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段榮離開了那間住了四個月的房子,他拖着行李箱,突然有些迷茫。一切都按照他預想的那樣,這段不正常的關系終于中止了,但他不覺得開心,只覺得疲倦。

他從來都不想斬斷他和司揚之間的羁絆,即使在他們關系最為艱難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種想法——盡管他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不應該這樣繼續下去,應該選擇疏遠他。

外套裏的蘋果咯得大腿疼,段榮的手插進了口袋裏,卻怎麽也下不了扔掉蘋果的決心。

電梯觸底,凜冽的風透過半開着的大門吹了進來,段榮低着頭,拖着行李向前走,路上卻遇到了一位中年大叔。

“段先生麽?您有預定的車,請跟我走。”

“我沒定車,你認錯人了吧?”

“是司先生幫您預定的,錢已經付過了,司先生讓我轉告您‘太晚了,不要任性,至少是朋友’,請您上車吧。”

段榮猶豫了一分鐘,或許是那句“朋友”觸動了他,他拎着行李上了車,像是逃避什麽似的,再也沒往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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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揚站在窗邊,目送着段榮離開,他不覺得十分難過,因為分別不代表結束,只是在現階段最好的選擇,就像去年的秋天,他父親的秘書找到他,給他兩個選擇的時候。

是選擇做個普通人,等着畢業找份正常的工作,還是選擇回去參加內部的訓練和測試,與現有的關系全部中止,并冒着一定的生命危險。

司揚對金錢、權利的欲望很淡薄,但他需要這些,他再也不想遇見一次他的段榮轉身離開的模樣,也再也不想體會一次無力改變什麽只能絕望的感覺。

而現在,變更兩人之間的關系,不過是克服心理的障礙,人說到底也只是一種生物,生物存在本能和應激反應,如果他心裏上過不去那道坎,就通過其他的手段,強硬地轉變自己的身體。但那需要一段時間,或許是幾個月,或許是幾年,他又要不告而別了。

司揚翻出了手機,将王明陽的聯系方式删除得一幹二淨,他的手指下移,移到了愛人那一欄,怎麽也戳不下去。手指尖在微微顫抖着,抗拒着主人的決定,司揚咬了咬嘴唇,按了下去。

他關掉了手機,也像段榮一樣,離開了這個房間。在邁進車前,他擡起了頭,瞧了一眼漆黑的窗口。

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和段榮一起并排躺在床上,意淫着未來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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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榮說:“我想要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房子,不要太大,夠我們住的,每天可以想幾點起床就幾點起床。”

那或許是段榮随口說的一句話,但司揚回到這裏後,第一件事,就是買下了一個不大的房子。他一直希望能夠給段榮一種家的感覺,那或許是一種另類的愧疚和補償,但段榮的心不在這裏,做太多的事情,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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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榮被送到了酒店的門口,酒店的房費已經付過,甚至安排了精致的夜宵。中年大叔和段榮約好,明天過來帶他去機場接機,言辭懇切,不給拒絕的機會。段榮沒有辦法,只好拿出手機,想給司揚打電話,但電話撥過去,卻是關機。

他躺在柔軟的床上,回想今天發生的每一幕,他幾乎是有些後悔了的——他的大腦裏反複重播着司揚冷淡的側臉,不知道為什麽,硬生生能看出些許難過的情緒來。

他提醒自己不要再想了,只好強迫自己把王明陽翻出來想,但這麽一想,他連王明陽長什麽模樣,都有些記不清了。

人的記憶真是奇怪的東西,那些以為一輩子不會忘記的人,以為永遠放不下的感情,都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悄無聲息地變淡和遺忘。

他記得得知醫生診斷時的痛苦,也記得追去機場卻錯過航班的落寞,但似乎也只有這些了,連高考前的那張淺淡的表白信,寫些什麽,都記不清了。

或許當年王明陽說得對,他的注意力九分都在司揚的身上,只留得別人一分,怎麽會不嫉妒,怎麽能不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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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

司揚遠遠地站着,看段榮和王明陽之間的間距越來越短,看他們最終站在了一起,似乎說了什麽話。

他轉過了身,大衣的下擺微微揚起又墜落。他并不擔心這場戲碼會有所偏離,畢竟是早就定好的劇本,和稱職敬業的演員。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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