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⑤回憶
沈辰背着一書包書，手裏還拿着幾本。齊逸軒沒辦法陪他一起走，想說先把書包給他帶回家，沈辰死活不給，齊逸軒沒有辦法，就是看着沈辰小小的肩膀壓着書包心裏過不去。今天家裏的司機來載人，齊母和周母向來是好姐妹，提議在家裏辦個晚宴好好聚聚，慶祝齊逸軒和周星揚高考結束，就等着出了成績可以出國留學了。
留學這件事早早就被定了下來，齊逸軒沒有決定權，以前也沒有忤逆的理由，想要得到父親的賞識，就得順着齊父的意思來，可是現在齊逸軒遇到了沈辰，他跟齊逸軒身邊的人不一樣，沈辰留在這裏，也同樣在一直一直往前走，腳步慢一點，而齊逸軒很快就得跟他拉開距離，飛往陌生的國度，勢必要快他很多步，就怕回過頭的時候，不知道會遇到了哪個分叉就再也回不去了。齊逸軒也想跟別人一樣，和自己很好的朋友有共同的目标，一起考上大學。
傍晚那會沈辰臨走前突然抱了他，語氣聽起來有些沮喪和難過，沈辰說“我不想和你分開。”
齊逸軒也不想的，所以飯桌上聽到留學的話題，齊逸軒有些煩躁，拿起桌上的汽水，一飲而盡。
一入喉，胃裏面似乎被汽水翻攪，直接沸騰起來。就像沈辰抱着他，可能是天氣過于燥熱，齊逸軒的身體也跟着熱起來，到這會兒擁抱的餘溫好像還殘留在身體上，不然怎麽會怎麽甩都甩不掉那種感覺。心裏也有點什麽隐隐約約看不見摸不着的情緒，在不斷拉扯自己的心。
晚餐結束以後，齊逸軒找不到周星揚，就去他們小時候經常待在一起的天臺找人，果不其然，周星揚偷偷拿了酒，坐在長石墩上，旁邊的酒已經癟了一罐。
“來一個？”周星揚看到齊逸軒走過來，眯着眼睛笑，把酒遞給齊逸軒，齊逸軒接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直接開了往嘴裏送。齊逸軒雖說是富二代，但是家教嚴，不是什麽纨绔子弟，一直規規矩矩的上學。就連酒也是和周星揚偷偷喝了幾次才學會的。
周星揚看得出來，齊逸軒今晚的心事不比自己少。
“你怎麽了？一整晚都沒怎麽說話？”
“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哪呀，平時小辰偶爾不在你身邊也沒見你這樣過。”
齊逸軒嘴角一抿，又往嘴裏灌了一口啤酒。
周星揚盯着他的臉色看，越看越覺得跟沈辰有關，周星揚心裏也藏着事，一看一個準。心想，難不成沈辰被發現了？
“心情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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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齊逸軒擡起頭，擡着手跟周星揚碰酒罐子。
“我猜猜…跟小辰有關？你和他吵架了？”
“沒有，我們不會吵架的？”
“啧啧…”周星揚伸長了腿，勁瘦有型的大長腿橫在面前。雙手撐在背後，微微笑看他意味深長。
“你對沈辰怎麽就能這麽自信…”
齊逸軒眼底盈着暖色，是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
“他不會吵架…”也舍不得跟他吵架。沈辰一着急臉上就紅通通的，微微嘟着嘴鼓起兩頰的嬰兒肥，明知道他是在賭氣，卻感覺像是被人親了一口，活像害羞。連生起氣都那麽生動，齊逸軒怎麽舍得跟他真的生氣呢？
“是啊…他可喜歡你了。”周星揚說這話的時候，偷偷看齊逸軒的臉色，見這人無動于衷，心下無奈暗罵齊逸軒是塊木頭。
想必在齊逸軒看來，他們之間的喜歡就是朋友之間的欣賞喜愛，像跟男女之間的情愛根本搭不上邊。
周星揚有意試探，窮盡這幾年的語文功底委委婉婉說了幾句還是跟小心翼翼在向着空中吹了個泡泡，結果飄沒幾下還沒到達想要看到的高度就輕易的碎掉了。
沒意思。
月色漸濃。酒罐空了大半，周星揚已經有了醉意，臉上通紅，微張嘴呼吸，冒出酒氣。
