨。
然後,在捏緊漸漸汗濕的手心忐忑不安等待的幾秒裏,像是等待了一個漫長的世紀般,終于等來了褚川側過來的臉。
姜驿由目光轉深,輕輕搭在吉他上的手指無意識地撥起弦來。回過神來時,百轉千回的情歌前奏已經堪堪走完,姜驿由嘴唇動了動,清亮柔和的嗓音滑過喉間,從唇邊緩緩地溢出來。
浮動在空氣裏,在路人的目光裏。遙遙地越過重重人海,越過萬水千山,抵達他身邊。
随着缱歌聲而來的,還有姜驿由隔着人群遙遙相望而來的,濕漉漉的眼神。
褚川想了想,不确定那是夕陽散落在他眼睛裏的光斑,還是藏了許久,終于從深海裏浮起來的星星。
小劇場——
姜驿由離開以後,褚川進入衛生間裏,站在洗漱鏡前,先是面無表情地看了看鏡子裏自己的臉,然後擡起手來,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
室友回來的時候,聽見衛生間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疑惑地走過去看一眼,見到褚川站在鏡子前刮胡子的時候,眼睛驀地睜大。随後暗自咋舌,掏出手機發微信:夭壽啦,今天什麽日子???我川哥竟然不出門也會刮胡子???
室友二號:瑟瑟發抖.jpg
室友三號:害怕地躲起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