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這實在是一種令人沉醉的體驗。

在斯然說出那句話之後,一股無形的波動從他身上蔓延開來,将在場其餘五人都鏈接到了一個奇妙的共享視野之中。

那一瞬間在很多年之後還被幾位長老念念不忘,真要形容起來,就是一種堪稱天光乍破烏雲散去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心動的感覺。

每一個傀儡身上都用鮮紅色彩标上了核心所在位置,一目了然。

戚封最初還覺得有一絲怔愣,不敢相信這核心如此簡單的就被标注了出來,但身體的動作比思維更快,他當即便對準核心一劍揮下。

極其輕微的啪嚓一聲後,核心崩碎,傀儡應聲倒地。

明明之前哪怕大卸八塊也解決不了的東西,如今只需要一縷貫穿軀體的劍氣,簡單到讓人都有點恍惚。

幾位長老的動作無比統一,他們在半信半疑地擊殺了第一只傀儡後,均陷入了深深的、甚至還頗為感動的沉默之中,随即便露出一抹殺氣騰騰的笑容,舉着劍咔咔咔地便是一陣狂砍。

風水輪流轉,之前圍追堵截只剩半個身子都要爬過來的傀儡們唰唰地倒了一地,衆人甚至還發明出了切菜式打法,把傀儡堆成一堆,眼明手快地控制劍氣中途拐彎,一擊直接砍下一片。

在這樣喪心病狂的單方面淩虐下,劍宗幾人飛快地解決了圍攻而來的傀儡大軍。

斯然見狀,本準備順勢關了共享,省着點電,但還沒走幾步,面前又碰上了幾重結界。

這種結界放在平時,劍修們費一番力氣也能擊碎,然而有了斯然共享的視野,長老們只看到一個大大的紅圈圈框出了一塊區域,還弄了個箭頭往旁邊一指,标了“破陣點”三個大字。

斯然揶揄問寶書:“你之前不都是标什麽‘打這裏!’‘往這錘!’嗎,怎麽還正經起來了?”

寶書憤憤:【我這是為了誰?我不還是為了你的面子嗎?】

這個破陣點,簡直将此次共享的體驗感又拔高了一個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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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戚封随手一劃,便直接把結界擊潰,聯想到以往費勁狂轟亂炸才能破開結界的場景,竟有一絲莫名的哽咽從心底升起。

這一路上,總體來說就是大事沒有小事不斷,但衆人行進的速度卻是沒有受到半點的影響。

只要一有點阻礙,眼前就會極為貼心且精準地标出解決之法,還特意考慮到劍修們除了打架啥也不會的天賦,只要對準一個地方瞎幾把亂打就可以了。

對于一衆靠蠻力打了這麽多年的長老來說,這簡直就是學渣看到了參考答案,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直到幾人站在了第一峰祈天殿的門口,斯然實在是遭不住這種耗電量,趕緊關了共享功能之後,四位長老甚至還有點恍然與……念念不忘。

長老們:外挂只是短暫地愛了我一下。

戚封回頭看向斯然,一時間,目光中充滿了羨慕、懷念和對于外挂離去的不舍,他上前一步,語氣真摯而欽羨:“這——這就是你眼中的世界嗎?”

修真界常有天生慧骨、生而知之的傳說,再來一個天生慧眼也并不奇怪,更何況斯然的神秘之處還不僅于此。

劍宗各位之前只是感激與好奇,如今親自體驗了片刻之後,那濃濃的羨慕之情頓時便噴湧了出來。

誰不想要外挂呢?

“也……也不是一直這樣,”斯然被戚封那種淚漣漣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也就有時候情況特殊用一下,大部分的時候還是挺正常的,真的。”

寶書的這種實時标注功能,那可都是靈力換來的,一直這樣可吃不消。

不過,長老們也只是站在門前靜靜地自我回味和感嘆了一番,很貼心地沒有過多追問。

斯然趁着這幾分鐘又塞了幾顆丹藥,緩了緩體內幹涸的靈力。

第一峰的祁天殿是仙昀宗排場最豪華的大殿,以斯然過去在仙昀宗的身份,自然是沒資格進去的。

他仰着頭看着大門,這小破宗門的殿門比起劍宗都豪華不少,看材質似乎是金屬的,上面是各種看不懂花紋的浮雕,都鑲着金邊,排場十足。

幾人本以為這大殿要費一番功夫才能闖入,結果只是一推,半點聲響都未發出,殿門便靜靜地打開了。

斯然跟着進門的時候還伸着脖子看了眼門邊,心想,這門的軸承潤滑做的還挺好。

大殿內一片迷蒙的昏暗,像是有一層霧氣蒙在眼前一眼,斯然提着一顆撲通撲通亂跳的小心髒跟着走了十來步,心頭突然沒有來地重重一跳!

