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棺山妖冢06

不遠處的山林影影綽綽, 在濃霧中變幻出極為詭異的形狀, 偶爾有風吹過, 茂密的樹葉沙沙作響,仿佛人語竊竊。

一行人在山路上戰戰兢兢,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腳下, 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踩空滾落。尤其是走在隊伍最後的人,他若是滾下去,就得跟保齡球一樣把前面所有人都撞翻。

聚精會神的狀态讓細微的聲音被他們自動過濾, 并沒有太過在意。是以當那刺耳的聲音響起時, 所有人的頭皮都竄過一陣電流,又冷又麻, 連帶着就邁不開腿了。

蘇騰面向聲音的方向站了一會兒,肩上的燈突然自動推了出來。他取下燈交給杜樂丁, 說:“你在這裏等着,我過去看看。”

杜樂丁身後那麽多人, 但蘇騰說的卻是“你”,而不是“你們”,好像在他眼裏只能看到杜樂丁一樣。

“去吧。”杜樂丁接過燈, 并沒多說什麽, 這群人裏最不需要擔心的就是蘇騰了。

反倒是查理,絲毫不介意自己在蘇騰眼中也是“透明人”,小聲囑咐說:“男神小心呀。”

蘇騰很給面子的點了下頭,轉身鑽進霧氣中,很快就看不到了。

餘下的人不由得向杜樂丁聚攏, 一來光源在他身上,二來只要有他在,相信無論發生什麽事,他“男朋友”一定會第一時間趕回來保護他。

等了一會兒,樹林裏嘩嘩作響,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快速從樹頂或是草叢穿行。若是在尋常的山林,多半就是夜裏覓食的動物,可在這種陰森的鬼地方,任誰聽了都會胡思亂想。

又過了一會兒,那難聽至極、令人腿肚子發酸的聲音戛然而止,也不知是不是蘇騰發現了什麽。杜樂丁正蹙眉望着蘇騰離開的方向,斯科奇突然說:“我的故事還沒講完呢。”

這人也不知是心大還是膽大,這樣的氣氛環境還不忘講故事。杜樂丁覺得這故事多半是想講給他直播間裏的粉絲聽的,不由得感慨他還真是敬業。

隊伍後面那個長得像個豆腐塊似的男人說:“你以為我們是開篝火晚會的童子軍嗎?”

斯科奇白他一眼,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好像要透露什麽機密一樣壓低聲音說:“我接下來要講的,可是真人真事。”

說完便不管不顧,強行解說。

兩個月前,在他搜集關于米克星頓鎮的資料過程中,聽說有一名搜救隊員,從山谷中出來之後,就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他覺得能從該名搜救隊員口中得到一些确實可靠的消息,便帶着窦樂前往精神病院探視。

那名搜救隊員表面看上去還算正常,聽醫生說是患有幽閉恐懼症,而且極度害怕黑暗,剛來的那幾天單獨住在病房裏,白天總想跳窗戶,晚上就聲嘶力竭的尖叫砸門。所以他現在無論白天黑夜都呆在極為寬敞的大廳裏,并且徹夜不熄燈。

斯科奇與搜救隊員見面後,各種打探,百般糾纏,但那人口風很緊,大有抵死不說的架勢。斯科奇接連去了幾次都沒有得到任何信息,心裏十分不甘,于是通過一些手段得到了搜救隊員進行心理治療時的談話記錄。

杜樂丁聽到這裏,心說也不知斯科奇的手段是什麽,若非坑蒙拐騙偷,那就是醫生的醫德有問題。

斯科奇大概複述了一下搜救隊員的回憶,據說星際戰争結束後,不少蟲族來不及逃走,躲到了附近的山裏。蟲族的存活能力強,壽命長,所以搜救的時候,他們格外小心。

在茂密的山林裏搜尋鎮民的下落時,這名搜救隊員跟其他隊員走散了,沒過多久就發現無論是通訊裝置還是定位系統,全部癱瘓了。

山林裏四面八方都是陰沉的綠色,白霧缭繞,難辨方向,好在他們進山的時候,一路在樹幹、地面插了很多紅外線指示标,只要順着紅光的指引,就能原路返回。

可是走了很久,他卻好像一直都在轉圈,繞來繞去最後又回到起點。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他聽到了一陣歌聲,當時他大喜過望,還以為是隊友在附近,便追着歌聲的方向走去。

離聲音越近,他就越感到不對勁。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十幾歲的少女,他們搜救隊裏連女人都沒有,怎麽可能有少女?

