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

帶着一絲微妙的探究和心虛,斯然在戚封走之後,特意花了點時間在四周逛了一圈,窒息地發現,他這三本話本帶來的影響範圍還挺廣的。

比方說那本跳崖奇遇的,除了禍害了至今還沒找到對象的赤羽狐和慘遭自家靈獸痛毆的戚封外,還神奇地在劍宗邊緣弄出了一個所謂的跳崖聖地。

跳崖聖地!

斯然看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本來是坐着白鳥在天上飛,想去人多的地方——譬如習劍場,打聽打聽最近的新潮流是否和自己的話本有關,結果就看到劍宗邊緣那裏人頭攢動,按道理說那塊就是些斷崖絕壁——

斷崖,想到這兩個字,斯然心頭一跳,連忙驅使着白鳥朝着那塊飛了過去。

落地之後,他在人群裏看到了不少非劍宗人士,似乎是些散修和山下集市裏的人。

斯然站在一邊觀察了半天,這群人井然有序地在其中一個斷崖後邊排成一列,最前邊還有個人揮着小旗子指揮,排到的人就站在崖邊,帶着興奮混雜着他也不知道的什麽表情縱身一躍——

恍惚間似乎看到了現代世界的蹦極景點。

你們到底在玩什麽。

斯然有些控制不住扭曲的表情,深吸氣平複下心情,想着拉個劍宗的問問到底什麽情況,正好看到攢動的人頭裏邊跑出來個熟面孔,居然是柳思銳。

這柳思銳似乎也是個“景點工作人員”,斯然見他腰間也插着個小旗子,只不過好像剛換完班,正樂呵呵地往外走。

看到斯然,柳思銳也很是激動,三兩步地跑上前來,關切地問道:“斯然,你傷好啦?”

斯然覺得自己受傷的事恐怕真的是流傳甚廣:“嗯,已經好了。”

随後他就發現柳思銳面露猶豫之色,似乎想說什麽卻又不好開口。

斯然心裏一跳,濃濃的不詳預感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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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紅翅金尾鳥肉雖然好吃,但你也不能偷偷地又跑回去啊。”柳思銳似乎經歷了極大的內心掙紮,但出于對朋友的關心,他還是說出了口。

“我當時看你和雲師兄一同離去,以為你跑到安全的地方去了,沒想到你居然又跑回去端鍋子了,這鍋子哪有人重要,還好你這次沒事。”

斯然:“……”

斯然默默地咽下一口老血,心裏頭對戚封遭赤羽狐痛毆的同情消失得一幹二淨。

“……不說這個了,我能問問,這邊是在幹什麽嗎?我這才多久沒出門,這裏怎麽就聚集了這麽多人?”斯然問道。

柳思銳登時格外興奮:“剛想和你說呢!你知不知道,最近山下出了好多有意思的話本?就是那個什麽一本書寫的!超級有意思!”

哎呀,這麽直接,多不好意思。

斯然挺高興的,不過還是謙虛道:“嗯,有所耳聞,還不錯吧,不過和這裏又有什麽關系?”

柳思銳眨眨眼睛:“因為大家都覺得,跳崖有奇遇呀!”

“不,就算書裏寫了跳崖有奇遇,那它開頭不還寫了純屬虛構請勿模仿啊!”斯然有點頭痛,“就算是想跳崖,劍宗那麽多崖還不夠跳?怎麽這邊還排上隊了?”

柳思銳嘿嘿一笑,把斯然拉遠了點,壓低了聲音:“我告訴你,你可跟別人說啊。”

斯然也放輕了聲音:“什麽事情?這麽神神秘秘?”

“其實吧,前些日子确實是流行了一陣跳崖,不過嘛除了摔破皮或者被戚長老的靈獸揍一頓外,大家都沒什麽收獲。”柳思銳小聲道。

斯然翻了個白眼,這要有收獲就奇了怪了。

柳思銳繼續道:“可沒想到啊,就有那麽一個人,他從這崖跳了下去後,還真的誤打誤撞,獲得了個小傳承!”

