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霸下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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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夜裏，北齊的士兵們因蘭陵王憑借一人之力大敗了敵軍而高唱着入陣曲以示慶祝時，我六哥卻和鄭婧依兩個人站在營帳之中。
營中的大夫已經為我六哥處理好了傷口，當看到他身上那些纏繞着的白色紗布時，鄭婧依的眼眶變得很是通紅。
我六哥看着她發紅的眼眶，他在這時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我沒事，你不用太過擔心的。”
鄭婧依什麽話也不說，她只是看着我的六哥，看着他身上那些因為救她而留下的傷口。
“婧依。”我六哥輕聲喚着她的名字。他的目光在搖曳的燭火下飽含柔情。“這段時間來，讓你受委屈了。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讓你陷入今天這樣的危險中。”他以霸下之名承諾到。
鄭婧依還是什麽話也不說，她的眼睛裏卻在這一刻噙滿了淚水。她慢慢的彎下身去，然後将自己的頭輕枕在我六哥的大腿上。
“長恭。”她開口叫道，“我不用你跟我承諾些什麽。我只要你好好地，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就可以。”
她輕聲的說着，我六哥的目光卻在這時黯淡了下來。他什麽話也不說，只是用指尖輕輕劃過了鄭婧依一側的臉頰。
許久以後，他才用低沉的聲音回到道：“好，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的活着。”他承諾着，不管是以霸下的名義，還是以蘭陵王高長恭的身份。
鄭婧依擡起了頭來，她如水的目光在這時與我六哥相對着。我六哥看着，他在這時又承諾了一句——“和你一起，好好的活着。”他在過去以為推開了她便是好好的保護了她，可是如今看來，他只有牢牢地守在她的身邊，那才是真正的保護了她。
鄭婧依笑了，她的笑顏中卻又有淚水流淌了下來。她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繼續将自己的頭輕枕在了我六哥的大腿上。
我六哥的手在這時順着她的發絲輕輕滑到了她的背上，他多想留住這一刻的溫存啊。可是，他卻無法這麽做。他不是蘭陵王高長恭，他是東海龍宮的六皇子霸下。他無法心安理得去享有鄭婧依的感情，他剛剛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不過是一場永遠無法實現的承諾罷了。
鄭婧依輕靠在我六哥的身上，她的臉上帶着一抹幸福的微笑。
我六哥看着，他的指尖在這時升起一道紫色的光芒來。鄭婧依還沉浸在這一刻的幸福裏時，我六哥卻用法術讓她進入了沉睡的狀态。
鄭婧依合上眼睛睡着以後，我六哥卻再也控制不住他體內那股亂竄的真氣。一口鮮血從蘭陵王的口中湧出來的同時，我六哥也從這具身體中抽出了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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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五哥趕到時，我六哥已經面色慘白的跪倒在了地面上。他的修為已經嚴重受損，若不是我五哥及時出現輸送真氣給他，他怕是連這個夜晚都要熬不過去了。
我五哥在替他輸送完真氣以後便要他跟我們一起離開，可是我六哥卻在這時将目光對向了一旁的鄭婧依。
他望着她安靜的睡顏道了一句：“我現在還不能離開她。”
我見他這般固執想要上前去罵醒他時，卻發現他的唇色是那樣蒼白。曾經的東海第一絕色，此刻在我面前竟然是那樣的狼狽。我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五哥在這之後走上了前來，他叮囑我六哥好生珍重以後便帶着我離開了。
