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子風華芒初綻

夏初的林間,盎趣橫生,莺啼鳥啭,這一帶翠竹淩雲,如一根根玉簫,環籠着片片陰涼,梳弄着一襲綠色,山澗急湍飛濺,流水潺潺,水落青岩,猶如珠滾玉盤,叮咚之聲,空谷回音。

林間一輛紫色華麗馬車緩緩而過,羅绮翠簾,璎珞鑲飾,雕紋繁複,光看這一裝飾,便知其主人非富即貴。

駕車的是位斯文斌斌的弱冠少年,模樣清秀,但那雙眼卻好生澄澈。

忽的,林間吹起一陣冷風,少年的唇微微一撇,眼底透出一抹憂色:看來,公子的雅興又要被破壞了。

一股逼仄的氣息掃面而來,少年側手,一把白玉扇以避,幾根銀針被折了回去。

馬車前一排黑衣人肅然而立,手中刀劍青光赫赫,殺氣淩人。馬車停了下來,而黑衣人之間亦走出一位紅衣女子,眉黛淺淡,美眸冰澈,朱唇豔紅卻沒有柔媚,一臉冰寒氣,盡顯冷豔之色,如冰雪堆砌的美人,讓人望而止步。

“望仙子。” 少年輕道。

女子看了少年一眼,眸間閃過一絲寒芒,想不到能輕易地喊出她名字,再看他一下人便有着從容氣度,那車中人又會是怎樣的風華。

“我攸泉府自來未與欲血門結仇,姑娘何故阻道?”少年有禮溫和地問到。

“我欲血門為殺,從不以緣由。”女子輕喝了聲,氣氛瞬間凝冷,只見她一揮手,黑衣人便已紛紛持劍已來。

那一股股略帶陰冷的風漸漸逼近車身,這時,只見車裏竄出一人,迅猛至極,一柄長劍“嗖”地出鞘,一個旋身,便将已近身的幾個黑衣人抵了回去。

那稱望仙子的女子眉間一凝,見此男子一身玄裳,挺拔英俊,眸中寒星閃爍,長眉如墨,面色十分英厲,倒不像那世人流傳的四公子之一攸泉。遂紅袖一揚,使一手銀針擊來。

場面立刻為之一變,望仙子與玄衣男子纏鬥得緊,而黑衣人則向少年車身這邊攻來。一時間,林間頓時刀劍聲參差無序。然而就在他們兵戎向交之間,一個月色窈窕身影飛落至車身旁,眉眼間帶着一抹戲谑的笑意。

女子憑着車窗忽而低語:“外面都為你鬧翻天了,偏然你卻在車裏逍遙如斯,倒不知那兩人怎為你這無情之人賣命?”

車身裏有一瞬的沉寂,爾後便有悠悠的溫潤的聲音傳來:“無情?彼此彼此。不過,看戲消遣,天下有一個你便夠了。”

女子望着那簾子遮着的車窗,遂又含笑道:“我真很好奇到底是誰要殺溫潤如玉的攸泉公子呢。”而那“溫潤如玉”四個字語氣似乎過于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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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便再沒有聲響,只餘悶熱的風吹過和前方打鬥不斷的刀劍聲。

女子撩開車簾,只見那人一襲月白色錦衣華服覆體,面若冠玉,薄唇紅如點丹,一雙眸如墨玉,黑發緊束,極是俊美,但一身柔和,确是不悖江湖傳聞“溫潤如玉”那四個字。此刻,他也看過來,一雙幽眸漆色流轉,如墨玉般讓人看不見底。

女子一雙如白瓷般纖長的手正搭在車窗上,同樣一襲月白色衣裝,墨色的發絲如瀑,沒有绾成髻,只是用一莖白色的花将發頂的發固住,露出雪白額頭,兩側的發絲如流泉般自然垂落,那白花似雪似梨,晶瑩雪白,而女子的面容卻一般,但額頭卻印着一枚少見的月牙,一雙眼也淡如秋雲,剪水影影仿佛漾着世間百态,這樣裝束的女子走在哪裏似乎都過于出衆。

攸泉眉間一蹙,“你這臉……”

“你是指這個?”女子往額上那月牙一點,淡淡一笑,“我幫你解決了這件事,你得幫我個忙。”

女子說完便已移至車身前,因此沒有聽見攸泉那溢出唇邊的話:“定無好事。”

車身上的少年顯然已是很疲乏,卻絲毫沒有放松,待看到身旁的女子之時,卻意外的停了下來。

那一排黑衣人卻趁機使劍攻來,形成一道殺氣如虹的屏障,少年卻望向女子輕聲道:“多謝陌拟姑娘了。”

女子眸中一閃,一股寒氣自眸中向外擴散,那一排圍攻的刀劍卻霎時被一股勁風所劫住。黑衣人看向女子,目光觸及到那額頭上的月牙時,眼中卻紛紛升起一抹寒徹骨髓的恐懼。随即手腕便被一陣惡寒襲過,頓時麻木,手中刀劍再也拿不住,卻只見那女子只手一劃,欲墜的刀劍便淩空而起,呼嘯至天空,卻又如劍雨般沖下,黑衣人頓時駭然,卻如凝固般不動,不是不想逃命,而是不知如何而逃。

