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兩只喪屍似乎吼累了, 最後樓上的先停了下來，樓下的那只便也随之安靜。

是啊，上面那只出不來, 他根本用不着擔心。

他模模糊糊地想着。

只是好餓啊。

那種深入骨髓與靈魂的饑餓, 讓他迫切的想要往嘴裏塞點東西來填充這種恐怖的饑餓感。

這只喪屍拎着鐵桶就在這片街道上游蕩，他不明白為什麽要在這裏不停徘徊, 是因為那只比他高一級的同類嗎？

如果把這個同類吃掉，是不是就不會餓了。

然而對方比他高一級, 就算出不來, 他也吃不動啊。

應該等待時機。

他能模糊地感覺那個同類雖然比自己高一級, 威壓也強，但是很虛弱。

等他更虛弱的時候, 他就可以沖上去把他吃掉，這樣就不會餓了。

在這之前, 他必須吃其他的食物。

茫然的喪屍踩到一張報紙，發出的咯吱聲響讓他停下腳步，低頭看去, 半晌，他把手裏拎着的鐵桶放下, 艱難地彎腰撿起報紙。

即使是高級喪屍，在不戰鬥的情況下, 和普通喪屍一樣, 身體僵化嚴重, 行動遲緩。

這是為了保存喪屍的體力。

天知道喪屍為什麽也有“體力”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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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本能。

他把撿起來的報紙攤開看了看, 自然沒看懂, 記憶模塊裏早已沒了“認字”這一說，沒有看出任何感興趣的情況, 他把報紙團吧團吧往嘴裏塞，嚼了兩下吞了。

難吃。

依舊好餓。

重新提起鐵桶，他不知道為什麽要提着這個玩意兒，就像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頻頻擡頭去看那棟樓三層的位置，好像那裏有什麽值得他注意的東西。

盡管在更上面一些，他知道比他高一級的同類在裏面。

忽然，三樓窗戶冒出來一個小小的腦袋，那個小腦袋定定地看着他。

“祝淵叔叔。”軟軟的聲音飄出來，順着風打了個卷兒，再落到他耳朵裏時，已經聽不到是什麽了。

但他聽到了血液流動的聲音，聞到了血肉鮮美的味道，這些聲音和味道擠壓着他的所有本能，告訴他――樓上冒出來的那個“物體”可以填充他身體裏火燒火燎的饑餓。

邊邊看到那只怪物朝自己沖了過來，沖到牆下，不停撞擊着牆面。

前有陸嶼，後有祝淵，已經經歷過一次的邊邊比想象中更堅強。她沒有害怕，只是墊着腳尖，趴在窗戶下，盡量低下頭去看已經變成怪物的祝淵叔叔。

身後，弄九思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小不點的衣領，避免她一個不小心栽下去。

不久前，弄九思還在想怎麽讓小不點用掃把把祝淵掃走――因為系統說得很清楚，掃把只作用在邊邊手中，只有她能使用。

但他和小不點無法交流，自然不能告訴小不點如何使用小掃把。

然而這個時候，邊邊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那個聲音說：“邊邊，我是你的系統爸爸，祝淵叔叔已經感染變成喪屍，他很危險，你必須用掃把下去把他掃離這片區域，這樣你才會安全。”

邊邊：？？？

她茫然四顧，卻發現身體突然動不了。

“別怕，我是系統爸爸，不會傷害你的。”那個奇異的聲音換了個聲線，轉變成一個溫柔的男音，真切地放松了邊邊心裏突然湧起的害怕。

“爸爸？”她喃喃。

系統很不要臉的“诶”了一聲。

邊邊更迷茫了。

“可是……爺爺說我沒有爸爸，我的爸爸媽媽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把我扔到路邊垃圾桶裏，我是被爺爺撿到的。”

“我是你另外的爸爸呀。”

說完這句的系統沒有解釋太多，只道：“邊邊是最乖的寶寶哦，拿起小掃把，出去把祝淵掃走哦。”

邊邊眼睛猛地一亮：“我知道了，你是那個看不見叔叔對不對！”

系統沉默了一下，随後道：“不是哦，我只是你的系統爸爸，我和你說的話，還有我的存在，你不能告訴那些‘看不見叔叔’。”

邊邊也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乖乖點頭，并牢牢記住了這句話。

系統便沒再說話了。

而對弄九思來說，他依舊拿着小掃把，面前依舊哭得惹人憐的小不點，只是在掃把出現時，小不點眼睛睜大了些，看着掃把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

全程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所以在邊邊抹掉眼淚，止住哭泣接過小掃把打量時，他挑了下眉，下意識感覺到不對勁，緊接着這縷不對勁又被“這是游戲給出的反應”所代替，自然而然的沒有深究其中。

