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挑釁

厲以寧每天都過得忐忑不安、心煩意亂,但在陳夏面前還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只是他會經常來池家,在看到陳夏和池铮凡“親密”的互動後,就更加的忐忑不安、心煩意亂。

可就像鄭光華預料的那樣,只要問題還存在,就随時有可能爆發。

某個周末,厲以寧和往常一樣來池家找陳夏。陳夏因為昨晚照顧小外甥太過辛苦,所以還沒有醒來。

厲以寧想讓陳夏多睡會兒,就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遠方。

池铮凡不了解厲以寧,也同所有人一樣看不透厲以寧,但他知道,陳夏是厲以寧的弱點,也感覺得出,厲以寧這陣子過得很不好,他的神經應該處于極度緊繃的狀态,只要被人稍微一刺激,估計理智就會瞬間奔潰……

眸底閃過一抹詭谲的光芒,池铮凡走到陽臺上,雙手趴在護欄上俯瞰城市的一切。他背對着厲以寧,淡淡道:“舅舅,其實我小時候一直都很嫉妒你。”

厲以寧一怔,望着他的背影濃眉微皺。

K市高樓林立,一片繁華,但池铮凡似乎可以看到那座非常遙遠的鄉村,以及一條蜿蜒曲折的田間小道。那鄉村就是他的外婆家,那條小道就是他媽媽常年走過的路。“從我有記憶開始,媽媽就經常回娘家,不是為了看外公外婆,而是為了照顧你。”他說這話時心裏很不是滋味。

池家家大業大,池父幾乎每天都忙于公司的事務,極少有時間呆在家裏,而厲婧雯又總時不時地回娘家,導致池铮凡有時一連好幾天都只能由保姆照顧。作為一個家族的繼承人,池铮凡所接受的禮數教育自然是最嚴苛的,但沒有人知道,在他彬彬有禮、優雅得體的笑容背後,是怎樣一顆寂寥荒蕪的心。

厲以寧陷入沉思,不知道自己和池铮凡,究竟誰更悲慘一些……

厲母冒着生命危險産下兒子的那年,家裏境況不是太好。厲父自尊心又極強,不輕易接受池家人的援助,就怕女兒在婆家,會被人以此為話柄嘲諷。當然,池家人也是看不起他們厲家的,也沒有那顆伸出援手的好心。

偏偏厲以寧剛出生食量就很大,厲母沒什麽錢買補品,因此奶水總是不夠。心疼兒子的她,會打電話向女兒哭訴,而厲婧雯也擔心弟弟,就會求丈夫幫忙托人買進口的奶粉,自己再帶回娘家。

那時池父的姐姐還未出嫁,果然為此說了厲婧雯一頓,還說攤上了這樣一個親家,真是她弟弟的有眼無珠,是她池家的家門不幸。

在強大的壓力下,厲婧雯不敢再給娘家帶太多奶粉,所以厲以寧在嬰幼兒時期經常哭鼻子,因為實在太餓了。

後來他長大了,仍然過着挨餓受凍的日子,厲婧雯偶爾會給他帶一些舊衣服,都是池铮凡穿剩下的。說是舊衣服,但其實還是有八成新,只不過厲以寧比池铮凡大一歲,個子又本就比同齡人高挑,所以他穿上了手腳總會露出一大截。

畢竟池铮凡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天之驕子,從小就過着錦衣玉食、不愁吃穿的日子,這和出生在窮苦家庭的厲以寧形成鮮明的對比,旁人看了應該都會更加憐愛厲以寧一些。而厲母又喜歡打女兒電話訴苦,厲婧雯自然不得不更頻繁往娘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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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她不是沒想過帶池铮凡回娘家,可她婆婆說窮鄉僻壤的地方不僅環境不好,而且民風也差,會把孩子給帶壞了。

厲婧雯無可奈何,只好将兒子留在家裏。在剛嫁入池家那幾年,她一直都處于很卑微的地位,忍氣吞聲,敢怒而不敢言。

池铮凡從小就被教導得溫文爾雅、文質彬彬,即使在自己的母親面前,也幾乎從不撒嬌發脾氣。所以厲婧雯根本不知道,她那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兒子,也是非常需要自己的;她也哪裏料得到,池铮凡會為此嫉恨自己的舅舅?

記憶如一根線般,牽引池铮凡步入往事的軌跡。他苦澀地想,這輩子他最讨厭他媽媽對他說的話,估摸就是“铮凡,媽媽去外婆家,你在家裏要好好聽阿姨的話哦!”

緊緊閉上雙眼,池铮凡蒼涼的聲音愈發哽咽顫抖。“後來你出國了,媽媽也還是牽挂你,而且總和外婆一邊講電話一邊抹眼淚。可她為什麽從來就沒為我哭過,我以前就常常想,你才是她的兒子吧?我應該是我爸和別的女人生的!”

