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雲玦進屋後,坐在案前一直沒動,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 門外響起了叩門聲, 他忽然擡頭看去。
雲玦打開了門,原以為門外會是鐘清, 可出現的卻是另一張面孔,想說的話頓時全部卡在了喉嚨中。
“你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
“是你?”
葉夔道:“師弟以為是誰?”
葉夔看上去和七年前并無任何的分別, 純青色的道服, 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睛, 沒什麽表情的一張臉。這人周身仿佛籠罩着一層秘密, 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夜色中的某個地方,隐着半張臉,莫名就吓人一跳。道門中人提及葉夔時帶上最多的幾個詞是嗜殺成性、殘忍陰邪、性情古怪,但實際上光看這張清秀的臉,很難讓人想象這就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修士。
雲玦對于葉夔的印象有點淡了,只記得這人當初想殺自己,他慢慢地回憶着,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的變化,這人出現在此地是想要做什麽?
葉夔也在看着眼前這條龍, “能進去坐坐嗎?”
雲玦心中知道這人恐怕知道一些內情, 他緩緩地拉開了門,一雙眼就這麽不冷不淡地望着葉夔。
葉夔走了進去。
鐘清覺得他的日子已經很難了, 愛情竹籃打水一場空, 硬拉着人上山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現在可能還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但他沒想到的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沒有最慘只有更慘。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雲玦和葉夔忽然就搞到一塊兒去了?
這個世上還有這種事情的嗎?
鐘清震驚了,我被綠了?
他因為怕出亂子,命師弟暗中盯着望山的動靜,師弟剛剛來告訴他,昨晚葉夔去了一趟望山,兩人在屋子裏單獨相處了四個多時辰,也不知道做了些什麽,後來葉夔才離開,還換了身衣服。
師弟特意對着鐘清強調了兩遍“換了身衣服”這個細節。這些年天衡宗也不知道從哪兒就興起一個說法,說葉夔是個斷袖,雖然表面上大家都不說,但背地裏幾乎人人都聽過這說法,傳得那叫一個有鼻子有眼的,加上葉夔本人确實有點邪,且總是獨來獨往,漸漸的門派中他的形象有點被妖魔化的趨勢,斷袖也似乎變成真的了。
師弟也是愛聽八卦的嘛,這些年大家都傳二師兄是個斷袖,他難免捕風捉影,說者有心聽者更有心,鐘清整個人的眼神都不對勁了,然後鐘清忽然回想起了一件幾乎被他抛到九霄雲外去的事情。
貌似這兩個人,在原著中,他們本來就是一對啊!
最近事情太多他腦子都昏了,是啊!這兩個狗東西他們本來就是一對啊,原著的設定是龍忽然瘋狂地愛上了同門二師兄,求而不得,因愛生恨,最後索性大開殺戒把所有人都弄死了。
鐘清回身坐到了案旁,我去,怎麽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據師弟說,葉夔自從那一天後,經常地去望山找雲玦,兩人到底在聊些什麽無人知曉,他也不敢打聽。
時間倉促,鐘清這邊還沒有想到對策,師弟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說着,他聽得一愣一愣的,為什麽聽你說的我感覺這一眨眼的工夫這兩人已經熱火朝天地搞上了?
鐘清覺得這麽下去不行,葉夔這人瞧着不動聲色,心裏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麽,至于那條龍,看着不好招惹其實別人哄兩句他什麽都信了,一個壞一個蠢,又加上他們倆命中注定的孽緣,放任他們在一起真的不好說會發生什麽。
同時,鐘清在極力克制心中的不痛快,男人該放下就放下,說好了相忘于江湖就不要藕斷絲連拎不清,天涯何處無芳草,長得好看的人多的是,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師弟道:“對了,昨天雲師弟主動去了二師兄那兒。”
“操!”鐘清一個字脫口而出,擡手用力地按住了額頭。
鐘清估計這兩日真的氣得有點上頭,他發現自己竟然上火了,具體表現就是開始不停地噴鼻血。
他想要去找雲玦談談葉夔的事,可一時之間竟是找不到什麽立場,在他眼中,這條龍對感情之事一竅不通,萬一他說的直白些反而讓這條龍開竅了,他們倆真搞到一塊去,那他得活活氣死。可要是什麽也不說,這條龍萬一和葉夔日久生情怎麽弄啊?那句話怎麽說來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深你媽個頭,鐘清一邊想一邊用濕毛巾用力擦着自己正在往外噴的鼻血。
鐘清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結果,最終他覺得不管這麽多,還是先去找雲玦聊聊。
鐘清來到了望山,結果他的運氣也是真的背,他前腳剛上山,後腳葉夔也上了山,兩人走的不是同一條路,等鐘清到那屋外的時候,葉夔正好走進去,看上去是沒注意到他。
鐘清站在屋外擰着眉看了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忽然鼻子一熱,鮮血嘩一下就湧了出來。
第二天,妙妙真人召集幾個弟子商議祭拜道祖之事,原是只有幾個嫡傳弟子參與,可也不知道是哪個沒長腦子的将雲玦也喊了過來。照理說,那弟子做的也沒錯,按規矩,雲玦與唐皎一樣,同是拜師時挂名在一清道人之下,也屬于嫡傳弟子,但問題是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雲玦與他們格格不入,這忽然把人叫過來算怎麽回事?
