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 墨菲便不怎麽壓抑自己的真性情。
或者說在那天他和塞西爾争執過後，脫去了聖子外衣的墨菲似乎在這短暫的相處時間裏找到了放松的機會。
塞西爾的話讓他微微一顫，他嘴上明明說着不要，但心底裏其實還是想過這種可能的, 在塞西爾孜孜不倦的勸說和展望中, 墨菲心底的天平早就稍稍傾斜, 讓他在信與不信中做出了選擇。
摘下蒙在眼上的白金緞帶，時隔兩日, 墨菲再次看見了塞西爾。
這時候的塞西爾臉上的傷口似乎更嚴重了，僅是墨菲所能看見的地方, 那些原本如溝壑般的裂痕已經加深擴寬, 幹枯的邊緣微微卷起，連他另外半張臉的俊美也沒法改變第一眼可怖的印象。
不得不說，墨菲在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吓了一跳。
他不在其餘人的面前露出眼睛, 在塞西爾面前也只是第二次, 上次看見塞西爾的時候還沒有這樣嚴重, 這種巨大的變化讓墨菲心驚膽戰。
此時出現在墨菲面前的黑暗神看起來就好像油盡燈枯一般, 随時都可能倒下。
墨菲沒忍住靠近了他幾分，只是看着那傷痕便覺得自己的額頭也在隐隐作痛：“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嚴重了？”
他又猶豫了一會：“疼嗎？”
塞西爾只是微微一笑，順勢走到了墨菲的身邊：“只有一點點疼。”
墨菲知道自己又心軟了, 但他沒有辦法，看到這一幕他根本硬不下心腸，也給了塞西爾機會。
“你沒告訴我, 這方法對你的傷害如此之大。”墨菲輕聲說道。
塞西爾搖搖頭：“沒事，只要将那兩股力量取出，我很快就能恢複。”
他說的是實話，在沒有來自外部力量的侵蝕後, 神明之軀強大的恢複能力能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完全消除身上所有的傷口，如此一來全盛時期的黑暗神便能再度出現在世人的面前。
只是有些事情他沒有告訴墨菲，也不打算告訴墨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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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聖地中以墨菲為修煉媒介過後，塞西爾早就恢複了自身的一部分實力，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在薩帕斯派特羅洛普前去查看之前将聖地中所有屬于他的黑暗之力都吸收回自己的體內，也能壓制住因為自己實力的恢複而感受到威脅開始躁動的兩股光明之力，在許多人的追逐下逃出生天。
稍加休息之後，只要塞西爾想，他随時都可以以龐大的黑暗之力逐漸湮滅體內的光明之力，尤其是在他進入亘古魔淵的時候。
那地方蘊藏着整個巴倫克大陸上最濃郁的暗系魔法元素，幾乎四分之三的暗系生靈都是在這樣的環境中經歷漫長的年歲悄然誕生的，塞西爾完全有着足夠的機會處理他身體上的問題。
只是不論是屬于榮光獅子的力量還是光明神的力量，塞西爾都不能将其消除，相反的，他需要保護這兩道力量，一直到它們真正發揮出它們的作用為止。
黑暗神的力量盤踞在塞西爾的頭顱，而榮光獅子的力量則占據了他的心髒，他只能盡可能讓它們遠離致命的位置，将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險降到最低。
畢竟他總不能在墨菲恢複之前就自己先丢了性命。
完全抽掉包裹在那部分力量周圍的血肉的生機，只剩下一點也是唯一一點有活力的地方，塞西爾以這種方式悄然的引導着那兩股力量向外移動。
所幸這兩股力量都只是單純的力量，也正是因此這種操作的成功率便高了不少。
只是危險依然還在。
抽取自身的生命之力，還是在那般危險的地方，稍有錯漏便可能将讓他陷入絕境，真的成為一具屍體。
這兩天塞西爾沒有來是因為他胸口的力量轉移到了一個關鍵的時刻，再加上墨菲這邊剩餘的時間也不多了，他沒有時間再浪費，便以最快的速度解決了這件事。
此舉危險重重，若不是此時的塞西爾已經有了許許多多的願力加持也不敢輕易地嘗試。
即便如此，他還是與黑暗精靈做了一個交易。
他需要完全安靜和安全的環境，不能有半點打攪。
他信任墨菲，但是墨菲這邊的環境無法滿足他的要求。
此刻聽命于他的暗系生靈中有無數的目光緊緊盯着他，他們關注着黑暗神的一舉一動，關注着他的傷勢，随時都準備沖上來撕下一塊肉來。
只有絕對的實力才能掌控那些力量，除此之外都只是空談。
所以塞西爾找到了黑暗精靈，她是暗系生靈中唯一稱得上“和善”的生靈，只不過比起出生在日光中對萬事萬物都抱有慈悲寬慰之心的光明精靈來說，她不可避免的多了幾分狡詐。
塞西爾和黑暗精靈達成了一個協議，他需要黑暗精靈的守護，直到他從沉眠中醒來。
如果塞西爾能成功的活下來，作為回報未來黑暗精靈會得到更高的地位和更大的地盤，而他若是沒成功，那她在別人尚未發現之前得到一具神明的屍體。
對于黑暗精靈而言，不管結果如何，她都沒有半點的損失，所以她很爽快的就同意了。
與神明簽訂的契約沒有違背的餘地，塞西爾完全不用擔心黑暗精靈會背叛他。
而他如今能出現在這裏，他自然是成功了的。
黑暗精靈也曾好奇的問過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她已經隐約猜到了黑暗神在這件事情上的決定與那個她曾見過一面的光明聖子有關。
彼時站起身正準備去找墨菲的塞西爾只給了她一個無情的背影：“你不懂。”
黑暗精靈：“......”