也就在這時,寶書冒了出來:【這不是那個——】

眼前的文字還未顯示完全,整個大殿卻在一瞬間亮如白晝,頭頂無數道雪白的光芒直射而下,身後半開的殿門轟然合上!

與此同時,幾位長老面色瞬間一變,戚封握着劍柄的手一緊,擰眉道:“不好!這裏居然有個禁靈陣!”

寶書後半句話總算顯示了出來:【——那個奇奇怪怪的禁靈陣嗎?】

斯然:“……”

斯然非常誠懇地問候了它:“你以後不如改名叫馬後炮書怎麽樣?”

寶書委屈:【我又怎麽啦?你也沒問我啊,你沒問我我都跟你說了,你不是應該表揚我才對嗎?】

禁靈陣,一類陣法的統稱,其效果基本上和靈力禁锢有關。

靈力是修真界一切存在的根本,這也意味着禁靈陣本身是一種極其具有戰略意義的陣法,但與之相對的,便是此類陣法的稀有、高難度以及……很難被掩飾的巨大動靜。

目前來說,斯然見到的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布下的禁靈陣只有兩個,一個是聆仙境裏那個綠毛準備對雲漠他們用的禁靈術,雖然沒用成功,但他布陣時卻沒有任何動靜,另一個就是眼前這玩意了。

殿門關閉,禁靈陣啓動的那一瞬間,幾位長老立刻便感覺到了體內的異常。

經脈內流淌着的充沛靈力宛如被硬生生地縮在了體內,任憑如何努力也調動不了分毫,就連手中拿着的靈劍,也因為缺乏主人靈力的溝通而暗淡了幾分。

“此處居然會有禁靈陣,還是如此高階的陣法,竟然能對你我起到效果。”戚封面色凝重了起來。

禁靈陣他不是沒有遇到過,但能對他們這等修為起到幾乎完全靈力禁锢效果的陣法,卻是聞所未聞。

周圍的氣氛此時格外緊繃,在長老們都一臉戒備與沉重之時,斯然卻愣了下,有點奇怪地擡起指尖,撲哧一下,打了個晃悠悠的小火苗出來。

——不對啊,他的靈力還在?

他下意識扭頭看向雲漠,雲漠也輕輕擡起了手,一縷金色的靈力緩緩浮現在他的掌心。

雲漠的靈力也在。

這讓斯然多多少少有點安心,不過很快他就疑惑嘀咕了起來,這禁靈陣還挺會看碟下菜,專挑修為高的禁锢——

噌噌!

幾聲金屬互相撞擊聲突然響起。

斯然一轉身,只見大殿的左側,像是有一層蓋在眼前的白布被突然撤去一樣,一根根漆黑的立柱突兀地出現在了那裏。

每根立柱都直直地伸到大殿頂端,質感極好,略帶一絲透明,竟有些像剔透的寶石。

這裏之前被下了隔絕聲音和視線的陣法,如今陣法撤去,景象顯露,同時還有無數嘈雜的人聲與金屬撞擊聲一同傳來。

斯然眯眼看去,眼前立柱至少有上百根,其中的十多根立柱之上,每一根都抱着一個人,他一眼就看到了身穿華麗高階法袍,頭戴金色額飾,雙眼迷離地抱着黑柱亂撞的五百抽……夜冥明少主。

夜少主果然是安然無恙,只是精神上有點問題,明顯是陷入了某種幻境之中。

他時而滿臉纏綿,時而怒發沖冠,纏綿的時候就摟着立柱輕柔撫摸,怒的時候就拳打腳踢以頭搶珠。頭上的金屬額飾撞在立柱上,發出了之前聽到的“噌噌”之聲。

“五百抽!還我五百抽!”夜少主的幻境顯然極為可怕,他死死地扣着立柱,恨不得上牙去咬,“去死把你這個綠毛,還我的五百抽來!”