當時他心裏生出一個念頭,懷疑有可能發現了米克星頓鎮失蹤的鎮民,于是便加快了腳步。

等他用光束刀在密林中劈砍出一條路,眼前豁然出現一個一人多高的樹洞,聲音就是從裏面傳出來的。他走過去砍掉封住樹洞的蔓藤,洞中所見令他大驚失色。

斯科奇故意賣關子道:“你們猜,他看到了什麽?”

杜樂丁眼前的彈幕正在飛速流過,想必斯科奇那邊的觀衆也是猜測紛纭。他配合着斯科奇刻意營造出的氣氛,壓低聲音說:“一,盒,便,當。”

斯科奇:“……”

彈幕:哈哈哈哈哈,一盒便當什麽鬼!

彈幕:噗,剛緊張起來,差點噴了。

彈幕:這個丁丁有毒!

彈幕:丁丁有毒的,你剛吃了一個丁丁?【和善的眼神

黑暗中令人緊張的氣氛被杜樂丁破壞掉,後面被杜樂丁暗中取了外號的“豆腐塊”和“長頸鹿”也忍不住嘴角抽動。

斯科奇對杜樂丁神奇的腦回路極其不滿:“樹洞裏怎麽可能有便當?”

杜樂丁學查理無辜的眼神:“我還以為是要比誰猜的最離奇呢。”

斯科奇白他一眼:“就算是,你那也不是離奇,是離譜。”

杜樂丁這邊的彈幕立刻不滿起來——憑什麽說我們丁丁離譜,便當怎麽了,便當出現在樹洞裏難道還不夠離奇!

查理心中一直惦記老板故事的結局,現在斯科奇的故事還沒講完,他更是急于趕緊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便催促斯科奇繼續。

想不到斯科奇傲嬌得很,之前沒人想聽他說,他硬是講個不停,現在查理急于聽下文,他反而不說了,抱着胳膊一臉矯情的東張西望。

查理有點糾結,小聲道:“你倒是說啊,搜救隊員在樹洞裏看到了什麽呀?”

斯科奇得意的說:“忘了,等我想起來再說吧。”

他一臉春風,好像得了什麽便宜,叫人實在看不順眼。正在他端着架子想讓查理繼續求他的時候,一路上默不吭聲的窦樂突然開口說:“我記得,我給你講。”

斯科奇臉色一僵,沒想到他懦弱無能的小跟班竟然敢拆他的臺!他一記眼刀飛向窦樂,可惜後者壓根就沒看他,完全沒有get到他的威脅。

窦樂輕聲說:“樹洞很寬闊,當中有個坑,歌聲正是從坑裏傳出來的。他走進去往坑裏看,那坑很淺,裏面只有個黑乎乎的東西,他正要蹲下去檢查,冷不防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過了多久,搜救隊員醒了過來,發現眼前一片漆黑,手腳都伸不開,他似乎是被關在了一個極其狹窄的箱子裏。

在确認自己被困住後,他開始感到驚慌失措,拼命在四處敲打,同時大聲求救。即便是有心懷不軌的抓住他丢在這裏,也該有個回應,壞人不都臺詞特別多麽?

然而不論他怎麽大喊大叫,都沒有人理他。

箱子嚴絲合縫,連一絲光都透不進來,他在完全的黑暗孤獨中,愈發感到絕望無助。更糟糕的是,這箱子也不知是什麽材質,別說是将其破壞掉了,在他的撞擊之下,甚至紋絲不動。

密閉的黑暗空間會讓人失去時間概念,感官也會愈發遲鈍,他甚至不知道體內的窒息感,是真的空氣越發稀薄,還是他的緊張所致。

他昏昏醒醒,不知自己在箱子裏呆了多久,愈發衰弱的精神已經不正常了,不是自虐般用頭去撞木板,就是用手在木板上抓撓。

他大哭了一場,實在承受不住這種煎熬,掏出了唯一的一枚手榴彈引爆了。

聽到這裏,查理驚愕道:“不對啊,你們不是在精神病院裏見過他,難道他沒有被炸死?”

