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苒苒物華休不休
郢都城外，攸泉立刻翻身坐落馬上，順手奪了陌拟手上的馬鞭，一策馬，馬兒飛奔而去。
“你就這樣走了？”陌拟凝了凝眉。
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他只淡淡道：“其實之前我也已經聽聞朝廷已起風聲了，暗自做了些安排，今日聽聞你做的‘好’事，自然知道該如何應付。這一去，那個縱橫商場的攸泉再也不複了。”
“怎麽，你舍不得那些莺歌燕舞的奢華堂殿，還是那些唯唯諾諾、阿谀奉承的小人，還是……那些纖纖細步、玉綴釵飾、故作矜持的粉黛之色？”她的問語中夾雜着濃濃的嘲意。
半晌，攸泉那清潤的嗓音才傳來，“郢都，那裏本就不是容納我的地方，”聲音中似乎帶着一股悵然，然而轉瞬即逝，“但将來，那裏必定屬于我。”
陌拟的眸中一閃，唇邊生出一抹冰涼的笑，“若你成為了世人眼中的禍害，我想我會殺了你。”
“哦？是嗎？你是指什麽？”他轉過頭，看着她的那雙眸子問道，面容上挂着從容優雅的笑。
陌拟的目光也迎向他，“我雖也不是善人，如若你禍及百姓，我一樣會不惜代價地殺了你。”
“呵。”他轉過頭，丢出一個輕蔑的笑，“如你所說，那朝廷平藩，征戰外邦就不禍及百姓了嗎？你怎麽不垂憐他們？長久的和平安定，往往只有在犧牲後才能取得。”
陌拟沒有再反駁。那一雙眼眸忽如一面平靜的水面，澄澈無比，此刻那上面卻悄然如實地倒映着她複雜的心緒。
兩旁蓊郁的翠木飛快向後，消逝，再也不見……
昭華三十年五月，郢都發生一件事，幾乎震驚了整個郢洲，那一日，那富可敵國的攸泉公子被千面玉女劫走，從此杳無音訊。那一夜，攸泉府被人洗劫一空，大火蔓延，燒了一天一夜。
有人說：那千面玉女，行為放蕩，看中了攸泉公子的美色，于是劫走了文弱溫潤的攸泉公子。
也有人說：攸泉公子自慮財可傾國，怕惹禍上身，于是急流勇退，雇了一江湖女子假扮千面玉女，從此隐退。畢竟，那日那女子面上并無那月牙标志。
……
縱然人們如何議論，但都無确切憑據，然而那個五年而聲名鵲起的攸泉公子卻成了人們心中的嘆惋，而後當那個謙謙公子以另一種身份進入人們視野時，世人為之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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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筆巨大的財富的蹤影更是無人得知，有人說是江湖流派奪了，至于是無痕閣，欲血門……沒有人知道，然而可以肯定的是這筆財物并沒有落到朝廷手中，因為他們帶人去的時候，攸泉府已經燒得精光。
如今的郢洲可以說是支離破碎，南面中、東、西、南域四王占據，四王合力基本上與北面朝廷抗衡，而最北沙隅一地的城将又已叛變，因此，朝廷可所謂到了岌岌可危的時刻。但本身朝廷也有諸多問題，官商勾結，當今皇上卧床養病，大權表面上基本落到大皇子手中，然而大皇子心狠手辣，為政暴虐。
朝廷一些官員也揚言欲削藩，霎時，局面僵持，漸漸混亂起來。
中域乃桑王屬地，是四個藩王中實力最強的。
中域屬地的一個邊緣地帶，有一座高峰，被稱為奇峰。這峰在多年前一些身懷武功的人，還可以一登游覽一番，之所以要說明是身懷武功的人，是因為此地野狼成群，平民無人敢近，所以沒有人煙，但風光無限。
然而如今，不知怎的，野狼沒有了，然而卻無人再進得了山，因此稱為奇峰。
傳說，山上開滿了一種花，花色似雪，連花蕊都是單純的白色，晶瑩剔透，大小各異且久開不敗，多少人都想上峰觀賞，但一試，卻只得無功而返。
不錯，這便是陌拟口中的忘憂峰。
這是一片寬闊的場地，青草茵茵，那一地如雪的白花漫淌，輕風一拂，一層層白浪蕩漾開去，溢滿恬淡的幽香。此刻的陌拟依舊一身白色雪衣，坐在白花當中，一只白色的狼安然地趴在她的懷中，身旁還蹲着一只較大的白狼，雙眼有力地瞪着那邊樹蔭下青石板上的人，時不時的嗚咽一聲，打破這和諧的氣氛。
