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李煦的外袍挂在花梨木架子上, 他的手臂纏上白色紗帶,隐隐透出血跡。

鐘華甄站在一旁, 她擡手輕揉鼻子, 小腹有些不舒服。自有孕後,她對這些味道就特別敏感。

李煦則是見她微皺起的眉便知道她又不适應這種環境, 嬌貴。他開口打斷禦醫換藥, 讓殿內的太監開窗通風, 留下鐘華甄一個。

“我又沒出大事, 匆匆忙忙跑過來做什麽?想說什麽, 問吧。”李煦咬着紗帶, 自己給自己纏手臂,他喜好練武, 從小到大被兵器傷過不少次, 對這些傷口的處理很是熟練。

鐘華甄坐到床榻邊,看他有勁的手臂上的紗帶, 又慢慢擡頭問:“嚴重嗎?”

“還行,沒傷太多,只是血流得多。”

鐘華甄看着他的手就疼,偏他自己像沒事人一樣。

“誰傷的你?”

“一個暗探, 是我大意,”他咬牙系個結, 松了口, “從你那裏離開後, 我先去了間私宅, 別人要和我說事……不過說來怪你,在你那睡得太好,我都不困,還去看鄭邗是不是真的重傷在身,結果失誤被偷襲。”

鐘華甄沒想到這種時候他還有閑心說這種話,她擰眉道:“東宮真進了刺客?事情這麽巧,大司馬該懷疑上你了。”

“沒進,但已經安排妥當。他遲早會懷疑到我身上,倒不如任他懷疑,我有分寸。”李煦邊說邊把面前多餘的東西放到圓凳上,鐘華甄覺得他這話不是實話,卻還是身體微微前傾,伸手幫他放過去。

他挑了挑眉,曲腿搭手說:“難不成在你眼裏,我現在是殘廢?”

“別胡鬧,”鐘華甄輕揉鼻道,“我發覺你這些日子總說些沒頭沒腦的話,昨晚也是。”

李煦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皺眉問她:“你屋裏的東西有沒有處理完?我倒從未想過一個婢女那般居心不良,如果放在東宮,我非得處死她以儆效尤。”

鐘華甄的手放在腿上,抱着暖手銅爐嘆道:“你總不關注正事,這等小事反倒能說出花。我來時還以為你是想騙過大家,但一路聽的話都是不太好的樣子,把我吓一跳。”

李煦頓了一下,岔開話題道:“你去幫我倒杯水來。”

鐘華甄把暖爐放他身邊,李煦毫不客氣收下,她的東西就是他的,這是他一貫的想法。桌上的茶水已經涼了,鐘華甄回頭道:“這是冷的,你等一會兒,我讓鄭總管再沏壺熱茶過來。”

“用不着,又不是喝不了涼的。”

鐘華甄無奈,端着茶杯走近,李煦一只手受傷,另只手抱暖爐,靠着床圍,張口卻要她喂他,十足的他弱他有理。

她只得照做,站在他身邊,喂他道:“喝涼的對身子不好,鄭總管今日怎麽沒換新茶。”

“他知道我不在東宮,忙刺客的事耽誤了,”李煦兩口喝完,“今日事出匆忙,我連早膳也是剛吃幾口。”

鐘華甄輕唔一句,手慢慢收回來,心中卻想要不然趁機他現在心情不錯,把離京的事同他說說?

她斟酌着要怎麽開口合适,李煦看她在想事情發呆,順手把手裏的帶暖意的銅爐放在一旁。

鐘華甄轉身要把杯子放在小幾上,一只大手突然攬向她腰,鐘華甄一時沒注意,驚呼一聲,跌坐到李煦大腿上,手中東西掉在地上發出清脆響聲。

鐘華甄被他吓得聲音不穩,手指按他手臂,惱羞道:“你幹什麽?!”

李煦本來只是看她愣神打算捉弄她,可攬到她細腰時,還是忍不住皺了眉,“你今日穿了這麽多件衣衫,腰怎麽依舊細成這樣?”

