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把他當成什麽了?我問自己。

滿記裏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也沒能掩蓋住我嘈雜的內心世界,而我怔怔地望着他,不知該說些什麽。

陸瑾言看着我盤子裏那已經無從下口的榴蓮班戟,終于站起身來,“如果不吃了,那就走吧。”

他的表情淡淡的,眼神冷清,一如在醫院前開車離去的時候。

我心裏陡然一慌,匆忙站起身來抓住了他的手,“對不起!”

他在我身旁頓住腳步,“對不起什麽?”

“……對不起把你當成了垃圾桶,什麽事情都想告訴你。對不起忽略了你的感受,只一味地以為你會陪我經歷所有心情不好的時刻。對不起……”我強忍住眼淚,咬着嘴唇,“是我太自來熟了。”

陸瑾言低下頭來望着我,忽然間低低地笑了兩聲,“祝嘉,你用這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跟我道歉,究竟是想要表達你的歉疚,還是在威脅我?”

我驚愕地擡起頭來,看見了他嘲諷的眼神,尖刻得全然不似我認識的那個陸瑾言。

我的面上火辣辣的,眼眶也跟着熱起來。

我覺得丢臉,覺得無地自容,就好像你把一顆心赤裸裸地擺在他面前,而他卻告訴你,你最好捧着你的心趕快走開,他不稀罕看。

心裏如同被撒了一把沙子,硌得我渾身難受。

我倏地抽回手,從裝衣服的袋子裏拿出了他的卡,擺在桌上,強忍住眼淚對他說:“卡還你,我把卡號記在手機上了,回學校之後立馬把錢彙到你卡上。”

我推開玻璃門就往外走,豈料手腕卻忽的被人一把抓住。

陸瑾言問我:“你去哪裏?”

“不關你的事!”我猛地抽回手來,快步沖進了電梯。

陸瑾言要跟着我進來,而我挺身堵在電梯門口,死死地瞪着他,一言不發地表示抗議。

他大概是被我的表情震住了,沉默了片刻,終于選擇了一旁的樓梯。

電梯門合上,而我沒有選擇樓層,只是慢慢地蹲下身去,整顆心都涼透了。

小時候我曾經有一個幸福的家,在我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時,我的父母忽然離婚,家庭破碎,留給我的只有一個兵荒馬亂的童年。

初中的時候我住校,交了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在我掏心掏肺地拿出媽媽每個月打給我的錢,只為和家境貧寒的她分享我能付出的最好的一切時,卻在一次體育課上聽到她和廁所裏另一個女生的對話。她說祝嘉真是個傻子,連別人是真心對她好還是愛她的錢都不知道。

高中的時候我喜歡上了陳寒,這一次,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我似乎終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力量。我黏着他五年,五年後,我發現他帶給我的傷害比誰都要大。

然後呢?

然後我遇見了陸瑾言,認識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我卻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一遇到事情第一個就會想起他。

我依賴他,信任他,自私地把他當成救生圈,而我就是那個溺水的人,緊緊抓住他不放。

可由始至終我都随着自己的性子去做事,要求他随叫随到,要求他洗耳恭聽我的傷心事,他問得不錯——我把他當什麽了?

我自私又貪心,成為了我最唾棄的那種人。

偏偏我還惱羞成怒,對他發了火,我簡直羞愧得無顏再面對他!

我蹲在電梯裏,終于忍不住把頭埋在膝蓋上哭起來。

在游泳池裏還以為自己會淹死的恐慌感陡然襲來,看着陳寒救走沈姿的絕望和嫉妒也攫住了我的感官,最後是被陸瑾言推開的羞恥與不堪。

我無聲地掉着眼淚,電梯門卻倏地打開,一個中年婦女拎着大包小包的購物袋走進來,被蹲在那裏的我吓了一大跳。

她遲疑地按了一樓的按鈕,而我沒有搭理她,只自顧自地埋頭頹廢。

叮——電梯到底樓了。

我聽見身側的人走出門去的腳步聲,下一刻,另一個聲音響起。

“祝嘉。”

我渾身一僵,就這麽猶帶淚痕地擡起頭來,看見陸瑾言氣息不穩地站在一樓的電梯門口。

他走進電梯,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人說:“不好意思,我有點事情,麻煩你們等下一趟。”然後伸手按下了關門的按鈕,同時按下最高層。

我沉默地蹲在原地,一聲不吭,直到他嘆口氣,忽然俯身拉住我的手,将我拉了起來。

我退到電梯角落裏,情知錯在自己,卻還無理取鬧,冷冷地望着他。

哪怕我知道此刻我的眼睛肯定紅腫難看,面頰上還帶着淚漬,但我就是賭氣地瞪着他,好像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壞蛋。

因為如果不這樣做,我最後的防線也會崩潰,不堪一擊的自尊也會徹底毀滅。

陸瑾言凝視我片刻,終于妥協地說:“是我語氣重了,別難過了。”

我還是沒說話。

他從休閑西褲的口袋裏掏出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墨藍色格子手帕,猶豫了一下,還是朝我的面頰湊來。

我微微歪頭,繼續用那種賭氣的眼神望着他。

他卻像哄孩子似的拉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他面前,一邊用手帕替我擦眼淚,一邊低聲說了句:“乖,別動。”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更多的淚珠像是斷了線一般湧出來,矯情得要命。

我對自己說:祝嘉,別再作了,女人作一下是可愛,一直作就是作死,你是要可愛,還是可愛死?