樹蔭下的人自然是攸泉了，一雙墨玉般的眸子此刻溢滿着悠然純淡的光，再無世間的喧嘩浮躁，只因眼前這一片旖旎的畫卷吧。
那面容恬淡的女子倚在一片雪色當中，輕輕地撫摸着懷中的瘦小的狼，神色也是從不曾有的安靜祥和，讓本來有些悶熱的初夏也清涼起來。
看着看着，那雙墨眸竟再沒移開，一如三年前一樣。
“嗚”她身旁的白狼一聲長叫，她的目光對過來，兩人同時一怔，攸泉目光遂又移開，“它也太記仇了。”
“誰讓你痛下打手。”陌拟對着那狼溫和一笑，摸了摸它道，“多想賞你塊‘肉’吃，可惜你自己沒本事”。
攸泉從樹蔭下站起，指間一彈，那肩上的一片青葉随即拂去，“你讓我幫的忙難道是要我幫你養狼麽？”
陌拟也放下懷中的狼，站起身來，走出了花叢，低呼一聲“青幻”。
翠木隐隐中立即走來一身着藍色的女子，容貌嬌俏，身形嬌小，輕輕抱起了小狼，如水的眸子打量了一眼攸泉，向陌拟一點頭，便溫柔地抱走了小狼，那頭大狼也跟着走了。
陌拟走到樹蔭下，面上淺笑吟吟，“攸泉公子願屈身幫忙的話，未嘗不可。”
攸泉的唇角凝了凝，“我還沒那閑情逸致。”一拂袖，準備離去。
陌拟手臂一伸，攔住了他，淡紅如桃的唇邊勾勒出一抹神秘的笑，“你若追得上我，我便讓你見一見我的寶物。”說完身形一閃，竟是使着輕功向山頂飛去。
而攸泉的眉梢微微一蹙，遂一點足，追着那抹迅如白光的身影而去。
身旁的風呼嘯而過，裹着一雲淡香，漸漸飄散。
“千面玉女奪人性命，未曾失手，那麽你奪得寶又何其多，你要給我看的究竟是什麽？”
“你想知道麽？那要看你的本事了。”她的眸中光芒一閃，身影突然一縱，消失在那翠竹依依的林間。
攸泉立即落下，只見前面乃一片茂密的竹林，青翠欲滴，修長有淩雲之勢，他記得三年前，他曾來過這裏，然而他知道這裏陣法奇妙，所以沒進去。
風仍然在吹，撩起他飄逸的白衫，然而那一方竹林的青葉卻安靜沒有顫動，仿佛這裏的風根本就未曾滲入林間去，這一刻，周圍寂靜如夜，只有風擦過耳際的輕鳴。
只見蔚藍的空中，一片竹葉，如一片翎羽輕然劃出一道弧線，突然速度變快，瞬間似要擦過他的脖頸。攸泉也并非毫無察覺，側身一避，卻是晚了一步，那片竹葉劃過他的右臉，一抹殷紅自他面容上滲出，臉上赫然多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他的眸中幽光一寒，長指撫過傷口，那抹紅被拭去，只餘下那淺淺的如被指甲劃過的傷痕。
“三年前，你能破山下的陣法闖進來，但是你能破得了這裏的陣法麽？這乃我師父當年親自布下的。”竹林深處，陌拟清冷的聲音從那不斷顫動的葉間振出，片刻後，林間又寂靜如初。
她是想要他的性命嗎？他的眉間一凝，向前走了幾步。這陣法本身就奇特，很難破解，如若再有人在中心處控制，那麽破陣根本毫無勝算，思及此，他又退了回來。
然而此時，一股浩大的氣流從竹林頂間湧出，夾雜着數片翠玉般的竹葉，如一湧綠色的洪流籠向他。
攸泉沒有動，看着那一波綠浪，仿佛思索着什麽，然後袖中滑出一只玉笛，通體瑩綠，還似有若無的發出淡淡的綠光，移向了唇邊。
那一刻，他如玉的臉旁映着淡淡的光，俊美的面容清晰如畫。那一刻，他的唇夭夭若桃，那玉笛的綠光襯得他的唇灼豔如血。那一刻，這天地間再無其它的聲音，那一曲悠揚的笛音掩蓋了萬物的鳴聲。那笛聲輕得如鴻羽曳地，蒹葭浮水。那聲音更細如絲絨，如輕塵過隙。婉轉不絕，空谷回音。
塞外流傳的馭音術，是采旋律變動的節點，撥出自己的內力，形成殺傷力和節奏為一體的音刃，殺人于無形，江湖中相傳，這種武功只有無痕閣的玉笛公子才會。
然而那一脈綠流卻被阻擋在外，青綠的葉流轉不停，環繞在他周圍，襯出他修長白潔的身影。
然後，那所有的綠葉漸漸的聚集，形成一道墨綠長帶。
攸泉的笛音也瞬間而止，将玉笛握在手中。
“你果然就是他。”聲音帶着幾分明了，從林中傳出。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