妙妙真人倒是反應很快,來都來了,他讓人給雲玦也安排了一個座位。大家的座位都是固定的,能加座位的地方不多,唐皎坐在一旁喝着茶不說話,那師弟也不敢招惹他,直到祝霜用眼神示意他将座位擺到葉夔身旁去,那弟子連忙照做。
雲玦坐下後望向另一個空位,他一進來就注意到有一個位置空着,鐘清沒來。
妙妙真人道:“好了好了,便這樣吧。”
妙妙真人話音剛落,腳步聲響了起來,鐘清捂着鼻子從門外走了進來。
妙妙真人看見他有些意外,“你怎麽來了啊?不是讓你好好歇着嗎?”
鐘清輕輕捏了下鼻子,“沒事,上火又死不了。”他離氣死還遠着呢。他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下一刻,他忽然像是反應過來了,擡頭看向對面的位置,他注視着并肩坐在一塊的雲玦與葉夔,他乍一眼看去以為自己看錯了,“你怎麽會在這兒?”
妙妙真人忙解釋道:“你師弟将他喊來了,我覺得聽一會兒也無妨。”
鐘清盯着對面那兩個人,哎呦呵你們倆這還坐一塊兒了?還一起看我?看我死沒死啊?真是想着什麽來什麽,鐘清本來就心煩意亂,心頭莫名蹭一股邪火冒了上來,壓都壓不住。
鐘清冷冷出聲道:“這不合規矩吧?”
少見鐘清用這種正兒八經的語氣說話,妙妙真人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鐘清打量着雲玦,“我記得你不是自稱說并非天衡弟子,說是什麽自行下山去了?這會兒你又成了天衡弟子坐這兒了?你這說話沒點譜啊。”
雲玦一言不發地望着鐘清。
鐘清道看了眼四周,沒人接他的話?“你們這都是默認我說得對?”
雲玦道:“你若是看我不順眼可以直說。”
鐘清聞聲看向他,很輕地抽了下眉頭,“你自己都知道還用着我說?”
雲玦盯着鐘清的眼神有些變了,“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到底看我哪裏不順眼?”
鐘清冷冷道:“你坐這兒我就看着挺不順眼的。”
雲玦的聲音更冷,“你別欺人太甚。”
鐘清忽然笑了聲,道:“你現在的表情我覺得也挺不順眼的。”
在場的人聽着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妙妙真人在一旁都看呆了,這都能吵起來?鐘清今日看上去火氣真的很大啊,這說話少見的刻薄啊。唐皎在一旁看了眼鐘清,喝着茶的動作都停了一瞬,主要是沒見過,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鐘清這明擺着就是找茬,大家自然不會為雲玦說話,然而事實證明,确實有人就會往槍口上撞。
葉夔從一開始就注意到鐘清的眼神一直望向他,表面上是在同雲玦說話,實際上視線沒離開過他,這到底是沖誰來的再明顯不過,他開口道:“他既是天衡弟子,坐這位置沒錯。”
鐘清一聽這話立刻看向葉夔,葉夔不說話還好,他一說話鐘清只覺得邪火蹭蹭地往上竄,“二師弟,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我這是頭一回見你替人出頭啊!”
葉夔倒是已經猜到了一些鐘清為什麽如此針對自己,并沒有接話。
鐘清道:“師弟,我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不能亂管,這就跟有些東西不能亂碰是一樣的道理,你都不知道那是個什麽東西,你就去招,等到後悔就晚了。”
妙妙真人用眼神示意葉夔不要再說話,葉夔于是索性作罷。
鐘清又看向雲玦,冷聲道:“怎麽,你還有話要說?”他忽然笑了聲靠在椅子上道:“你要承認你是天衡弟子,就憑你剛剛頂撞我,按天衡的規矩以下犯上我能廢你一只手,若是你硬氣點說你不是天衡弟子,那我現在就逐你下山,你還有什麽話你說吧?”
雲玦盯着鐘清,“這麽些年以為你變了,沒想到還是和當年一樣自以為是,愚蠢惡毒。”他掃了眼在場所有的人,“都一樣。”
鐘清一字一句聽清楚了,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對着他道:“舉世皆濁你獨清,衆人皆醉你獨醒!我們這邊建議你立刻下山呢,天衡宗配不上你,我們全都配不上你,行吧?”
雲玦聽了這句,正要開口說句什麽,忽然沒了聲音。
鐘清道:“你繼續說啊,我聽着!”
唐皎這邊立刻拿了一塊什麽東西遞給鐘清,“師兄!”
鐘清回頭看他,“幹什麽?”下一刻他就感覺到有什麽粘稠溫熱的東西緩緩地流了下來,他擡手一抹,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