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4
柏士卿沉默了很久，才說：“很抱歉……只能以這種方式跟你告別，我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我想如果可以的話，我應該抱你一下，但是時間來不及了。寶貝……以後聰明點，乖一點，現實一點，別再那麽天真了，你真的很好騙。”
何獨秀一遍又一遍的放那個視頻，說：“他的臉色很蒼白，你們一定逼他了是不是？”
“沒有人逼他。”
“這個不是他的房間，這是哪裏？”
“大概是飛機上。”
何獨秀直接把那個平板砸到了車窗玻璃上，渾身發抖的說：“我不信……柏士卿不會那麽對我的……”
父親說：“別傻了。”
“他不會這樣對我……”
何獨秀蜷縮起來，那是第一次，他感覺痛苦仿佛魔鬼的爪子一樣穿透他的心髒，從那之後，他想起那三個字便心如刀割。
他第一次發現，人再痛到極致的時候是哭不出聲音來的，他不停的吸着氣，嘴上否認着這一切不是真的，但是心裏卻在一次次的辯解之中越來越清晰。
這就是真的。
他做了瘋狂的舉動，吓呆了所有的人，吓跑了他的愛人。
哭完之後他睡了一覺，再次醒來突然恍若隔世，他重新審視自己的那串經歷，然後發現那一切都那麽可笑，他發現自己在其中竟然扮演了如此滑稽的角色，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他小醜般的表演。
也是在那一刻，他混沌的大腦陡然變得清明起來。
但只有一件事他不能忍，家裏人要打掉他的孩子。
何獨秀捂着腹部告訴他們：“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結婚了，我只會有這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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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試着跟他商議了幾次，說只要他願意，家裏人也可以幫他物色一個更好的對象，好男兒随他挑選，可何獨秀寧死不屈。
爺爺終于忍無可忍：“你就算生出來那也是一個怪物！”
何獨秀想，我本來就是個怪物，生出來個怪物又怎麽樣。
他在爺爺的一聲滾中決絕的離開了家門，拿着少量現金去了一個自己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迷失在一個小村落裏，然後他在這裏把孩子生了下來，倔強的活了下來。
他曾經因為磕破了一點兒皮就不敢亂動，但是他在這裏，他可以發着燒去摘葡萄，可以帶着傷去刨地，哪裏被刮到破了血，甚至連創口貼都不需要。
他第一次知道傷口如果不管它血是會自己凝固的。
多好啊，柏士卿成功的教會了他做人。
何獨秀想，自己應該好好感謝他的。
何小柏在夜中睜開眼睛，發現秀爸爸好像……又在難過了。
何小柏憂傷的嘆了口氣，他還要更加努力一點啊，要賺很多的錢哄爸爸開心。
何獨秀醒來的時候何小柏已經把自己收拾好了，他伸手按了按疼痛的額頭，感覺眼睛幹澀。
他從床上下來，何小柏站在門口看着他：“爸爸不舒服嗎？”
“不是……”何獨秀說：“做了一個不太開心的夢。”
何小柏不知道該說什麽，道：“今天是周一，我要去上學了。”
“我給你做飯。”
“我從樓下阿姨那裏拿個飯團就好。”何小柏說：“你得給我五塊錢。”
何獨秀靠在門邊兒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家寶貝，慢慢蹲下來，道：“五塊夠嗎？要不要吃點小零食？”
“零食裏面有添加劑，爸爸。”
“……”何獨秀想到自己以前沒錢的時候總是用這句話打發何小柏，心中一時五味陳雜，只好道：“等我一下，我洗個臉，然後去送你。”
“我已經沒有很多時間了。”
何獨秀看了看牆上的鐘表，半眯着眼睛也沒能看清楚，他索性走進浴室擠牙膏：“幾點了現在？”
“七點四十。”
“放心，我能搞定，等我一下。”何獨秀把牙刷塞進了嘴裏，順便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的眼睛，雖然有些腫，但是雙眼皮出來了，特我見猶憐。
何獨秀臭美了一下，洗完臉撥弄了一下頭發，然後麻利的換好了衣服，鎖好門之後拉着寶貝兒子下了樓。
拐出小區不遠便是一個早餐店，何獨秀停好了車讓何小柏去買早餐，他坐在車內翻了翻手機，然後發現手機上的時間還不到七點三十。
何小柏又騙他。