厲以寧無話可說,掏出一根煙點上,深吸了一口。他覺得,池铮凡誇大事實了。自己姐姐一個月頂多就回來一次,不過會住上幾天而已。

好吧,厲以寧想,不管怎麽說,他可能真的虧欠池铮凡不少。大多數的小孩,都是極依賴母親的,他們如果有一刻見不着媽媽,都會嚎啕大哭,更何況是池铮凡這樣一連好幾天的?大多數的小孩,也都是渴望擁有母親所有的愛,甚至只是看到媽媽抱其他的小朋友,恐怕都會使性子發脾氣,更何況池铮凡又是獨生子?

他承認,他分走了部分池铮凡本該獨享的母愛。

厲以寧想了很久,也沒想出答案來。他小時候因為每天都吃不飽,所以光長個子不長肉,經常被同學們嘲笑是“電線杆”,直到父親做生意賺了點小錢,才終于得以吃胖一些。可偏偏在高考那一年,家裏又負債累累,他才不得不放棄上大學的機會,瞞着所有的親人到異國闖蕩。

那麽池铮凡,你究竟嫉妒我什麽呢?你明不明白我曾經無數次為了賺錢而命懸一線?你明不明白每天都提心吊膽的日子有多痛苦?如果給你機會與我交換,你會願意嗎?

大都市的黃昏也可以很迷人,尤其此刻天邊的雲彩都被夕陽染成了火紅色。在其他的角落,甚至有人拿起手中的相機記錄這美好的時刻,但唯有這一對舅甥,在濃郁優美的暮色中心情依舊沉重無比。

“不過……”良久,池铮凡突然笑了,望着厲以寧笑得很暢快淋漓。“我想命運還是公平的,你雖然奪走了我那麽多的母愛,但你這一生唯一在乎的女人,愛的是我!”

厲以寧猝然一驚,內心忽地翻江倒海、波濤洶湧,甚至連嘴裏的煙頭掉到手上灼燒着皮肉,都渾然不覺。

“陳夏,她在高中就開始暗戀我,那麽多年的青春年華,她都奉獻給了我。若不是因為我不要她,你怎麽可能有機會和她在一起?舅舅,你和陳夏還沒有進一步發展對吧?還有她是不是壓根不記得上大學時就見過你?”

池铮凡的臉上寫滿了得意,并繼續用殘忍的語言刺激着厲以寧:“那麽多年來,她的心裏眼裏一直只有我。你以為在你生日那天她送你手表就代表什麽嗎?那只代表她願意嫁給你,但其實心裏不愛你!她是退而求其次!只要我朝她招招手,她肯定會回到我身邊!舅舅,陳夏她不愛你,她愛的還是我!永遠都是我!”

池铮凡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麽解恨過。一直以來,他都被這個舅舅看不起,可那又怎樣?在感情方面,他厲以寧永遠都是他池铮凡的手下敗将!

拳頭一點一點地握緊,手上的青筋盡數暴起,厲以寧發現自己完全冷靜不下來,驀地揮起拳頭朝落地窗砸去。只聽“嘭——”的一聲,落地窗上被擊中的地方呈現出散射狀的裂縫,接着整塊玻璃轟然倒塌,碎了一地,就宛如他此刻的心一般,第一次被別人的寥寥數語而傷得體無完膚……

陳夏終于驚醒過來,聽見動靜急忙跑出去,而陳霜也驚慌失措地打開房門。

姐妹兩都被眼前的場景吓了一大跳。

只見地上滿是玻璃碎片,厲以寧微低着頭,薄唇緊抿,寒氣逼人,就連陳夏看了,都有些不敢靠近。

“落地窗怎麽碎了?是誰不小心撞……”陳夏小心翼翼地開口,還沒有問完,厲以寧就猛然走過去抓起她的手,二話不說地将她拖出了池家。

厲以寧心道夠了,就像亞伯拉罕費盡心機避免鄭光華見她的前男友一樣,他為什麽要默許陳夏和池铮凡如此高頻率地見面,甚至還是住在同一屋檐下?他真的并不是不信任陳夏,只是他切身體會過,愛情是完全不受理智控制的。

厲以寧想,他已經算是個自制力頑強的人,不照樣被情感支配了?

墜入愛河的男人,是沒有多廣闊的胸襟的。

厲以寧不擔心陳夏會做出對不起自己的事來,但他覺得這遠遠不夠。他是要陳夏心裏只有他一個人!

然而只要她和池铮凡呆在一塊兒,池铮凡甚至似乎還有引誘她的跡象,他就覺得惶恐不安,覺得自己期待的那天将遙遙無期……

亞伯拉罕曾經說過,他永遠都不會去考驗鄭光華對自己的愛,因為他接受不了她離開自己,因為他知道這世上有許多愛情故事,人們将其稱作“舊情複燃”。

厲以寧想,他也絕對是不願意去考驗陳夏對自己的感情。她愛了池铮凡那麽多年,曾經因為池铮凡而對自己毫無印象,讓他怎麽可能有哪怕只是一丁點的自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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