斯然:“……”

斯然冷靜地點評:“幸存者偏差罷了。”

跳崖的人那麽多,八成都是謝容卿,有那麽一個成功了,也不能代表這跳崖有什麽效果。

“後來啊,俞長老就去斷崖下查看了一番,原來啊這斷崖曾經是過去某個弟子的居所,那人天資頗高,後來好像為了追求理想,雲游四方去了,臨走前留了個自己對于劍道的心得體會下來,說是留給有緣之人。”

原來是這樣。

不過這也是少數,劍宗這邊能跳的崖估計都被跳了一遍,也就這裏有個奇緣。

柳思銳繼續叽叽喳喳:“這個消息吸引了不少人來跳這個崖,還有不少是散修,這塊斷崖在我們劍宗最邊緣,進出限制不大,長老們想着就随他們去了。”

“不過後來俞長老想了想,偷偷地在崖底下塞了一個他用淘汰了的四階靈器。”

斯然:“……”

等等……

“雖然是用淘汰了的,但那可是四階靈器,對很多人來說還是很厲害的寶貝,”柳思銳道,“有個散修跳下去後,觸動了俞長老設置下的要求,真的就拿到了這個四階靈器。”

斯然:“……”

“哇,當時人群就震驚了,俞長老趁熱打鐵,給這斷崖刻了個跳崖聖地的牌子,還在這旁邊設置了個繳費點,一塊中品靈石跳一次,十連跳九折,包月有優惠。”柳思銳的語氣中充滿了崇敬之情。

“當天就來了上百人排隊,等消息傳播出去了後,來的人更多,俞長老還雇了幾名弟子,空閑時候過來維持下秩序,給的報酬還不少,所以嘛,我就跑過來打打零工了。”

斯然:“……”

斯然:“你們,俞長老,是個狠人。”

後來斯然才了解到,這位俞長老是負責統籌全劍宗財務的長老。

劍宗這樣一個大型宗門,每天的開銷宛如洪水濤濤,加上劍宗內都是一群把窮字刻在了靈魂深處的劍修,為了把這個宗門給維持下去,俞長老一頭濃密的長發逐漸後退,每天為了財政真的是操碎了心。

斯然不禁對這位長老肅然起敬。

要不是有這位俞長老難得的經濟頭腦,這劍宗上下早不知道到哪兒喝西北風去了。

除了這跳崖熱潮外,另外兩本話本多多少少也帶來了些影響。

比方說那本戒指随身老爺爺,按理說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不像個山崖誰都能跳,結果斯然發現,他還是低估了人們內心對于這些事情的熱衷。

戒指,成為了修真界新一代潮流。

山下集市随便一逛,人人手上多多少少都戴着個戒指,還都是那種樸素銅圈看上去不知道在那個旮旯裏面擺了幾百年拿出來的,和他話本裏描述的格外相似。

山下靈器店內的夥計痛苦并着甜蜜,戒指類靈器被一掃而空,他們不得不連夜進貨,這各家店裏邊戒指多起來之後,修士們又開始挑挑揀揀,太新了不行,太華麗的不行,就要那種破舊樸素款的。

這種靈器練多了,煉器師們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審美。

至于那本風波最小的重生文,要說重生才是真的可遇不可求,書裏寫的是主角死後回到過去,但沒誰會傻到真死一次,看能不能真的重生一次。

不,還是有這種人的,斯然偶然聽聞有煉體一族,生命力極其強大,特意按照書裏主角死前的所有經歷完整體驗了一遍,最後沒死成,也什麽都沒發生。

只是聽說生死邊緣走了一遭,那人還頗有感悟,說是要找到作者,好好和他交流交流。

作者·斯然:“……”

不過斯然沒有想到的是,遭受重生文迫害最深的居然會是顧淩。

顧淩的新木屋還建在原處,斯然傷愈後第一時間便跑過去探望舊友,和顧淩剛打了個照面,就看見顧淩先是驚喜,随即整張臉黑了下來。

眼看着一場疾風驟雨即将撲面而來,斯然果斷地先發制人:“你……我養傷這麽久!你都沒來探望過我一次!”