他第一次這麽放縱自己。人家說借酒消愁，愁沒有消去多少，想念倒是一層層的冒頭。他想遠處那個冷情冷面的男人，楚霖不冷情，就是暖的人不是他罷了。周星揚覺得心裏苦，好不容易接納了自己，消了長久以來心裏的郁結，卻發現前方還有更艱難的在等着自己，這一次周星揚像是看不到頭了，只能順着自己的內心走下去。
“你醉了，回去吧。”
周星揚搖頭晃腦的，齊逸軒倒是看出他的意思，周星揚不想走，又開了一罐酒。
齊逸軒拉開他拿着酒湊上去的手。“你不能喝了…”
周星揚打斷他。“兄弟，我栽了。”
“栽哪了？”齊逸軒把他身體扶正。“在哪栽了在哪裏爬起來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名言嗎？”
周星揚聽了呵呵笑了兩聲，嘴邊苦澀。“這次真的起不來了，要是有一天…”周星揚打了一個酒嗝，呼出一大口酒氣喋喋不休。“你可不能笑話我啊！”
齊逸軒聞言嘆了口氣，早看出周星揚最近悶悶不樂的，這會大概是要醉後吐真言的節奏。
“我就不跟你一起去美國了…”
齊逸軒重新坐下來，聽這話一愣。“什麽意思？”
“兄弟我也是有夢想的人，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就乖乖的一心想繼承家業。”
周星揚笑了一聲，沒想到這話是從自己嘴裏說出來的，雖然他以前是沒有什麽繼承周氏的強烈渴望，但是也提不上來有什麽特別看重需要付出改變的夢想。他底下有個妹妹，早早就想好把擔子丢給周婷，自己好過一陣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想考醫學院讀醫，想當一名名醫！”
“你？瘋了吧，我看你是想當庸醫。”齊逸軒無情揭穿，周星揚平日在學校上蹿下跳像只猴子，做作業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因着周家的關系老師睜只眼閉一只眼的，考試過得去就算了。要是當起醫生，還真不是會耐心細致給人看病的料。
周星揚頓了一下。好笑道，“你們就對我這麽沒信心…”
周星揚垂眸，看上去有些落寞。“他也是這麽說的。”
“誰？”
“楚霖。”周星揚側頭對齊逸軒揚起嘴角，眼睛裏好似閃着星點的光。
“你們還不認識，我跟着他一起去，他考哪我考哪。”
以後天南地北的，都随他同去了。
“我還不知道，你們倆變得這麽好，也好，既然你決定了，去到哪也有個伴。”
齊逸軒拍拍周星揚的肩膀，看他目光堅定的，想來這幾日他的情緒不高都跟這件事有關。
“周叔叔同意了嗎？”
“他呀，哪能管得了我？我愛去哪去哪。”
齊逸軒若有所思。坐了一會齊逸軒把人扶到客房，一路上堵不上周星揚透着酒氣絮絮叨叨的一張嘴。
“大軒，你呀，就是木頭腦袋不開竅…”周星揚靠在齊逸軒肩膀上眼睛裏恢複一絲清明，忍不住開口。
“你出國了也好，和小辰離得遠一點。”
“什麽意思？”齊逸軒停下腳步，皺着眉頭問他。周星揚的話，讓他今晚一直如鲠在喉的煩躁再一次湧上心頭。
周星揚自知喝了酒失了言。齊逸軒再問他便搖搖頭不答了。
齊逸軒今晚喝的酒也不多，但終究有些酒意的，一個人回到房間，房間溫度一升高酒勁就開始發作了，卻比平時要想得多些。周星揚今晚對他說的話還有沈辰傍晚那時候的擁抱，都讓他心裏不安。
“逸軒，我不想和你分開…”
“是啊…他多喜歡你呀…”
“你為什麽對小辰那麽好？”
“你出國了也好，和小辰離得遠一點。”
齊逸軒不傻。有些事情只要仔細想想就能看出端疑。
他在教室窗前路過便看見了沈辰掉落的紙條，他知道那些紙條，有一天沈辰下課去了一趟辦公室，有人路過書桌把桌肚的書撞了出來，齊逸軒本來有點生氣，低下身子把書拿起來，拿起來的一瞬間一大疊零碎的紙張滑了出來。耳邊聽着那人的調笑。“呦，沈辰是不是早戀了哈！”
齊逸軒看了眼，紙上分明是和自己互傳的對話。
因着那人說的話心頭怪異，剛剛浮上頭的氣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而今天，像是終于驗證了什麽，齊逸軒親眼看見沈辰把那些紙條撫平，臉上帶着笑意，在齊逸軒看來甚至有些礙眼的笑意，把紙條放進書包的隔層裏。
沈辰在做什麽？為什麽要那麽珍惜，那麽仔細收藏這些不起眼的東西？