然後下一秒,他的表情一變,手指輕柔地劃過立柱,笑容格外幸福:“十連十個金燦燦……嘿嘿嘿……”

斯然:“……”

他大概知道夜少主的幻境是個怎樣的內容了。

斯然從深陷幻境無法自拔的夜少主身上移開,掃了一眼其餘衆人,這些人身上大部分都穿着夜玄宗的服飾,想來是之前為了撈少主而送過來的葫蘆娃們,還有一些大概是這幾天接了夜玄宗懸賞的人,也成功地進來了。

立柱排列得參差不齊,一根擋着一根,斯然正擰着眉尋找着顧淩的身影,卻聽到旁邊傳來幾聲格外一致的長劍入鞘的聲音,頓時心生不妙。

果不其然,他一轉頭,就看到四位武力擔當的長老收了長劍,雙眼迷茫地往立柱方向走去。

長老們居然還排了隊,一個接着一個,找了一行四個一排的立柱就抱了上去,表情迷離,一看就知道是齊刷刷地中招了。

斯然無力扶額。

立柱似乎有着營造幻境的功能,每個人的反應都不太一樣。

除了深受聆仙境荼毒的夜少主外,其餘修士要麽就是修為暴漲獲得異寶而狂喜,要麽就是被人所害修為跌落而痛苦,然而劍宗幾位長老的畫風……卻格外的清奇。

戚封小心翼翼地摸着立柱,嘴裏絮絮叨叨:“哎呀怎麽了怎麽又生氣了,這只母狐貍喜不喜歡,毛發很好看的啊,那這只呢?尾巴多漂亮!哎怎麽又生氣了?最近脾氣怎麽這麽暴躁啊,發情期也沒到啊?不喜歡母狐貍嗎?那……那這只公狐貍呢?哎哎哎別撓人啊別撓!!”

“靈石啊,”俞長老趴在立柱上,滿臉憂愁,“明明昨天看你看那麽多,怎麽今天就少了這麽多呢?我的靈石啊……”

他頓了頓,突然間表情更加悲傷了幾分:“頭發啊,明明昨天看你還那麽多,怎麽今天又少了這麽多呢?我的頭發啊……”

斯然:“……”

雲漠:“……”

執法堂厲長老和負責劍宗外交的林長老也好不到哪裏去,一個是全程嚷嚷着“人呢?來啊!來打架啊!我還可以打!”,一個是從心平氣和到逐漸憤怒再到暴跳如雷吼着“老子不幹了誰愛幹誰幹!不能因為我打架輸了一次就把和其他宗門交流的屁事都交給我!”

斯然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才把自己從這一出好戲裏面抽出來。

不行,不能笑,現在情況這麽嚴肅,未知的敵人還隐藏在暗處!能打架的都中招了!現在就剩你和雲漠兩個獨苗苗了!

斯然深吸一口氣,頓覺肩上的擔子重了幾分,他問寶書:“這禁靈陣是怎麽回事?這些立柱呢?”

寶書:【承惠……算了我自取,好了,這禁靈陣,本不是修真界的陣法,追根溯源應該來自于仙界,和之前綠毛的禁靈術同出一派,這種陣法的用處也不是特別廣泛。雖然它動靜小,效果好,比較簡單,布置起來也快,甚至不一定非要是仙人……但一切優點都是用一個極大的缺點換來的。】

寶書也有點無語:【受到這個禁靈陣控制的人,在此陣法內,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哦對了,心理層面的不算。】

斯然有種鳥大了什麽林子都有的荒謬感:“這陣法發明出來該不會是創造一個和平友好共處的環境讓大家別打架坐下來聊聊天的?”

寶書驚奇:【我還沒說呢,你怎麽知道的?】

斯然面無表情:“用腦子想的。”

寶書:【……】

不過這麽一來,受到陣法控制的反倒是暫時安全,而沒有受到禁靈陣影響的他和雲漠反而比較危險!?