果然,顧淩的狂風驟雨一滞,臉上表情變幻莫測,好半天才呵了一聲:“你哪需要我去看,你把個鍋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我可比不上你。”

斯然:“……”

這件事到底還能不能過去了。

顧淩新的小木屋和原來的幾乎一模一樣,就是稍微換了個位置,還是在森林邊上,不過卻找了個樹木稀疏些的地方,看來當初那條本意劈樹結果連帶劈到小木屋的閃電還是給顧淩帶來了心理陰影。

顧淩在木屋門口放了小木凳子和小木桌子,他往上邊一坐,倒了杯茶,掃了眼身後的樹叢,有些煩躁地擰起了眉頭。

斯然注意到他的表情,問道:“怎麽了?”

“呵,”顧淩扯起嘴角,手裏的杯子被他捏得嘎吱嘎吱響,“還不是那個什麽鬼話本,好像說的是什麽重生的?”

斯然抿茶的動作僵了僵。

“這些天,一群腦子有毛病的,天天往這邊跑,把後邊這林子裏的每一寸土都翻了個遍,呵,我剛開始還當他們是老黃牛轉世,翻土翻得這麽勤快。”顧淩冷冷地嘲諷。

“結果是因為那話本裏寫了什麽主角按照前世的經驗,搜羅各色寶貝,這寶貝八成都是在什麽土裏邊,樹根邊上,岩石坑裏翻出來的,那群人好了,把有土的地方都翻了個遍,蚯蚓都沒他們能幹!”

斯然:“……”

斯然幽幽道:“原來你也看了那些話本啊。”

“怎麽可能!我才沒有!”顧淩暴躁反駁,“我只是聽人說了而已!那種不切實際的東西——”

斯然一口戳破:“你連樸素黃銅破舊小戒指都戴上了。”

顧淩:“……”

惱羞成怒的顧淩整張臉迅速漲紅,宛如一座即将噴發而出的火山,斯然見狀不妙,腳底抹油在火山爆發前迅速溜走,跳上旁邊停着的小白鳥,直接回了臨觀峰。

臨觀峰經過後續的修繕,基本上看不太出來雷電劈後的痕跡,只是原來的兩個洞府換了面石壁。

不過,也就換了個位置而已。

雲漠的洞府他不知道,只是從外邊看,覺得長寬高幾乎和原來的一樣。

而他自己的洞府,進去了之後才發現,所有物品的擺設,包括他書架上那個破舊小花盆和花盆裏邊硬邦邦的泥土,都完美的還原了。

好一個完美主義者,比心!

斯然往床上一攤,長長地舒了口氣。

回想起今天一日的所見所聞,種種情緒湧上了心頭,這其中最為濃烈的還是心虛、震驚以及不解。

斯然就不明白了,這話本的影響力就那麽大?

他對自己的文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水平,這話本銷量好無非是占了新奇的光,但銷量好歸好,怎麽還把一群人給看上頭了呢?

敢情他特意框出來的“純屬虛構請勿模仿”白框了?

寶書冒出行萌萌小字:【這不是很正常的嘛?】

斯然翻了個身,把臉埋在了枕頭裏邊,悶聲道:“哪裏正常了?”

