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為一個皇帝,朕其實并不讨厭貪官。只要貪的不多,朕管他作甚。但是貪官卻特別會讨朕歡心,他們可比傅仲禮那厮有眼色多了,從不惹朕生氣。
朕最讨厭的就是言官了。
有一群人,天天吃飽了飯沒事幹,睜着小眼睛盯着朕的一舉一動,屁大點事兒都要說教一通。朕給妃子晉位分,他們要說一說,朕給太子起名字,他們要說一說,朕不去後宮,他們還要說一說。
簡直過分!
傅仲禮是這群家夥裏的佼佼者,不僅管東管西,還喜歡跟朕擡杠。朕最讨厭有人跟朕擡杠,搞得好像朕說什麽都是錯的,朕的所有決策都很傻逼,天底下就數朕最蠢。
朕居然還沒有弄死這厮,真是不容易。
很多次,朕都想幹脆派人暗殺了這群讨人厭的言官,然後當一個遺臭萬年的暴君算了。但是看着朝堂上一群老大人滄桑的臉和殷切的目光,朕...朕下不了手!
诶,朕果然天生是個好皇帝。
上輩子勞心勞力勤勤懇懇,結果好不容易收拾好了父皇留下的爛攤子,那個淮南王就打進來了。朕手底下兵将少,國庫又不豐,根本打不過淮南王,被他搶了皇位。成王敗寇,朕也不說什麽,但是朕覺得自己特別吃虧。
當了五六年皇帝,什麽好處沒享到,淨給人擦屁股了。最後把自己累得不行,淮南王還沒打進京城,朕就勞累過度猝死了。想想真是吃了大虧,不行,朕要找補回來。
朕還這麽年輕,還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朕呢。
于是,朕決定,離宮出走。
這回不告訴那些當官的了,省得他們又數落朕的不是。
朕悄悄地帶着兩個奶娃娃離開了皇宮,換上富商的衣服,坐上富商的馬車,周圍一圈打扮成富商家豢養護衛的禁衛,朝着江南進發。
說起來,朕還沒見過淮南王家的小子呢。現任的淮南王是個老家夥,跟朕的父皇一個輩分,不過那厮比朕還沒用,死在女人肚皮上了,然後他兒子繼位,勵精圖治幾年,就把朕拉下了馬。
朕十分懷疑,淮南世子早就暗搓搓地準備篡位了,那老淮南王說不定很久之前就被架空了,心中郁郁,所以耽溺于美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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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朕一定要見見那個傳說中俊美不凡、有勇有謀、老謀深算、陰險狡詐的淮南王世子是何等模樣。上輩子死前都沒見着,這輩子說什麽也得見一見。
“父皇。”朕的小公主甜甜地喊了朕一聲,朕心都要化了,連忙把她摟進懷裏。
“囡囡怎麽了?”
小公主比劃着小手,指着車窗外頭的景色,眉飛色舞十分興奮。她從來沒出過宮,更沒見過外頭的人流街市,看什麽都很新奇。
朕的太子端坐在旁邊,小大人一樣,假裝對那些不感興趣。可惜亮晶晶的一雙眼睛出賣了他,朕幹咳一聲,把他拉到身邊,給他和囡囡介紹那些百姓賣的是什麽東西。
其實朕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只撿知道的說。然而囡囡好奇心非常嚴重,什麽都要問一問,有些朕答不上來的,就讓太子告訴他。
太子嚴肅着一張小臉:“妹妹,這你都不知道,哼,孤絕不告訴你。”
其實這小子也不知道。
囡囡不高興地嘟起了嘴,決定不要理她的太子哥哥了。
馬車穩穩當當地出了城,周圍終于沒有賣東西的人了,朕松了一口氣,太子也松了一口氣。
朕趁機教育他們:“你們現在開始要喊我爹爹,或者父親,不能喊父皇了。我們是微服出巡,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的身份。”
朕的小公主冰雪聰明,立刻改口,甜甜地喊起了“爹爹”。朕覺得人生都圓滿了,果然女兒才是貼心小棉襖。
太子依然不言不語,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毛病。
朕早就覺得那個太子太傅不靠譜,看看,把朕天真可愛的兒子教成了一個小老頭!