我與他相隔不過幾厘米,幾乎能看清他濃密纖長的睫毛,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

我看見他淺淺地笑了,“這麽大的人了,還和小孩子一樣哭鼻子。”

他的唇瓣薄而潤澤,淺粉的色彩像是春日枝頭盛放的桃花,美得驚人。

我望着他,又一次問他:“陸瑾言,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寂靜的電梯裏,空氣都驟然停止下來。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七樓,而他若無其事地再次按下關門鍵,又按亮了一樓,将手絹從我面上拿開。

他說:“我這人做事一向随性,只憑直覺,不問原因。”然後微微側過頭來笑着問我,“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

大概是看出了我不想回學校的心理,陸瑾言又帶我去了圖書館。

正值傍晚,橘紅色的夕陽将圖書館外面的那片湖水都染成了暖黃色,一輪落日映照其中,又被微微蕩漾的碧波浸染開來,模糊了輪廓。

我們沿着湖岸往正門走,燥熱的空氣被晚風吹在面上,潮濕又悶熱。

然而側過頭去,便可以清晰地看見身側的陸瑾言,他面容恣意,步伐沉穩,那樣的風姿似乎只是漫步在惬意的春風裏,而非與我共處于一個季節。

圖書館六樓的人總是那麽少,我們各自挑了書,坐在落地窗前看。

坐在陸瑾言身旁,我總是能夠很快靜下心來,于是讀莫泊桑的過程裏不時彎起嘴角。

無意中擡頭時,察覺到陸瑾言似乎盯着我。

我一頓,擡頭對上他的視線,只見那雙漆黑一片的眼眸氲着絲絲笑意,襯得他整張臉都柔和起來。

我臉一紅,“看我幹什麽?”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你的表情很有趣。”

“有趣的意思是不是等于喜感?”我狐疑地問他。

這一次,他唇邊的弧度驟然漾開,“有趣的意思,是指你笑起來的樣子很生動,很感染人。”

我一下子開心起來,“真的?”

“真的。”他信誓旦旦地對我笑,那語氣與其說是确認,倒不如說是……我的心跳驟然慢了半拍。

那溫軟如玉的兩個字如同誓言一般沉穩有力。

我忽然開始開小差,不知不覺就幻想起陸瑾言說情話的模樣,大概這世界上沒有多少女人能夠把持住自己,不對這樣的誘惑動心。

夜幕低垂時,圖書館也快關門了,我們下樓的時候遇見了六樓的圖書管理員,那個看起來不太慈祥的大媽。

她笑着跟陸瑾言打招呼:“陸醫生又來啦?”順帶着看了我兩眼,眼裏滿是笑意。

陸瑾言也微笑着問她:“吃飯了沒?”

“剛吃過,上來換班。”

“那我們先走了。”陸瑾言帶着我走進電梯,還不忘叮囑她一句,“晚上回家的時候注意安全。”

電梯門合上,我納悶地問他,“你怎麽和她那麽熟啊?”

他回答說:“張阿姨以前來我的咨詢中心治療過一段時間。”

“噢——”我随口問了句,“她遇上什麽問題了?”

這一次,陸瑾言頓了頓,然後笑着說:“患者的情況不能随意透露。”

我立馬拍馬屁,“醫生大大你真棒,超級有職業操守,我真是太崇拜你了!以後我和我的小夥伴要是遇到心理問題,一定會來光顧你的生意!”

陸瑾言淡淡地說:“心理問題不比生理疾病,輕度多數是抑郁,重度一般是變态。聽你這歡快的語氣,你是想來個抑郁,還是來個變态?”

我立馬嚴肅起來,“那我還是推薦我的小夥伴來找你就好,像我祝嘉這種社會大好青年,要是出了心理問題,那就是祖國的一大損失了。”

陸瑾言笑了,“祝嘉,我該說你臉皮厚,還是說你臉皮厚呢?”

“你可以說我十分有自知之明,懂得替社會和祖國着想。”

他看我片刻,踏出電梯的時候,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妄想症也是心理疾病的一種,有空來咨詢中心找我聊聊。”

“……”我就知道絕對不能和他愉快地進行這種事關智商的對話!凸(艹皿艹)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容哥已經被你們的留言虐成狗??,但我還是對你們愛得深沉!

我發誓我今後再也不寫第一人稱文,再也不寫糾結的舊情人了T___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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