寶書:【你可是擁有我這樣一個傳奇之物的存在,作為真理與知識的代言人,我的存在充滿着神秘和貫穿時間空間長河的無與倫比,知識本身雖然客觀,但記錄的過程卻是無數智慧生靈耗盡生命探索的過程,它具有着極強的感染力、輻射性,無盡的知識有時候甚至會——】

斯然把自己又翻了個面:“說人話。”

寶書:【由于我的存在,你的文字、話語等會對他人有特殊的感染力,尤其是文字,作為知識重要的載體之一,你所書寫下的文字對現實和他人的影響更大。】

斯然:“……”

斯然整張臉從白變黑,又從黑變白,嘴唇抖了抖,真情實意地說道:“草。”

寶書見斯然眼神逐漸呆滞,連忙補充:【不過你現在實力不高,影響也有限啦,最多只是更有感染力而已,人類忘性大,很快就沒事啦。】

斯然兩眼望天,語氣滄桑:“我還寫了篇小黃文。”

寶書:【……】

斯然喃喃道:“現在撕了還來得及嗎?”

寶書蹦出一行熒光黃大字:【你居然寫了小黃文!】

斯然理直氣壯:“怎麽了!自娛自樂不行嗎?”

寶書:【我也要看!】

斯然:“……”

斯然擺手:“一邊去啊,你可是萬千知識的載體,充滿了那個什麽神秘什麽無與倫比,到時候別把你帶歪了,這萬千知識都黃了可不好。”

他思來想去,覺得這小黃文還是不能留,撕了它一文,安心你我他。

斯然往懷裏掏了掏,小黃文沒掏到,指尖上滑溜溜的東西纏上來,捏出來一看,鬼迷草晃悠悠地挂在他的指尖,幾根小觸須在空中蠢蠢欲動。

“怎麽又變紫菜了?”斯然把小花盆也拿了出來,想着把鬼迷草給種進去,結果這顆草擰巴來擰巴去,就是不想被種,反倒是一個勁地往斯然身上貼。

斯然頓時警惕:“你該不會看了那篇小黃文吧?”

鬼迷草晃了晃觸須,懵懵懂懂,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

寶書:【四階靈植的智商還沒高到這個地步,你養了它那麽久,估計是把你當主人了。】

當主人了?

斯然內心有種微妙的小觸動,他輕輕撥了撥鬼迷草柔軟的小觸須,觸須似乎有點怕癢,抖了抖,尖尖翹了起來,開了一朵紅豔豔的小花出來。

鬼迷草拿着觸須推了推斯然的手指,斯然松開手,鬼迷草慢吞吞地挪動到了面前的小矮桌上,舉起觸須尖尖的那朵小花,遞到了斯然的面前。

斯然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遲疑地拿起那朵花,鬼迷草順勢将整株草都塞進了斯然的手心裏,小觸須霸道地将他每根手指都纏繞了起來,看上去像戴了一圈兒的戒指。

他、他這是被一顆草撩了?

糟糕,居然還很心動!

斯然被鬼迷草的舉動瞬間擊中內心的萌點,攤開掌心,把小紅花和鬼迷草捧到面前,也不嫌棄這草令人窒息的品味了,問寶書:“這修士都能契約靈獸,那能不能契約靈植?”

除了禦獸宗擁有一些特殊法門外,這修士和靈獸的契約多數是平等契約,出于雙方自願而簽下的,對于雙方都有好處。

簽了契約後,靈獸和修士可以心神溝通,靈獸可以提供戰鬥力或其他輔助能力,修士可以幫助靈獸進階,提供其需要的丹藥等等。

和靈獸契約是件挺普遍的事,具體可以參考戚封和他的赤羽狐,但和靈植契約……似乎并不常見。

寶書:【理論上可行,不過靈植對外界的反應有限,大多數都是拿來煉丹的,這株鬼迷心竅草看樣子是進化了智商,你可以試試,說不定就成功了呢。】

斯然更加心動了。

寶書立馬貼了份契約法訣出來,看上去也不難,斯然逼出一滴指尖血,鬼迷草見狀,晃悠悠了一下小觸須,尖尖打了個彎,主動貼在了指尖的鮮血之上。

體內靈力一直在自主運轉着,絲絲靈力從指尖洩出,在空氣中劃出一個奇妙的圖案,随即與鬼迷草的觸須相接,斯然腦海一震,一個細細小小的聲音響起:“咕唧?”