寶書繼續:【好了我們下一個。這個立柱呢,名為魇幻柱,是妖域那邊一種特産,不算太珍貴,可以說是随地可見吧。效果你也看到了,可以呈現出一系列能引起人情緒劇烈波動的場景。但是它比較雞肋,只有對實力比較低微的人有效。靈力稍微充沛點,就能抵擋它的效果,不過禁靈陣內,大家都沒靈力可用,所以都中招了。】

斯然看着立柱區群魔亂舞的場景,嘆了口氣,果斷開始翻答案,直接問寶書這禁靈陣的破陣之法。

寶書說此陣雖然雞肋,但等級挺高,于是一下子抽了他近八成的靈力,瞬間從綠色滿電量掉成紅色電量不足。

這邊,他正跟着寶書的敘述尋找着陣法的破陣之點,一道輕柔而緩慢的聲音卻突然響起,仿佛有人湊在他耳旁低語一般。

“對你看到的這些……還滿意嗎?”

斯然一抖,警惕地扭過頭,旁邊除了雲漠沒有其他人。

雲漠也皺了下眉,按在墨劍的劍柄之上,一雙黑眸沉沉地看向大殿最遠處的一面牆壁。

那處牆壁竟是一道暗門,它緩緩地向着兩邊打開,從裏面走出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

男子一頭長發披散下來,透着一股暮氣沉沉的灰白之色,面容不過三四十歲的青年模樣,一雙眼睛卻極為渾濁,目光詭異帶笑,看的人極為不适。

白衣男子穿着的鞋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踩在地上,發出了格外清脆的咔噠之聲,每一聲都像是響在人耳邊,他雙手垂下,整個人透着一股不協調之感,就以這樣一種姿态,緩緩地走到了距離斯然十步之遠的位置。

“他們是不是很有意思?”白衣男子饒有興致地看着魇幻柱,“此為魇幻柱,可是從妖域那裏弄來的珍稀靈物,效果看上去不錯呢。”

斯然:“……”

珍稀靈物?

這東西可是寶書欽定了的妖域随處可見的玩意,怎麽到這位口中身價還提了好幾個檔次了?

妖域對于修真界中人來說,向來是各類奇詭傳說的發源地。

白衣男子提及妖域二字,似乎也打着恐吓或故弄玄虛的注意,結果驚恐和慌亂沒看到,反倒是從斯然臉上看到一種……格外一言難盡的無語。

他淺笑着的表情都微微一收,想了想,便有些遺憾道:“以你的層次,或許沒接觸過妖族……罷了。”

白衣男子理了一下衣擺,像是前戲結束,終于開始整篇一樣,緩緩道:“你終于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呢……斯然。”

最後兩個字,他念得格外意味深長。

白衣男子停了一下,他好像有一種随時随地都在表演的習慣,每一次舉動後,都喜歡觀察他人的表情。

但斯然明顯不是個好觀衆,大部分的時候,他給出的表情都不是演員想看到的。

白衣男子輕輕搖了搖頭,寬容道:“算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

“你是斯行風?”斯然打斷了他的話,目光上下看了看,有些奇怪,“你看上去……變了好多。”

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在他的記憶中斯行風出現的實在是太少。

只不過小斯然與斯行風第一次見面之時,這人還是一副正常修真者的模樣,這才過去了十二年,怎麽從頭到腳都有一種……邪魔外道的感覺。

斯行風頓了頓,似乎有點驚訝:“你還記得我?”

他笑出了聲,面上露出一絲帶着埋怨的不滿:“那你不是應該叫我……爹嗎?”

對于這種一看就是幕後黑手的人趕着上來送爹的行為,斯然也友好地回應了一下:“請問你是我爹嗎?”

斯行風這下是真真切切地有點驚訝了:“你怎麽知道的?”