城外人也不少,許多百姓在城門口排隊接受官兵的搜查,然後才準放進去。朕帶着女兒瞅了幾眼,又興致勃勃地看起了路邊的風景。
可惜好景不長,馬車沒走多久被人攔下了。
朕微微皺眉,誰敢攔朕?
“老爺...外頭有人求見...”禁衛首領話裏有話,似乎很為難的樣子。
朕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哼。
安撫好兩個娃娃,朕揭開簾子走了出去。
這一瞧不要緊,差點從馬車上栽下去。
那牽着馬一身青衣笑容和煦略有些賤的家夥,不不不不就是傅仲禮嗎?!
“老爺出行,怎麽不帶上我呢?”那混球把缰繩遞給了旁邊某個禁衛,走到朕身邊微微一笑,“老爺,您這是不要我了?”
朕臉都要僵了,壓低聲音問他:“你想作甚?”
傅仲禮往朕身上一靠:“老爺,路上無人替您暖床,還帶上我這個男寵吧!”
“...”朕...朕拒絕。
可惜,傅仲禮是一個朕無法趕走的家夥,他就這麽死不要臉地賴下來了。偏偏朕的小公主很是喜歡他,他一來就纏着他要講故事。連朕的太子都眼前一亮,崇拜地看着這個混蛋。
朕這個父親當得很失敗,太失敗了。
“陛下?”傅仲禮哄好了孩子,湊過來壓低聲音,疑惑地問道,“您在想什麽?”
朕推開他:“沒想什麽。”
傅仲禮也不在意,他微微一笑:“陛下怎的突然想起來要出游?此行打算去哪兒?”
朕想了想,反正也瞞不過他,便老實回答:“去江南。”
“為何去江南?”傅仲禮眼中精光一閃。
朕正盯着小公主紅撲撲的小臉父愛泛濫,下意識說道:“去瞅瞅那個讨厭的淮南王世子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傅仲禮訝異地看着朕,“淮南王世子可曾得罪過陛下?”
朕自覺失言,不說話了。
傅仲禮這厮太精明了,朕得少說兩句,不然老底都得被他揭了。
朕重生以來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提拔這家夥成了言官。
那會兒朕一睜眼發現回到了剛登基不久,太子已經四歲,貴妃才産下小公主。朕思考了好幾天,覺得還是當個昏君先享受一番好日子再說,于是懶得再管朝政,反正朝中還有一群摩拳擦掌準備輔佐新君開創盛世的老大人,沒有朕也沒關系。
但壞就壞在,朕之前因為小公主出生于是加開恩科,傅仲禮這厮也不知道是怎麽得了那群老大人的歡心,居然被點成了探花。朕後悔萬分,當初就不該讓那群老大人拿主意,然後自己看都不看就同意了。
傅仲禮這厮背後一定有人,不曉得他籠絡了多少朝臣,短短四年爬到了現在的位置,言官之首,天天跟朕對着幹。朕恨不得生吃了他,然而沒回都是朕被他吃了。
悔不當初!
現在想想,上輩子還是挺好的,最起碼上輩子沒有一個探花出生的傅仲禮時時刻刻等着揪朕的小辮子。
一定是因為朕上輩子勤勤懇懇,讓傅仲禮之流無機可乘,所以這厮才沒能托關系考上進士,更沒機會留在朕眼皮子底下膈應朕。诶,一失足成千古恨!
也許是朕悔痛的眼神把傅仲禮看得渾身發毛了,傅仲禮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幹脆湊過來把朕摟進懷裏。
“陛下,又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
朕驕傲地撇開頭,不搭理他。
哼,走後門才考上探花的家夥!
作者有話要說:
很顯然,陛下沒有想到,其實上輩子的考生裏頭沒有傅仲禮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