這是雙方心神溝通的過程,只要靈獸和修士都同意,契約便可成立。

“咕唧!咕咕咕!咕唧?唧?”歡快的咕唧聲音跳來跳去,像雨滴劈裏啪啦地打在傘上,只聽這聲音,都能感覺到內心的歡喜了。

鬼迷草瞬間便同意了這契約,斯然的腦海裏頓時多出了和鬼迷草之間的聯系,順着這道聯系,他可以感應出鬼迷草的位置,和它心裏頭一些簡單的想法。

不過看着一片咕唧咕唧,估計也沒什麽想法可感應的。

這契約還有一個好處,鬼迷草以後可以紮根在他的靈力裏邊,沒必要一定得種在土裏了。

斯然抽出意識,鬼迷草格外的高興,受到斯然靈力的滋潤,它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哼哧哼哧地爬到了斯然頭上,環成了一個花環,上面開滿了綠油油的奇怪小花。

斯然:“……”

“不行,”原則問題上,斯然絲毫不退讓,“不能在頭頂。”

鬼迷草抖了抖,慢吞吞地爬到了斯然脖子上,圈成了一個金燦燦的大項鏈。

斯然無情地道:“脖子也不可以。”

他是絕對不會頂個跟大金鏈子一樣的東西出去的。

鬼迷草蔫了。

金鏈子重新回歸成一條紫菜,鬼迷草不情不願地爬到了斯然手腕上,把自己圈了起來,開了一溜兒五顏六色的花。

這修真界的靈植千奇百怪無奇不有,能發光的也不在少數,鬼迷草就僞裝成了一株彩熒花,五顏六色不說,還冒着光,看上去就跟戴了一串兒彩色小燈泡。

斯然面色複雜地看了半天,想着畢竟是契約第一天,還是忍忍吧,別太打擊積極性了,還好修士的衣服袖子夠寬大,這小燈泡往上撸一撸,也不會太明顯。

哎,他可真是個為草着想的好主人。

袖袍裏邊,成功定居斯然左手腕的鬼迷草格外的開心,須須尖兒比了個小愛心。

這傷也好了,寫話本的願望也滿足了,鬼迷草也契約了,是時候開始工作了。

作為一個修真者,本職工作是什麽?

是努力提升修為,修煉法術,增強心性,為早日問鼎長生,成功飛升而不懈努力!

雖然他只是個半路而來的修真者,但來都來了,這周圍人也都是修真者,這世界的主流也是修真者,還能怎麽辦呢,加油煉呗。

斯然檢查了一下這兩個多月來的修為變化,五行靈根生生不息的一直在自主運轉,哪怕他在床上挺屍,也時時刻刻在修煉着。

雖然他靈根激活度只有0.1%,但也積攢了不少靈力,再努力努力,很快就能煉氣八層了。

築基指日可待!

築基再也不是永別了!

斯然頓時充滿了信心,摩拳擦掌地開始收集其他等級的靈物。

他發現了,修真一途,努力固然重要,但天賦也必不可少,這煉氣期也沒什麽攻擊性術法可修煉,他還是趕快激活更多的靈根,趕快升到築基才好。

經過上一次一階靈物的成功後,斯然這次把目标放在了二三四階靈物上,也就是通常所說的低階靈物。

想要達到每階靈物的上限激活度,一階的要一百組,二階的也是一百組,三階和四階少了點,五十組即可。

但畢竟一組靈物五種,二三四階的靈物已經不像一階那樣踩一腳都能踩到好幾種,斯然讓寶書列了個單子出來,看着上邊靈物名稱,仿佛聽到了儲物袋裏靈石嘩啦啦流去的聲音。

沒事沒事,斯然安慰自己,再怎麽你也比劍修們有錢。

這樣想着,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這收集靈物的原則依舊不變,能自己采來就絕對不買,好在這劍宗也是塊風水寶地,努力翻翻找找收獲也不小。