其實并不知道,只是猜測而已。

通過紅塵玉的回放,他也察覺出了記憶中的些許異常,比如這斯行風堪稱奇怪的态度,還有他幾乎沒有做過的,修真界裏用來确定是否有血緣關系的術法。

斯然心裏頭這麽想着,表面上卻絲毫不動,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臉:“可能因為我太好看了吧。”

斯行風:“……”

斯然嘆了口氣:“沒辦法,從遺傳學上來說,如果你真的是我爹,那我娘得漂亮成什麽天仙模樣,才能中和掉你拉下的分,生出我這麽好看的人啊。”

斯行風:“……”

斯然平時雖然有點顏控,但向來不會用外貌來攻擊他人,此番舉動是他故意針對斯行風個人而已。

除了對這個趕着當爹還明顯打着什麽陰謀詭計之人的不爽,另一方面,就是在現場衆人還安全的情況下,嘗試着激一下斯行風,看看能不能讓他發揮一下反派必備技能——多說一點,最好能死于話多的那種。

斯行風當即面色微變,他眯了眯眼,濕冷的目光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斯然,一直看得斯然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累到罷工了,才輕哼了一聲,似是無奈:“沒人教的果然家教不好,要不是看你還有用——罷了,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

斯然面色不變,倒是雲漠,手指收緊,腰間的墨劍發出一聲輕鳴。

斯行風這才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雲漠身上,目光中有着淡淡的不解:“居然還有一個漏網之魚,也是奇怪。”

他也沒有過于在意:“看來這禁靈陣缺少仙氣支撐,用靈氣代替的話,效果還是打了點折扣,不過沒關系,一個元嬰期,也翻不起什麽風浪。”

斯然此時正催促着寶書給雲漠分享視野,寶書已經找到了禁靈陣的破陣之點,就是位置有點尴尬,範圍也比較小,還是得雲漠來才行。

只是他體內靈力不太夠,分享的時長也只有短短幾個呼吸,這在斯行風眼皮子底下也不能充電。

好在以雲漠的眼力和實力,片刻的分享便足夠他看清破陣點了。

“仙氣?”斯然聞言,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他仗着自己在斯行風口中是“還有用”的身份,直接問道,“什麽仙氣?”

斯行風果然将注意力從雲漠身上移開,看着斯然:“修道之人所求無非是飛升成仙,這仙氣,當然是仙界的力量了。”

仙界的力量?

斯然突然想起來之前那個綠毛所用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似乎都和仙界脫不了幹系,還有小圓珠所說的什麽古仙之類的話,明顯都不是修真界的産物。

斯然努力做出一副不解的迷茫臉,想了想,還特意加了一絲震驚,就是略微有一些浮誇:“仙、仙界!?天哪,這是真的嗎?難道你已經成仙了?”

斯行風:“……”

對方的表情浮誇且愚蠢到了一定程度,一時間竟然判斷不出到底是諷刺還是認真。

不過,對于斯然這個五靈根廢柴的固有印象還是讓他散去了內心的一絲疑惑,把斯然這副浮誇的驚訝定義成了見識淺薄,這點本應該很大的滿足他的虛榮心,卻因為捧場之人過于業餘而莫名有些憋屈。

斯行風緩了一下,臉上還是因為斯然所說的“成仙”二字而露出一絲愉悅:“成仙嗎?我還沒有,不過……很快了。”

他表情格外意味深長,目光落在斯然心口的位置,又重複了一遍:“很快了。”

這一瞬間,斯然覺得他不是在看自己的心口,而是穿過心口的區域,看到自己後背上曾經存在過的……血祁咒。

仙水珠預警的都是即将發生之事,結合仙昀宗詭異的事情和斯行風對自己奇異的态度,他有理由懷疑,這個血祁咒就是斯行風下的。

斯然定了定神,見斯行風有些病态地陷入了對成仙二字的沉思與幻想之中,不得不開口打斷,試圖從他口中多撬出一點東西:“那你把這些人都關在這裏幹什麽?夜玄宗在西域,怎麽招你惹你了?”

“他們?”斯行風回過神來,“我要他們可沒用,要不是那夜冥明追蹤呂欲的消息查到了這裏,我才懶得對他們出手……啧,還害得我多費了點時間去布這個禁靈陣,不過,沒想到雲信之這人,倒是終于把你給引來了。”

時隔多日,綠毛修士終于有了姓名,可喜可賀。

“引來我?”斯然竟不覺得驚訝,只是不明白他身上有什麽值得斯行風這麽惦記,“你做着一切,都是為了引我過來?”