“啊”的幾聲慘叫綿延不斷,響徹雲霄。

車內,攸泉那幹淨修長的手指細細地摩挲那簾上細致的花紋,聽着聲聲慘叫,他唇邊勾起一抹笑意,“如此血腥,所以我不那麽喜歡親自出手。”忽又似想到了那人來得好逢時,唇邊的笑意便猝然逝去,溫和地面容也漸漸歸于平淡。

“望姐姐。”女子淡笑着喊了喊。

遠處打鬥的欲血門望仙子也在聽到慘叫後早已停了下來,這聲叫喊卻讓她顫了顫,那男子倒是趁機一劍抵住她的頸項。

“你……”望仙子看了看那些倒地的同門,“你要插手嗎?”望仙子似乎也頗具害怕的看着女子說到。

“有何不可?”女子唇邊一彎,而望仙子卻從那笑容看到了無邊的殺意和冷意。

“主公他……”望仙子緩緩啓唇。

“嗖”地一聲,依稀有利劍劃過,欲說的話也咽在了喉裏,只因她看到自己臉側的青絲落下,那驚懼再不敢讓她多說一句。

“我不想殺你但不代表我不會殺你,”女子擲地有聲,“回去告訴他,不管他有何謀算,卻是不要再謀算到車中人的頭上了,他——‘是我的人’。”

女子眼角向車門瞥了瞥,果見到那欲下車的人的身影頓了頓,唇邊便劃出了一抹戲谑的笑意。

“修遠,放人。”攸泉睨了女子一眼說到。

而那名持劍的男子仿佛還在為那女子的最後一句話犯疑,咋聽到主人的話,便清醒過來, “可是,公子,她……”

“怎麽,要我再說一次?”攸泉聲音似提高了幾分。

“是。”男子看了一眼女子有些不甘地收了劍。

望仙子看了看站在車前的男子,許是夏風吹拂而過,他的白衫浮起,柔和如雲;許是陽光滲過樹梢,照亮他的面容,讓他的周圍一切都黯淡下去;許是那雙眸折射了一方幽幽深潭,煙波浩渺中難以見底。原來竟是這樣的男子,當真如風——也似月,是一些人窮其一生也看不清、駐心的人。

望仙子又看了一眼那女子,便未做停留,快速地離開。

馬車依舊奔馳,向着郢都而去。

車內倒是很寬敞,只有攸泉陌拟二人。

陌拟淡淡地注視着他,兩人就這般近身而坐,她卻忽然道:“我幫你出了手,可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事。 ”

攸泉整潔修長的手指抵着下颌,目光深邃地看着這張不斷變換的容顏,“原來你倒是與欲血門有莫大的關系。”

“是又如何?你想查我?”她煙眉輕挑,細長的玉指點在他的肩頭,“你又何嘗簡單?三年都過了,怎麽,現在想探我的底了?”她收回手,目光盈盈的望着他。

攸泉淡淡一笑,“你錯了,我若想查你三年前就可以查清你。對于這件事,我只是好奇…”

“好奇我為什麽亮明身份麽?你可知道誰要殺你?”她緩緩撫着坐墊上那細致的雪緞面料。

“商中巨賈的态勢損了不少人的利益,再則……”

“朝廷要削藩,藩王并起需要的都有世人所追逐的——金銀。而你……你不也……”後面的話卻不知為何自然地頓住了,她看了看他,輕嘆道:“還是我的忘憂峰好,那裏永遠是一方淨土。 ”

“所以我的‘落泉’都成了一塊人人觊觎的肥肉了,至于你的忘憂峰上堆滿了寶物卻無人問津,這還真不公平。”他似笑非笑地說到。

陌拟眼底劃過一絲谑意,“誰讓你這般明目張膽,就你的手段,天下財物已入你囊中,難道會不知道如何消化?最多必要時來個監守自盜。可是,你為何也想要那樣的位置,那是——至高處也是極寒窟啊!”。

攸泉卻怔了怔,只沉聲道:“所以我這樣的人才最适合!”

窗外無風,車裏突然有了一股悶沉。

“看來,這世上知我莫若你了,這倒是一個最大的危險,你說我是讓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為好還是……”他側過頭,手臂繞過她的肩撐到那純白的車壁上,将她圍在那雪白的一隅。

眼前是炫目的白,她一襲白衣如月,肌膚勝雪,但那一雙翦瞳卻是墨如曜石,其中似乎沒有他想要的光芒。

“為何我卻有時看不懂你。”他手臂放下,兀自淺笑道。

“還是怎樣?”她深沉一笑,“你若現在想殺我也太不劃算了,當年你又為何救我,給我三年朝夕來看清你面目?”

攸泉撥了撥胸前的發,一雙玉眸竟然泛起幽幽茫然,“不知道,大概是想起我那些花花草草了吧!”

這是什麽答案,她輕嗤一聲,然後端雅一笑,“難得攸泉公子還能‘憐香惜花’,不過,現在你也殺不了我,但‘你是我的人’,所以你的生死只有我說了算。”

“你又殺得了我嗎?”他的唇角一彎,俊美的容顏透着缱绻的溫柔之色,頃刻間如花綻枝,紅霞蓋日,“還有,”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掃而過,“誰是誰的人你不清楚嗎?”他對着她的耳畔輕聲戲谑道。

陌拟只覺喉間一哽,頓時雙眸泛寒,良久,從齒縫裏迸出:“禍水!”

攸泉則不以為意,阖上了雙眸,唇邊自是帶着淡淡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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