斯然重新投入了自己漫山遍野撒腿奔的日子,中途還遇到了那群被顧淩形容為老黃牛轉世、比蚯蚓還能幹的翻土大軍,托他們翻土的福,斯然眼尖地揪到了一棵明光草。

興許是因為森林都被翻了遍土的緣故,斯然還偶遇了一小隊哼哧哼哧的綠頭蟻,頂着一小粒一小粒的食物往洞裏鑽。

看到這熟悉的老朋友,他剛想上去打個招呼,結果這隊綠頭蟻撒腿就跑,食物也不頂了,轉瞬便沒了影兒。

等綠頭蟻把食物給甩了,他才察覺這夥綠頭蟻頭頂似乎有點禿,沒其他綠頭蟻那麽綠。

斯然沉默了一會。

看來還真的是老朋友……這夥應該就是上次慘遭他毒手的那群綠頭蟻了,怪不得跑得這麽快。

這綠頭蟻都搬家搬到這映日峰了,還能碰上他,也不知道是倒黴還是緣分……

斯然收集靈物的第三天。

已經到了夏日,劍宗所處這片大陸的氣候還算四季分明,此時天空一片晴朗,陽光開始試探它的灼熱,低階修真者還做不到寒暑不侵,有錢的修士在法袍裏刻上降溫陣法,沒錢的劍修只能少穿幾件,或者幹脆在水裏舞劍,試圖人工降溫。

煙霞峰上,斯然哆哆嗦嗦地趴在一棵足有十米高的大樹上,顫巍巍地掐下了樹冠最上邊那顆嫩芽,放到了儲物袋裏。

成功到手一株三階靈物,他的內心卻沒有絲毫的喜悅。

這棵大樹名為幻楠樹,算是這映日峰滿山普通楠樹裏邊難得出的一個變異種,其最頂端常常有三階靈植青蘊芽伴生,斯然就是為了摘着青蘊芽,才落到這十米高的大樹頂上的。

幻楠樹具有簡單的幻術能力,可以幻化出生靈心中的恐懼,不過能力不強,窺視到的都是比較表淺的恐懼。

比如說斯然,他靠近這樹的時候,就看到了自己的小黃文被雲漠發現的恐怖幻境,吓得他手一抖,揪了小白鳥好幾根頭頂毛,被這鳥憤怒地啄了幾下,也算是清醒了過來。

斯然是坐着小白鳥來的,這樹太高了,樹幹光滑,中途也沒個樹枝搭腳,根本爬不上來,他打算讓小白鳥載着他空投到樹上,等他摘了這芽,在把他接回去。

結果,空投是成功了,鳥跑了。

這鳥靠近樹的時候,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麽,高亢尖叫一聲,整只鳥瞬間炸毛膨脹了一大圈,斯然還沒來得及伸手挽留,視線裏就只剩下小白鳥肥嘟嘟的屁股和撲扇着翅膀遠去的身影。

一陣風兒吹過,高空中的斯然感受到了寒冬臘月般的凄涼。

別、別跑啊。

不是說這劍宗的小白鳥受過特殊訓練心性強大啥都不怕嗎?

虛假宣傳要不得啊!

斯然跟個樹袋熊一樣抱着樹幹,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看了一眼下方,腿肚子一抖,聲音都在顫抖:“書書書書兒啊……你你你那裏有什麽速速成的飛飛飛行法術……”

寶書:【說、說話別、別抖,深呼吸,放輕松。】

斯然死死地抱着樹幹,幻想着這鳥兒能有點職業操守,怎麽說也是花了靈石租的,怎麽能就這麽跑了呢!