齊逸軒心裏有疑惑，可是沒敢表露。可是沈辰臨別的一個擁抱，不可抑制的讓齊逸軒半邊身子都麻了。
平時身體的觸碰，都沒有這樣的感覺。
沈辰說不想分開，齊逸軒當時想的一樣，他也不願意和沈辰分開，而如今酒後夜深人靜，想的多。才發現至于是哪種不願意，才是齊逸軒煩了一晚上的根本原因。
他們是高中三年的同桌，兄弟。即使高考後分開，仍舊是要好的關系，只是有了各自要尋找要經歷的生活罷了。
可是他不想和沈辰分開，想和沈辰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甚至連早就定下來的留學都不想去了。想不通由來的欲望突然像洪水猛獸排山倒海地向齊逸軒湧來，越來越強烈。
而沈辰也失眠了。他為自己傍晚那個擁抱懊惱，是他沖動了，克制不住心裏的情緒。但是又是欣喜的，他也難得沖動一回，抱了齊逸軒一下，這一下，沈辰腦子都懵了。跟逃難似的背起書包催着那個被自己抱住走不了的人快點走。于是一晚上都是在這樣冰火兩重天的自我回想中翻來覆去睡不着。
齊逸軒那麽呆，肯定不會想到這方面去，可是萬一真的被發現了怎麽辦？
暗戀的人千千萬萬，唯有這份心思裏的稚氣是如出一轍的。沈辰千萬種想象，怕他發現，又怕他真的沒發現。苦惱到後來，睡着的時候甚至嘴邊都是帶着笑的。
卻不知道齊逸軒那邊，內心已經翻天覆地。
之後的日子，一如往常。最後一個暑假帶着畢業的傷感氣氛顯得特別漫長，分別的愁緒也被醞釀拉長。直到高考成績公布下來的第二天，這樣的氛圍徹底爆發。
班裏好些人哭了，連老師在上面笑盈盈誇着人說着祝福的話，說着說着也偷偷哽咽抹了淚。
陪伴他們這個班三年的班主任，一直都對他們很好，與其說是師長，更不如說更像一位處處照顧維護的暖心大姐姐。
底下的女生哭得更兇了。
沈辰在位置上坐着，偷偷看了眼齊逸軒。見人面無表情，心神放空，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這一眼就被抓了個正着。
“老偷偷看我幹嘛？”
沈辰心跳加快。“沒…”
沈辰兩天沒有見到他了。大前天他們和周星揚一起去了海邊，可是中途周星揚接到一個電話就跑了，臨走的時候，周星揚在他耳邊偷偷道。“記得感謝我給你創造獨處的機會。”
沈辰這話聽了，腿都軟了，趕緊推着周星揚走。
确實，他們在一起獨處的機會不多了，就剩這個暑假了。
那天晚上沒有回，定了海邊的一間民宿，在裏面住了一晚。
到了房間才發現，房間的床只有一張雙人床，齊逸軒沒說什麽，倒是沈辰自己心虛，去問了老板，才知道這裏的房間都是雙人床，民宿的名字就叫情侶民宿，是他們一開始沒看清楚。老板是個抱着幾歲孩子的大姐，臨了還補了一句，兩個大男孩怕啥？
怕啥？
沈辰還真的挺怕的，他和齊逸軒也不是沒有過睡一張床的經歷，上一次去山上泡溫泉的時候就是睡在一起的，也就是那一次，讓沈辰發現了自己對齊逸軒的心思。
心境完全不同了。想來倒是一種有始有終了。
從回憶裏抽離的沈辰還沒反應過來，齊逸軒推了推他讓出位置，齊逸軒上臺從班主任手裏接過高考成績班裏第二名的小禮品，出乎意料的，齊逸軒上前一步，輕輕抱了班主任一下。
齊逸軒面上吝啬情感的表達，真正到了離別時分，任誰都無法不動容。沈辰知道，齊逸軒的心也是很柔軟的。
他比誰都要溫暖。
沈辰微微張大了嘴，一臉不敢相信的看着齊逸軒走回來，齊逸軒看他模樣覺得有點呆有點可愛，忍不住在全班人面前出手捏了捏沈辰的圓潤的耳垂。
一時，有幾個女生暗呼一聲，也不知道在驚訝什麽。饒是齊逸軒這個直男心思的人面上也挂不住了。
明明齊逸軒沒有用力，沈辰的耳尖也紅了個徹底。一時耳邊的溫度顯得特別突兀，火辣辣的烙在那裏，怎麽也褪不下去，沈辰夾緊腿間，大腿小幅度的輕蹭，忍得有點辛苦。
班會散了之後，沈辰跟在齊逸軒後面，怕被發現自己的異樣，把注意力轉移在拿到班主任的小禮品上，齊逸軒拿了一個，沈辰後來也上去跟班主任拿了一個，一本筆記本還有一個鑰匙扣，上面是班裏的集體照。
小小的人兒或莞爾或笑鬧，被定格在小小琥珀鏡面裏。
盛夏流年，青春就這麽一去不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