然後邊邊将小掃把放在地上，轉而跑到窗邊踩着凳子站了上去。

弄九思這次沒有阻止她。

小不點既然已經知道怎麽回事，她看看也正常，更何況她還要使用掃把把祝淵掃走。

再者，他在旁邊呢。

只是為了安全着想，他勉為其難的伸了根指頭勾住小不點的後領。

他為什麽要做這種無聊的動作？

突然自我懷疑的九思大人想了半天，手上的動作依舊沒有收回，并且還邁出腳尖，把因為邊邊動作導致往後滑的小凳子抵住了。

“祝淵叔叔。”小不點帶着哭音又喊了聲。

樓體在喪屍的撞擊下微微顫抖，樓上好不容易停歇下來的喪屍似乎感覺到什麽，也開始撞擊并嘶吼，企圖用自己的威壓趕跑樓下那只不停作死的闖入者。

離得近了，聲音沒再随着風卷跑，在邊邊第二聲“祝淵叔叔”落下時，撞牆的喪屍停下動作，擡頭望向自己的食物目标。

輕輕的一聲叮。

有什麽東西落在臉上。

青色暗沉帶着血色紋路的手擡起放在臉上，他并不知道那是小女孩落下來的淚，只是感覺到了一股陌生的悲傷。

然而這縷悲傷很快被對食物的渴望驅散，他朝樓上的小人兒張開嘴，露出經過變異轉變成如同鯊魚一般的利齒，凄厲嘶吼。

飛上去。

飛上去就可以吃到了。

風團在身下聚集，擡着他的身體往上，就在他的身體如炮.彈一樣彈射而上，到達窗口時――

完全沒想到祝淵叔叔突然飛上來的邊邊愣住，這時旁邊浮起小掃把，邊邊立刻拿過，腦海裏響起系統爸爸說的――這個掃把可以把祝淵叔叔掃開。

她要是掃得重了，祝淵叔叔會不會疼？

接過小掃把的連連猶豫了下，拿着掃把對着祝淵輕輕掃了下。

祝淵身體猛地僵住，帶他上來的風團消失，身體咻的下落，發出重重“砰”響。

邊邊看了眼掃把，趕緊支出腦袋去看祝淵叔叔。

樓下的喪屍似乎摔懵了，半天沒動一下。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坐起來，左看右看，恐怖的臉上滿是茫然，仿佛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摔下來似的。

等再擡頭看到邊邊，他立刻爬起來，又開始聚集風團飛上來，又被邊邊一掃把掃了下去。

這個動作持續……

站在旁邊看着小不點第六次把祝淵掃下去的弄九思，實在看不下去了。

再摔下去，估計身上的零件得少那麽幾件――也是锲而不舍，屢摔屢飛。

于是，在祝淵第七次被邊邊掃下去時，弄九思關上了窗戶。

“一定要下去把祝淵叔叔掃走才可以嗎？”邊邊答應了系統爸爸，不能讓看不見叔叔知道他們說過話，所以聰明的沒有喊人。

“對。”她聽到了系統爸爸的聲音。

弄九思作出的回應，擡起小掃把往大門方向指了指。

“祝淵叔叔肯定餓了。”邊邊快速用塑料袋裝了些方便面面包等食物，還往裏面塞了兩瓶礦泉水。

最後提着袋子，抱着小熊，拎着小掃把打開門走了出去。

弄九思擡步跟着她，眼底掠過一道明顯的笑意。

“叔叔，你在嗎？”要用掃把面對面掃走祝淵，即便邊邊知道那是祝淵叔叔，并不怕，可在潛意識裏依舊浮着一層害怕，那是對怪物特性認知的一種本能懼怕。

弄九思戳了下她的臉。

邊邊感覺到了，覺得看不見叔叔應該就在自己旁邊，左右看了下，憑着剛剛右臉上的感覺，她朝右邊伸出手。

摸了個空。

她不知道，在她手伸過來的那一剎那，弄九思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梯，避開了她的小手。

沒摸到的邊邊又往左邊探手。

猶豫了下，弄九思這次将手伸了過去，然而連他也沒想到的是――明明他把手放在小不點手邊，小不點的手卻從他手中穿過了。

弄九思通過NR設備可以碰到邊邊，雖然像是隔了層膜，無法感受溫度和感覺。

而先前他用身體擋着邊邊，小丫頭也碰到了他。

為什麽此時卻碰不到？

想了想，弄九思反去抓邊邊的手。

握住了。

“叔叔！”邊邊驚喜的把視線轉向左邊。

看來，只有他主動觸碰小不點才能觸碰到，沒有“主動”這個行為意識，小不點無法觸碰到他。

用身體擋住邊邊，不讓她去窗邊，邊邊撞到他――因為用身材擋是他主動做出的動作。

邊邊伸手握他的手握空，這個動作是邊邊主動做的，所以握了個空。

而他伸手握邊邊，是他主動，因此握住了。

大概是NR設備的原因。

感覺自己被叔叔牽着的邊邊最後一絲害怕也消失了，很快，她拿着小掃把來到祝淵所在位置。

失去食物目标的祝淵在尋找他丢下的鐵桶。

“祝淵叔叔。”看到祝淵，邊邊下意識喊了一聲。

撿回鐵桶的喪屍哐當哐當地沖了過來，在距邊邊兩米遠停下腳步，青灰色冰冷的眼睛盯着邊邊手裏的掃把，不敢再動。

近距離看到祝淵的樣子，邊邊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她把袋子裏的食物放在地上，舉着掃把後退幾步。

喪屍試探地又跑了兩步，沒敢動了，然後他低頭看腳下踩到的塑料袋，再一臉茫然地撿起來，捏了又捏，泡面的包裝袋被他捏得咯吱作響。

最後，他把塑料袋扔進了鐵桶裏。

再擡頭，依舊渴望地盯着邊邊，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威脅聲。

邊邊當即将小掃把小心朝祝淵的方向掃了下，喪屍往後退了兩步。

她又掃，他繼續退。

弄九思：“……”

意識到掃把能力的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邊邊眨了眨眼睛，懵懂的明白系統爸爸說的意思了――像掃垃圾一樣，一點一點把祝淵掃走。

可是、可是這裏這麽寬，掃多久才能把祝淵叔叔掃走？

邊邊平時在家裏掃個客廳都要花好長時間。

被恐怖工作量吓到的邊邊握着小掃把，臉上淚痕未幹，不知道看不見叔叔在哪個方向，只仰着臉小聲道：“叔叔，我可不可以不掃走祝淵叔叔？”

“掃走祝淵”的工作量，對五歲的邊邊來說，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