“确實如此,”斯行風輕描淡寫,“我讓劍宗保護你,本意是不想你意外死了,誰料劍宗那邊還真的上了心,銅牆鐵壁一般,根本進不去,着實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是等到你來了。”

斯然沒想到自己還“身負重任”,更加迷惑了:“我?我怎麽了?我也和你沒血緣關系,你要是想延續血脈也找不到我頭上吧?”

斯行風似乎是等這個問題很久了,他停了下,似乎在準備着,片刻後,才格外緩慢道:“我做的這一切,目的很簡單,只是為了飛升而已……而你,你有幸成為我計劃中的一部分,只是因為你身上……有仙梯的碎片呢。”

仙梯?

仙梯是修士飛升之時,從仙界降落下的接引之物,本身是一種規則的具現化,也可以稱作是特殊的空間通道。

斯然對于仙梯的了解不多,他這次沒去問寶書,因為冥冥中腦海裏莫名就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不對,不是這樣的。

“不可能,”斯然當即便否認,“我身上怎麽可能會有仙梯的碎片?”

斯行風卻并不在意他的話,自顧自地道:“仙梯乃是仙界本源的存在,可以接引修士脫去凡體,成就仙胎,它本身便是天地間的至寶,若是能夠融合仙梯碎片,便能夠直接白日飛升。”

“白日飛升?我看你是在做白日夢吧,”斯然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仙梯本來就不可能會有碎片的存在,更別說存在于人體內,你——”

他還未說完的話像是被硬生生沉默了一樣,只看得到嘴唇在動,卻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你長得是不錯,只是說話太不讨喜,”斯行風豎起一根手指在嘴前,“安靜,這樣我的心情會好一些,你死的也會舒服一點。”

斯行風上前兩步,伸出手來,似乎想要沿着後頸去撫摸他的背部,卻被斯然唯恐不及地連退三步,甚至拉着雲漠一起躲遠了點。

斯行風也不生氣,放下手輕輕摩挲了一下食指:“人和人之間的命運都是不同的,仙梯在你體內存留了那麽多年,但是你卻不懂如何融合,而我,我會将你體內的仙梯剝離——”

他話音一轉,像是說到了最為關鍵的地方,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血祁咒,你知道血祁咒嗎?”

斯然被噤聲中,只是翻了個白眼,心想,老子不僅知道血祁咒,老子還能——

“仙梯是無形之物,它是規則的凝聚,常規手段無法探測到,我也是借助了特殊的仙器,才知曉你體內仙梯碎片的存在,同理,仙梯碎片也無法用常規手段剝離,哪怕将骨骼磨開,肌肉一點點撕離,也難以将其分出。”

斯行風嘴角帶笑:“幸好,還有血祁咒,也只有這種術法,能夠将你的軀體化作齑粉,引導仙梯碎片的剝離。”

“這個術法的完成,需要整整十年,而之前的準備,竟是耗費了我五百年的時光呢,”斯行風似是感嘆,“修真者壽元有限,一生又能有幾個五百年?這五百年內我荒廢了修行,一心只為了血祁咒,因為我知道,這修真界內能夠飛升的人太少太少,哪怕我再怎麽努力,恐怕也難以成仙——

他輕輕嘆了口氣:“幸好,血祁咒……成功了。”

斯然:“……”

斯然的表情一時間極為奇怪。

“你有話想說?”斯行風看着斯然突變的臉色,本不欲聽他說話,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聽聽弱者臨死前的求饒也頗為有趣,他一揮手,解除了斯然的禁言,極為大度道,“行……你說吧。”

斯然沒吭聲。

斯行風見狀,竟然還安慰了幾句:“你想說什麽直說就是了,放心,在仙梯碎片沒被剝離出來之前,我是不會殺你的。”

斯然被斯行風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不得不開口道:“……算了吧,那個,你說吧,你還有什麽想說的來着?呃對了,我那個——”

“說,”斯行風眯了眯眼,倒是被勾起了幾分好奇,“非得我再向你保證一遍嗎?你還有用,我不會殺你……行吧,再加一條,我不會傷你,如何?說吧。”

斯然:“……”

說?說什麽?

說你幸幸苦苦準備了五百年的血祁咒已經被我給解除啦?

作者有話要說:  斯然(比劃):我離當場去世就差那麽一句話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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