寶書貼了幾個飛行法術出來:【這些都是最最最簡單的飛行法術了,速成的沒有,你看看這些行不行?】

斯然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看了一遍眼前的法術,沉痛地嘆了口氣,任命地閉上了雙眼。

算了,他還是等小白鳥回心轉意過來接他吧。

高空的風很大,太陽也很熱情,随着日頭逐漸上升,很快便到了正午時分,在太陽的炙烤之下,斯然感覺自己的手心一點一點地滲出了汗。

刺溜。

他手一滑,差點沒攀住樹幹。

顧淩好像有事,通訊玉符聯系不上,柳思銳前幾天說他去外邊抓紅翅金尾鳥了,估計還沒回來,謝容卿……謝容卿後來也給他留了個玉符,但根本就是個擺設,這家夥從來不看玉符!

斯然內心充滿了凄涼。

禍不單行,面前的幻楠樹歇了會後,又開始蠢蠢欲動試圖驅趕這個爬在它身上的小東西,或許是和斯然緊貼了一個上午,這次的幻境格外的真實,斯然心神一緊,有那麽一瞬間中招了。

他手一松,整個人直直地從半空中砸了下去!

寶書血紅大字刷屏:【啊啊啊啊啊——】

斯然從幻境裏掙脫,也扯着嗓子:“啊啊啊啊啊——”

眼前場景飛速變換,耳畔風聲忽忽而過,強烈的失重感讓他從頭到腳都像過電一般不适,鬼迷草伸出小須須試圖勾住樹幹,卻毫無用處,它太滑溜了,根本纏不住。

眼看着地面越來越近,斯然把鑽出自己袖袍在外面迎風晃蕩的鬼迷草往懷裏一塞,彎起身子,護住腦袋,咬牙準備迎接沖擊——

轟!

這不是墜地之聲,而是雲漠踏劍飛身而來的破空之聲。

黑色長衣的劍修踏着一柄純黑的長劍,朝着斯然墜落的方向疾行而來,在靠近斯然後,他一用力,從劍上騰空而起,伸出手臂,将斯然往懷裏一攬——

斯然整個人撲在了雲漠的懷中。

雲漠一只手按住斯然的後腦勺,半空中轉身踏樹借力,墨劍似有靈性地平飛在他的身旁,他躍上黑色長劍,緩緩地落了地。

墨劍歸鞘,發出一聲輕鳴,雲漠另一只手拍了拍劍柄,把斯然放了下來,問道:“感覺怎麽樣?”

斯然整張臉上血色全無,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後背全是冷汗。

好在他很快便緩了過來,只是渾身上下還充斥着驚恐過後的虛弱感,好在靈力緩緩在經脈裏流動,滋養着有些脫力的身軀。

心髒還在撲通撲通大力跳着,斯然喘了幾口氣,呼吸總算慢慢勻了下來,道:“沒事,就是有點吓到了,謝謝啊。”

雖說修真者皮糙肉厚,但要真這麽摔一下,他好不容易才傷愈,這又得躺回床上去。

“沒事就好,”雲漠也松了口氣,“你怎麽會爬到那麽高?”

說到這個,斯然真的是滿心淚流。

“說起來話長,”他疲憊地嘆了口氣,也不想細說,“我只是上去采個青蘊芽而已,都是個意外。”

“青蘊芽?”雲漠皺了皺眉,想起這幾日斯然似乎到處在采各種靈植,“你需要很多靈植?”