手榴彈握在手裏引爆那是絕對不可能活下來的。杜樂丁聽到這,不免也有了幾分興趣。

斯科奇見終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便立刻搶在窦樂之前講出了故事的結尾:“他當時也認為自己死定了,可是等他再度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還活着。”

搜救隊員花了很長時間才确認自己真的沒死,他仿佛從惡夢中醒來,腦子裏渾渾噩噩,一片混沌。接下來的事情,他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似乎完全是憑着本能在山林裏亂走。也許是老天爺眷顧,他竟然穿過了山林獵場,被隔壁鎮子狩獵的獵人發現帶了回去。

從那之後他就患上了幽閉恐懼症,不得不住進精神病院療養治療。

杜樂丁聽後揶揄道:“你這故事才叫離譜,哪有手榴彈炸不死的人。是不是那個搜救隊員産生了幻覺,那一切都是他瘋了之後幻想出來的?”

斯科奇心裏也曾經這樣懷疑過,但他是絕不可能承認的:“那個搜救隊員平時很正常,醫生說他應該沒有妄想症。而且這個故事的重點不是他死沒死,是他當時聽到的歌聲。”

據搜救隊員說,他走到樹洞附近,終于聽清楚了歌詞,正是米克星頓鎮居民傳唱的那首歌謠——拆下一雙手臂,掏出一顆心髒,人偶的眼睛看着她,看着她。

斯科奇幽幽的唱着,為自己的故事渲染了一層神秘悚然的氣息,杜樂丁正想讓他閉嘴歇會兒,草叢中由遠及近的傳來一陣響聲。

這回不用任何人說,斯科奇自動閉上了嘴。杜樂丁舉起燈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照去,白霧籠罩的雜草叢如墨色怨海,一道草浪正直插過來。

“散開!”杜樂丁掏出了刀子,希望躲在草叢裏的是一只野豬。

草叢嘩嘩作響,不斷被分開又再度合攏,轉眼之間便沖到了距離他們不足五米遠的地方。一行人目不轉睛的盯着騷動停止之處,唯恐下一刻那東西便突然竄出來。

又是一聲草叢被撥動的響聲,這一次卻是從另一個方向傳來。幾人齊刷刷轉頭的同時,一道黑影從草叢間飛了出來,正撞在杜樂丁肩膀上。

只聽一聲哀嚎——卻不是杜樂丁發出來的,那哆嗦了一路的長頸鹿被黑影擦身而過,吓得晃着細脖子往山下跑去。

“別亂跑!”杜樂丁吼了一聲。他被撞得身體一晃,踉跄了幾步才勉強沒有栽倒,驀然想到了史上最強冷兵器——板磚。他肩膀整個都麻了,手裏的燈也掉到了地上,在他們腳下抽風似的打轉。

幾人如臨大敵,連氣兒都不敢喘,斯科奇瑟縮着躲到窦樂身後,突感背上一沉,好像有什麽東西壓在他身上。

他條件反射的回頭去看,正對上一雙怨毒的眼睛。他繃緊的脆弱神經啪啪啪一條接一條斷開,尖銳的驚叫穿透濃霧沖破蒼穹。

那東西就好像是嘲諷玩弄他們一般,享受着他們心驚肉跳的驚懼,在他們周圍竄來竄去,速度之快,眼睛只來得及捕捉到幾縷線條。

杜樂丁握緊刀子,借着地上的慘淡光線,當眼前濃霧再次出現小幅度流動時,他眸光一凜,拔地躍起,身形矯似利劍出鞘,手中的刀子猛的刺了下去。

感到刀尖紮到一個硬物的同時,那刺耳瘆人的撓黑板聲貼着杜樂丁的耳朵響了起來,他頭皮一炸,牙齒克制不住的锉動起來,渾身都酸了個透,幾乎要握不住刀柄。

很快,他手底下一輕,那東西倏然隐沒在霧氣中沒了蹤影。他快速撿起地上的燈往四周照去,山林又恢複了靜谧,安靜得令人心慌。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刀子,刃上挂了道血痕,還沾着幾根毛發。

看來不是鬼,鬼應該不怎麽掉毛……他正琢磨着那東西是什麽,冷不防一個重物從天而降,正掉到他跟前,定睛一看,是幾乎昏厥的長頸鹿。

随後,自身後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看來那個東西,不止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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