塞西爾自己其實也曾想過，他為什麽願意為了墨菲冒這麽大的風險。
五成失敗的可能性也能夠讓人望而生畏，他卻那樣幹脆的為了墨菲做出這樣的選擇。
塞西爾不知道。
在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多關注了一分墨菲，在那歉疚出現的時候他就暗自許下承諾，直到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墨菲眼中的黑色幾乎就成了他的執念，讓他無論如何都放不下。
他的小聖子就該是金色的，能大大方方的站在世人的面前。
所以塞西爾帶着滿身的傷來到了這裏，面對墨菲那隐隐生出的不忍和疼惜而心底快意。
眼看墨菲還想問些事情，塞西爾：“別等了，現在就開始吧。”
他自然是希望能成功的，但若是失敗了他也要早點把他的小聖子帶走，與此同時他又迫不及待的想再看一眼曾經見過的金色眼眸。
墨菲有些無措的開口：“那我......要怎麽做？”
這一次他沒有拒絕塞西爾，不管結果如何，總要做一次嘗試，如果成功了，他和塞西爾之間的關系或許能得到改善，但若是沒有成功，墨菲不願去想。
塞西爾反應迅速的把床上還在睡得兩小只拎了起來，當着墨菲的面将他們送到了他們已經睡了很多晚的角落裏。
墨菲：“......”
在墨菲的注視下，塞西爾指了指床上，在墨菲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便爬了上去，拍了拍身前的位置。
墨菲：“......”為什麽只是恢複他的眼睛又像是要搞黃色一樣？
回想起那次在聖地中發生的事情，那樣親密的接觸即便是這時候想起來都讓墨菲有些臉熱，動作便猶豫起來。
塞西爾滿臉無辜：“地上會冷。”
墨菲看了眼角落裏的啾啾和約書亞。
塞西爾：“它有毛。”
言下之意是榮光獅子有，你沒有。
墨菲：“......”也是，好歹他把約書亞放在了啾啾的身上。
沒有辦法反駁的墨菲只得爬了上去，好在後來的發生的事情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不正經。
塞西爾和墨菲正對着盤坐着，只是靠的很近，膝蓋貼着膝蓋，額頭緊貼着額頭，墨菲能感覺到與自己緊貼的那處皴裂如樹皮般的肌膚，他有些緊張。
塞西爾捧着他的臉頰，口鼻呼出的氣相交：“閉上眼睛，別怕，有我在。”
他将整個房間都隔絕起來，外界的人不會察覺到這裏發生的事。
墨菲聽話的閉上眼。
塞西爾看着他，金色的纖長的睫毛幾乎就要觸碰到他，柔軟的屬于墨菲的溫暖的味道湧進他的鼻尖，他一直忍耐着的痛苦在這時候似乎都不再重要。
他要他閉上眼，只是希望他不要看到那些他害怕看到的東西。
墨菲感覺到了近在咫尺的光明的力量，溫柔的向他傳達着暖意，那股溫度也溫暖着他的身體。
柔和的光透過眼睛脆弱的防護，照下氤氲的光，即便墨菲閉着眼睛也依然能感受到。
但墨菲聽到如同紙張撕裂般的聲音，将其的輕微又極其的清晰，還有東西落在他的腿上，他隐約意識到了些什麽，卻在塞西爾的囑托下忍着沒有睜開眼。
皴裂的肌膚徹底裂開，金色的光迫不及待的從塞西爾的額頭湧現，那些像碎片一樣完全幹枯的血肉随着金光的動作片片跌落，随之淌下的血完全蓋住了塞西爾的臉。
只是那湧動的金光抹殺了一切漆黑的血，墨菲的臉上白白淨淨，沒有半點痕跡。
金色的光一點一點的從塞西爾的身體離開，消失在墨菲的額間。
塞西爾松了口氣，果然墨菲早就被光明神殘留的力量認可，它的存在原是為了抹殺黑暗神，但在黑暗神連生命之力都漸漸消散的假象下，它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新的主人。
曾經光明神最強大的那份力量現在就在墨菲的身體中，正在慢慢的與之融合。
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塞西爾松開了捧着墨菲的手，他稍稍退開些，不去打擾墨菲。
半張臉幾乎都碎裂殆盡，頭頂着巨大空洞的塞西爾模樣看起來有些可笑，但卻也露出了希冀的神情。