斯然想起寶書那一長串清單,嘆了口氣:“還好吧,不算太多,就是種類比較廣,這次真的是個意外,誰知道那小白鳥那麽狗——”

“你可以直接向劍宗提出這方面的要求,”雲漠看着他,“這些靈植,劍宗很快就能收集好,不需要你冒險去采。”

斯然撓了撓側臉:“不用了吧,我要的靈植還挺多的,算下來價格也不低,收集起來也不容易,反正我也不急,可以慢慢找。”

激活靈根又不是必須一次性激活到上限,他完全可以找到一組激活一組。

“你救了整個劍宗,”雲漠語氣認真,“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就像戚長老所說,只要是不違反倫理道德之事,劍宗絕對會傾盡全力完成。”

斯然眨巴了下眼睛,似乎有些不解:“那件事情,我不是說了嗎,你們收顧淩為弟子,指導其修煉,就算是和那個人情抵消了。”

雲漠眉心輕擰:“這兩件事情,完全不對等,如何能夠抵消——”

“可以的,只是你們想多了而已。”斯然收斂了下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冷淡。

“在你們的角度,是我救了劍宗,但在我看來,不過是為了自己以後能夠過得舒心一點,幫了個忙而已,不用為此過于感激,說到底,只是一件事情而已。”

斯然往後退了一步,仿佛在劃清界限。

“你們劍修都是挺好的人,知恩圖報,但其實,真的不用把這件事想得太重。”

他不自覺地捏着手指:“我覺得以前那樣就很好,你看,我早就提出了我的要求,這件事情已經兩清了,你們就當之前那樣,出于和斯行風的交易,讓我待在劍宗,必要時刻保護我的安全,然後等上那麽個一百年……就可以了。”

微風吹過,旁邊的幾棵楠樹樹冠微搖,在雲漠的身上投下了一小片陰影,陰影之中,斯然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也不太敢去看。

雲漠沒有說話,他低垂着眼眸,黑色長衣襯得他一張臉如冰雪一般,雙唇緊抿,唇色淺淡。

斯然有點懊惱地抓了抓頭發,他向來不擅長和其他人建立親近關系,以前上學的時候就是這樣,一直都和別人不遠不近,同學們有時候會覺得他太冷淡了,他有時候也想改,卻不知從何處入手。

見雲漠沉默了好久,斯然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難道是話說得太過分了嗎?

鬼迷草在他的懷裏鑽來鑽去,剛剛它試圖去纏樹,從斯然的手腕上跑了下來,現在它要跑回去,占據自己的寶座!

小小的一根紫菜嘿咻嘿咻地爬着,長長的須須似乎掃到了什麽東西。

“我……”斯然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就在這時,天邊傳來一陣叽叽叽的叫聲,半路逃走的小白鳥姍姍來遲。

斯然頓時像看到了救星,也顧不上譴責這鳥的不負責任,匆匆地丢下了一句“我先走了”後,轉頭便跳上了小白鳥。

幾張薄薄的紙從他的懷裏滑落,斯然卻毫無察覺。

小白鳥振翅一飛,載着他飛遠了。

被留在原地的雲漠眼睫微顫,內心翻滾着一絲令他都有些陌生的情緒。

他閉了閉眼,腰間的墨劍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發出一聲輕鳴。

片刻後,風停了,樹也不搖了,周圍充斥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寂靜。

雲漠按住劍柄,垂眸正想離開,卻不經意間瞥見了地上那幾張攤開了的紙張。

這是……

雲漠見過這樣的紙張,斯然之前寫話本的時候,似乎用的就是這種,看上面的字跡,也和之前斯然的署名相同。

他走上前去,風又刮了起來,紙張被吹動,四散開來,幾張紙都攤開了,其中一張上面,臨月劍仙四個大字瞬間吸引了雲漠的注意。

這是……那本《劍仙》的原稿嗎?

雲漠耐心地把被吹散了的紙一張張收好。

只是這順序已經打亂,紙上也沒有标上數字,一向追求完美的劍修頓了頓,實在是忍耐不了內心強迫症的驅使,試圖将這幾頁紙歸成原來的順序。

《劍仙》一書,他其實看了很多遍,對裏面的情節也格外熟悉,想要還原順序并不困難。

雲漠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他拿起其中一頁紙,簡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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