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少年公子
第二十三章 少年公子
寧州府，桃園。
已入黃昏。
園中西北角一座四合小院，掩映在重重青翠中，裝點精致，竹秀花香。院門上挂一黑漆牌匾，上用金粉雕刻三個篆體大字：‘輕紅閣’。半開半阖的朱漆大門兩側燃起紅紙糊的燈籠，照得門前的牆瓦紅彤彤的，透出一種滲人的血色。
遠遠的，由夾道中走來一名着青衣長衫的年輕男子，步履匆匆地行至門前，駐足，朝守在門內的粉裳丫鬟輕聲說了幾句。那丫鬟點點頭，轉身進了內院。
繞過影壁，步入行廊，兩旁用白玉堆砌的廊柱上，大朵大朵的薔薇百合紋飾交錯，塗白抹紅，鑲金描銀，一派富麗堂皇；赤色屋脊上，振動着雙翼的黑色飛龍攀爬旋繞，面貌猙獰可怖，栩栩如生，讓人觀之色變。行廊左右，簇簇青竹和開得妖嬈的火紅玫瑰，層次分明的分布在院中空地上，間或座落了一兩座假山石，青白黑紅，影影幢幢，在昏黃的天色中堆疊出一種奇特的姿态，讓人産生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詭異十分。
丫鬟稍稍繃緊了背部，微微低垂着頭，目不斜視地穿過行廊，來到堂屋前。
“百合姐姐，不知公子起了麽？”那粉裳丫鬟恭謹地在臺階下站定，福了一福，小小聲地詢問守在堂屋前的一名身穿淺黃色比甲月白長裙的圓臉丫鬟。
百合側過臉，透過門扉上的雕花朝內室輕瞥一眼，微微點頭。
“百合，是誰在外面？”在內室服侍主人洗漱的紅衣丫鬟一邊輕聲問話，一邊端着一盆清水走了出來，遞給站在廊下做粗使的小丫鬟。那小丫鬟接過水盆，機靈地退避下去。
“玫瑰姐姐，是奴婢。”粉裳丫鬟趕緊躬身行禮，嘴上利索地把要傳達的信息清晰地表達出來。
玫瑰點點頭，讓她下去，自己轉身進了內室。百合也跟了進來，幫着收拾床鋪。
“公子，趙管事回來了。說是探聽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望搏公子一笑。”玫瑰唇邊挂着淺淺的笑意，走向坐在梳妝鏡前的少年，伸手拿起桌上的玉齒梳篦，一下一下的梳着，認真地替他打理那光可鑒人的三千青絲，很快就麻利地绾了一個髻，用白玉簪穿插固定好。
少年看着鏡子中宛若瓷娃娃般的精致面容，抿抿唇，心底頓生不悅。
真讨厭這張娃娃臉，更讨厭這具孱弱的身子！什麽狗屁人類！手無禦龍之力的弱者！
忍住打破鏡子的沖動，他煩躁地站起來，走到臨窗擺置的桌案前坐下，冷漠地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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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進來回話。”
“公子是先用過膳食再召見，還是……”玫瑰猶豫着詢問。
自家主人睡了一天，早就餓了，情緒肯定不好。
“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少年斜睨玫瑰一眼，那冷冰冰的目光宛如兩把冒着寒氣的刀子戳過來，玫瑰額頭冒出幾滴冷汗，立即識趣地退下。
她怎麽忘了，公子不喜新鮮出爐的食物，總要耽擱上那麽一時半會兒的才用。可是，有很多菜色不趁熱吃就失去味道了啊！偏生公子遷怒，嫌棄廚娘手藝不好，這才回府兩天，都換了兩個了！
玫瑰輕嘆一口氣，心裏抱怨歸抱怨，腳下卻不敢停，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拐上長廊，往廚房去了。
有些事情，必須親自交代才能放心。
直到天完全黑了下來，趙管事才匆匆離開輕紅閣。
淩伊蘭坐在書房裏，陷入了沉思。
沒想到，這裏真的有怪力亂神的詭異事件發生。
前幾天在太平鎮轄下的山林裏突刮大風，連人帶貨的刮跑了一十八輛馬車！
多虧鎮上的守将錢副将接到線報反應迅速，立即召集人馬，一路尋蹤覓跡地趕到距離事發現場十五裏開外的河灘邊，找到了散亂一地的車馬貨品，并抓獲劫匪數十人，立下大功一件！聽說劫匪傷得很嚴重，幾乎沒有一個是完好的，卻又奇跡般的沒有人死亡。
——能刮起滿載貨物的馬車的大風，居然沒有摔死那些人？
深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淩伊蘭透過窗戶，看向繁星密布的天穹。
他實在是想不透這其中的古怪。
這裏的人類身體有多脆弱，生命有多渺小，自己心裏十分清楚。
難道——是飛船啓動造成的風浪？
淩伊蘭心裏一動，又立即否定這一想法。
死神吉祥號上雖然有引發風暴的裝置，可是，那種程度的風暴是絕對要死人的！別說這些孱弱的家夥，就連自己駕馭着疾速翼龍，都未必能逃脫強風暴的席卷！
而且，那麽巨大的家夥，想要升空，在場的人都會看得到吧？為何卻又沒有一星半點的謠言傳出？
更奇怪的是，趙管事暗地裏派人去詢問那些被搶劫的商戶，卻無人答得上來那陣風是怎麽來的。只有一戶李姓人家竭斯底裏的又哭又叫，說自家的孩子被風吹沒了。再細問，卻是怎麽都記不起來孩子是怎麽走丢的。
——選擇性失憶？而且是那麽多人同時失憶？
淩伊蘭屈指輕輕敲擊桌面，秀氣的眉峰微微皺起，覺得自己苦苦尋找的答案就在這團迷霧當中。
十五年了……
“公子，晚膳已經傳上來了。您看是要擺在書房，還是西稍間？”
玫瑰柔和甜美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淩伊蘭回過神來，道了一句“西稍間”，便起身出門。書房弄得都是食物的味道，還能用麽？
冷凝了垂首站在門前的丫鬟一眼，淩伊蘭面無表情地往西稍間走去。玫瑰趕緊邁着小碎步跟上，心裏打着小鼓。不知道自己又怎麽惹到這位小祖宗了，剛才那一眼，盯得她頭皮發麻。明天……還是換百合侍候吧！
晚餐很簡單，四碟小菜，一杯果汁，六個小巧白嫩的饅頭，一個太陽蛋，外加一片煎得半生不熟的牛肉。青菜是沒有的，卻有一碟切片的西紅柿，撒上了一層細白糖粉，看上去鮮豔可口，誘人垂涎。
淩伊蘭習慣地拿起杯子，晃了晃，不經意間垂眸，立即被杯中那紅豔的色澤吸引住了。
——西瓜汁。
自己每年喝得最多的果汁。現在正是季節。
他突然想起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某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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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麗絲！”
被叫到名字的某人小心翼翼地從樹後探出頭來，滿臉歉意地看着暴跳如雷的那啥。
“你來跟我解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狐仙大人扭着腰，滿臉悲憤地指着被剪了好大一個窟窿的褲子——還是開口在後的。
那破了的大洞中，露出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正精神抖擻地擺動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