他說話直白,在她面前向來是有什麽說什麽,鐘華甄不想和他計較,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開口說:“我早産而生,身子一直如此,殿下與我一同長大,該早就清楚。”

“我又不常這樣,怎麽清楚?”李煦莫名其妙,“你自己瞧瞧,我單手便能環住,侯府又不是窮酸人家,到底是在虧待你還是你自己不吃飯?”

他結實的手臂環她細腰幾次,一副你看吧的樣子讓鐘華甄心都懸到嗓子眼,他們離得很近,李煦本來就沒穿多少衣服,一番折騰下衣襟更是隐隐敞開。

鐘華甄心怦怦跳,她耐住性子要起來道:“我回去會多吃,你總這樣随便,着實不合禮。”

李煦的腿一動,手微用力,鐘華甄沒坐穩,突然撲進他懷裏,手撐在他沒有衣物遮擋的胸膛上。她忍住自己的脾氣,告訴自己這是未來皇帝,以後鐘家還得仰仗他。

他卻什麽都沒察覺,道:“我還沒發話,什麽時候輪到你開口?”

李煦力氣素來大,鐘華甄被他單手箍住腰,想起也起不來。

他的大手在比劃她的細腰,鐘華甄的手指微微蜷起,實在是忍不住了,“你到底要做什麽?松開手。”

“你好像重了些,”李煦想了想,“方才仔細掂量,竟讓我用了些力氣。”

鐘華甄深吸口氣,若是晚上也罷,大白天這樣被人看見說閑話先不論,他自己察覺到異常,又要檢查一番。

她深覺他要不是太子,鐵定能讓人領着侍衛把他堵在街頭小巷中。

他性子直,和他拐彎抹角根本說不通,鐘華甄微擡頭,只道:“我已經有十五,殿下喜歡玩這些小時候的游戲沒錯,可我心中不高興。”

李煦也沒覺得自己哪裏有錯,他甚至認為是鐘華甄小題大做,玩玩而已,是她太過較真。

但他還是松了手,抱怨說:“你個子不見長,脾氣反而越來越大。”

鐘華甄從他腿上起來,她慢慢坐在床邊,手捂胸口深呼吸幾下。

屋裏窗子打開通風,但李煦身上仍有血腥味,鐘華甄神經一松下來,便覺腹中惡心之意更甚。

她趴在李煦床上幹嘔了幾下,李煦劍眉皺起,他坐直起來,幫鐘華甄順着背,又朝外喊聲禦醫,被鐘華甄攔了下來。

地上摔碎的杯子沒人收拾,鐘華甄握住他受傷的那只手,咳聲道:“早上來時沒用早膳,方才受驚讓肚子不太舒服。”

她的唇色有些白,手摸起來也涼涼的,鄭總管聽見裏邊叫人,忙進來一趟,見鐘華甄臉色不好,吓得趕緊問一句怎麽回事。

李煦擡起頭,說:“華甄沒用早膳,讓禦膳房備些清粥小菜,派人看着做完。”

鄭總管愣了愣,連忙應聲下去。他出門時看了眼天,心想都這時候了,侯府怎麽不讓鐘世子用早膳。

李煦手臂有傷,才包紮好,剛剛捉弄了鐘華甄時都沒用上,現在被她握住,也任由了她。

屋裏是通風的,但鐘華甄确實有些受驚,她捂住嘴,只是幹嘔,等緩過來時,已經過了好一會。

她趴在床邊,渾身像虛脫一樣,額上浸一層薄汗。李煦一手被她攥住,右手慢慢扶她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手輕拍她纖瘦的背脊,安撫一樣。

他的手不方便,也沒法抱她到床上休息,只能看着她略顯蒼白的側臉,手探了探溫度,問:“你身子怎麽回事?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難不成是犯了見不得血腥的病症?”

鐘華甄輕輕搖頭,她虛弱道:“大抵是最近天忽冷忽熱,還沒習慣過來。我以前就想下南邊養養身子,現在向你讨個準許。”

“……去哪?”

“饒郡。”

冀州饒郡離京城不算遠,是處清閑地,并不富庶,鐘華甄知道自己不易長途奔波在路上浪費時間,也沒打算離開太遠。

她只要找個理由養病,旁餘的事簡單。

李煦卻皺眉道:“不行,太遠,我來回得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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