何小柏拿着二十塊錢遞給了早餐店的吳阿姨：“一個飯團一個煎餅，兩杯甜豆漿。”
“哎，還跟以前一樣嗎？”
何小柏點點頭。
吳秀梅給煎餅上了兩個蛋，笑着對何小柏說：“你爸爸整天兩個雞蛋，你吃飯團就要一個蛋呀？”
何小柏看着她，吳阿姨道：“你爸爸看來不是很疼你哦。”
何小柏沒吭聲。
吳阿姨看了看車內低頭玩手機的何獨秀，一臉心疼的樣子：“你看你爸啊，這才剛剛掙幾個錢，就又買房子又買車的，送你上個學，就那麽一丁點兒的距離，還要開個車，多廢油啊！你長大了可不能跟他一樣，這叫敗家！”
何小柏垂下了眼睫毛，何獨秀跟他說過，人有能力讓自己過得更好就沒必要委屈自己，所以他并不是很能明白吳阿姨到底為什麽會因為別人的家事而心疼。
何獨秀這會兒從車窗裏探出了腦袋，叫了一聲：“小柏，快點兒，要遲到了。”
何小柏提起了雞蛋餅，對着吳阿姨道：“阿姨麻煩快一點。“
吳阿姨飛快的把飯團給他卷起來，然後小袋子一裝，笑呵呵的道：“慢走啊。”
“您還沒找錢。”
吳阿姨忙又把他的錢給找了，何小柏禮貌的接過來，說了一聲謝謝，轉身上了車。
車內，何獨秀讓何小柏系好安全帶，疑惑道：“她跟你說什麽呢？”
“沒什麽。”何小柏把自己的豆漿插上吸管喂何獨秀喝了一口，低頭開始咬飯團。
他知道那些話何獨秀聽了會不高興，他其實不覺得爸爸敗家，反正他以後會賺很多錢給爸爸花的。
何獨秀嘀咕着豆漿不夠甜，重新戴上眼鏡開始發動引擎，一邊兒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秀爸爸！”
何獨秀把車窗搖下來，看到一個穿着長裙的女人蹬着高跟鞋梆梆扯着一個小胖子跑過來，他喲了一聲：“早。”
“幫我送小包子一程。”
倪紅跟何獨秀臭味相投，在很多人眼中都是敗家玩意兒，背後說道的都不少，不同的是一個單親爸爸一個單親媽媽，很多人還拿他們倆說葷話，倪紅聽不到也就算了，聽到了那是要上手撕人的，何獨秀特別欣賞她。
平日裏何獨秀忙的時候也會讓她幫忙接送孩子，所以兩個人關系很不錯。
倪紅拉開了車門把自己家的小包子塞進去，這小包子是真包子，長得圓滾滾臉蛋肥嘟嘟，脾氣性格更是一點兒都不随他媽，慫到地心。
何獨秀提醒她：“孩子吃東西了沒？”
“哎你再等一下。”倪紅朝早餐店嚎道：“秀梅姐，來個煎餅，我趕……“
“紅姨。”何小柏打斷她：“我們快遲到了。”
“那……”
“誰讓你起那麽晚。”何獨秀把自己的早餐遞給了包星星，道：“我先把他們送過去，晚點兒回來再吃。”
“那也成。”倪紅嘿嘿笑，頗有幾分不好意思：“我跟吳秀梅說好，你待會兒回來直接從這兒拿。”
“算了，我家裏還有面條，回來自己做，走了啊。”
何獨秀發動了引擎，包星星在後面啃着煎餅，嘴巴上抹的都是醬，說：“我吃不飽。”
“你應該少吃點兒，都胖成什麽樣兒了。”
包星星哼唧了一聲，還要說什麽，被何小柏看了一眼，不敢吭聲了。
何獨秀沒注意到兩個小夥伴之間的眼神交流，專心開着車，出路口上國道之後還要走一條剛修好沒多久的水泥路，這新建好的學校就在路邊兒上。
何獨秀邊開車邊問他們學校的事兒，何小柏一如既往言簡意赅，包星星說個話都含糊不清，光顧着吃了，何獨秀從後視鏡看着他圓嘟嘟的臉，忍不住一笑。
車子行到半路，路旁突然緩緩的走出來了一個人，何獨秀按了兩下喇叭，那人不光沒迅速走開，反而停在正前方轉臉看了過來，他帶着一個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破草帽，看不清楚臉，何獨秀又叭叭拍喇叭，後者依然一動不動，仿佛在發呆。
何獨秀四周看了看，心裏罵了一句神經病，略略扭動車頭準備繞過他，結果對方卻緩緩的朝前面走了兩步，恰好的再次攔在了他的車前，他的腦袋略略一歪，帽子下面的眼睛好像在打量何獨秀。
車子被迫在對方面前停了下來，何小柏把飯團收起來，想着對方要是敢找茬他就下去幫老爸揍人。
何獨秀打開車窗，探頭怒：“神經病啊你！找茬兒是不是？”
對方還是沒有說話，他好像确定了什麽，慢慢的朝何獨秀走了過來，何獨秀用他那戴着近視鏡的眼睛瞥到他露出來的手上布滿了鱗片一樣銀色的東西，他心想這貨真的有病，為防傳染，他直接把車窗給關上了。
對方卻三兩步走到了他的車窗前，他的手掌心率先貼在了車玻璃上——
何獨秀的心裏頓時一咯噔，那哪裏是手，分明是一只利爪！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快樂！今天記得吃月餅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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