墨菲的實力會在這股力量的推動下快速增長，這的确會引起教會衆人的懷疑，但是只要他的眼睛是純粹的金色，就沒有人會懷疑他的地位。
巴倫克大陸是一個強者為尊的大陸嗎，沒有人會再去追究他力量的來源。
漆黑深紅的血在流淌，新生的嫩肉伴随着骨骼的新生，神明之軀的強大複原能力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恢複塞西爾的傷口。
墨菲陷在金色的光裏。
他知道自己沒有睜開眼，但他所能感覺到的整個世界都是光明的，他陷在滾燙的熱度中，雖然滾燙确也不會讓他疼痛，那滾燙的力量從他的頭頂一直覆蓋到全身，身體的每一寸都在發燙。
他記得塞西爾說過，這是光明神的力量，在這股力量的面前，他只覺得自己體內的那些小光點真的只是小小的光點，沒有半分力量。
這股力量無時無刻不在燃燒，也無時無刻不釋放着它最強大的力量，難怪人總是無法與神明相比，這種力量的使用方式是常人無法做到的。
墨菲就像是浸泡在熱水中，難以言說的舒适。
那熱度洗滌着他的眼睛的時候，墨菲同樣希望着，希望他們能成功，然後一切似乎都會好起來。
墨菲甚至已經想到他成為教皇之後，或許可以憑借着他和塞西爾的關系讓整個大陸不再紛争。
腦海裏的想法天馬行空，墨菲幾乎就要溺死在這種熱度中。
像是過去了很久，但實際上這個過程卻并沒有消耗多少的時間。
當那些不受控制的光芒随着時間的流逝消失在墨菲的身體裏的時候，塞西爾便知道這個過程已經結束了。
他看着墨菲為微微顫動的睫毛，心中是多年未有過的緊張。
不論是墨菲還是塞西爾都沉默了很久。
塞西爾猶豫着，親吻了墨菲的眼睛：“墨菲，睜開眼睛吧。”
他此刻唯一希冀的東西，便是在墨菲的眼中再看到那金色的眼眸。
墨菲緩緩睜開了眼。
他看着塞西爾眼中的驚喜和頭上尚未愈合的傷口，正想開口詢問的時候，他眼睜睜的看着他的眼睛中那份驚喜散去，變成難以言喻的驚訝和悲傷。
墨菲從他的眼中知道了結果。
他們失敗了。
也是，三成的概率，誰也不能保證它就能成功。
但即便這麽想着，他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墨菲也是希望過的，但事實證明，他永遠都不會是那個一定幸運的人。
墨菲的眼中，那些綻放開的黑色紋路只比先前消去了一點點，其餘的依舊頑強的彰顯着它們的存在感。
塞西爾的嘗試失敗了，光明神的力量也沒有辦法讓墨菲的眼睛重回金色。
他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沒事，我身上還有另一道力量，我們可以再試一次。”
這一次他沒有去征求墨菲的意見，只伸手扯開了自己的袍子，漆黑的裂痕從他的心口四散開去，将他半個胸膛都割裂的支離破碎，他顧不得疼痛又去拉扯墨菲的衣襟。
墨菲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塞西爾将他的衣襟扯開，涼意湧上肌膚，但他眼中還死死地盯着塞西爾胸口的傷痕和額頭尚未痊愈的傷口，看那些血淌下來，他突然就感覺到了絕望。
墨菲抓住了塞西爾的手，想讓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別試了別試了，我原諒你還不行嗎？”
“別試了......”
他聲音中的絕望讓塞西爾一下子停住不敢再動。
他總是這樣，給了希望又讓他絕望，一次又一次，讓他的小聖子完全沒有任何的安全感。
塞西爾吻去墨菲眼角的淚，輕聲勸道：“墨菲，再試一次，情況還沒有那麽糟，還有機會。”
但他心底清楚，連光明神的力量都無法将那黑色抹去的話，榮光獅子那道遜色不少的力量也早就沒了可能。
他只是不甘心的想再試一下。
但下一瞬間，所有的嘗試都已經不再重要。
緊閉的門瞬間開啓，男人慈愛的聲音中帶着難以掩飾譏諷，清晰的傳遞到了塞西爾和墨菲的耳中。
“墨菲聖子，可真是讓我看了一場好戲啊！”
作者有話要說： 那什麽，你們拿jiojio打我吧，我絕對不反抗嘤嘤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