我心中甚是不舍，所以在離去時又看了我六哥一眼。只見那個時候，我六哥正以霸下之姿守在鄭婧依的身旁。他的手，輕輕地劃過了鄭婧依的臉頰；他的眼中，似乎只容得下鄭婧依一個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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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的清晨，鄭婧依睜開眼睛時，我六哥已經附身在了蘭陵王的身上。他穿着一件白底繡着藍色花紋的衣裳，在鄭婧依從床上坐起身來時，他轉過身來對着她微微一笑。
鄭婧依的臉上頓時溢滿了笑容。
我六哥在這之後走過去說道：“今兒天氣不錯，我帶你去外面走走吧。”
鄭婧依笑着點了點頭，我六哥體內的那股真氣卻在這時翻湧了起來。
鄭婧依不會知道，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幸福，都是建立在我六哥毀盡自己修為的前提上。
金墉城的風景很是美麗，如果沒有戰争的話，這裏無疑是一個人間天堂。
我六哥與鄭婧依共騎一匹白馬，他們在湛藍色的天空下共同領略着城外的湖光山色。
鄭婧依坐在前頭，我六哥坐在後頭。他的手一邊牽着缰繩，一邊将鄭婧依牢牢地護在自己的懷中。
有微風吹過，他們兩個人的臉上全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他們從日出一直逛到了日落。在這過程中，鄭婧依渴了，我六哥就用荷葉給她舀一瓢河水；鄭婧依餓了，我六哥便在湖中抓幾條魚來烤給她吃。當落日的餘晖開始染紅了山頭時，鄭婧依就站在那山頂之上為我六哥獨舞了一曲。
我六哥看着，看着。我相信倘若可以選擇的話，他會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只可惜，夕陽終究會散去。而所有的美好，也都終将變成回憶。
我六哥和鄭婧依兩人踩着落日的最後一抹餘晖回到軍營時，徐放将軍已經令人準備好了酒宴。
昨日大敗了敵軍，但因我六哥身上有傷的關系他們沒有好好慶祝一下。今日見我六哥的臉色好轉了許多，他們自然是要好好慶祝一番的。
我六哥和鄭婧依笑了笑，他們随後便在桌案前坐了下來。當他們入座以後，侍從們立馬呈上了可口的菜肴。
說來也巧，那天下午一直在夥房裏擔任燒菜工作的廚子正好病了。徐放将軍為了不影響當天晚上的慶功宴便安排了另外一名廚子準備晚飯的事情。
那名廚子雖然也做的一手好菜，但他卻不了解蘭陵王高長恭的飲食習慣。他不知道蘭陵王高長恭的體質是不适合吃板栗制成的東西的。所以當那道板栗燒雞呈上來時，鄭婧依立馬想要替她的夫君推開那道菜。可是她的手還來不及觸碰到盛菜的盤子，我六哥便已經學着蘭陵王的模樣夾了一塊板栗吃了起來。
鄭婧依當場愣在了原地。她是蘭陵王的妻子，她不可能不知道蘭陵王的飲食習慣。所以當她看到蘭陵王夾起板栗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努力平複着自己內心的慌亂，然後仔細辨別着面前這張熟悉的臉龐。她原本只是想要擺脫掉彌漫在她心頭的恐懼，可是她越看清一分，她的心中就越是不安。
到我六哥注意到她的異樣時，她的面色已經變得一片慘白。
“怎麽了？”我六哥看着她問道。
鄭婧依什麽話也不說，她只是面色慘白的看着我六哥。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六哥的目光立馬變得緊張起來。他的手欲要伸向鄭婧依的額頭時，鄭婧依卻突然的避開了他。
我六哥的手就這樣停滞在了半空中，他的目光在這時暗淡了下來。當他再次看向鄭婧依時，鄭婧依卻對着他說道：“我，我有點不舒服，先回營帳裏面去了。”她說完便直接站起了身來。
我六哥還沒有說話，她便已經轉身向着後方的營帳裏面走去了。
我六哥還是坐在原地，他的目光卻始終落在鄭婧依離去的身影上。當宴席之下傳來徐放将軍和其他一幹将領的笑聲時，他卻因為放心不下鄭婧依而提前離場了。
鄭婧依回到了營帳之中，她忐忑不安的回想着方才發生在宴席上的那一幕場景。她努力想要說服自己這只是一個意外，她的夫君只是吃了一口板栗而已，這根本就說明不了什麽。她不斷地說服着自己。可她越是想要讓自己接受這一切，她的心裏就越是不安。
到最後，她的腦海裏甚至回想起了這段時間來發生的所有事情。當她意識到這段時間來陪在她身邊的蘭陵王高長恭很有可能不是真正的蘭陵王時，她整個人如同遭受了重擊一般愣在了原地。
我六哥卻在這時走了進來，他剛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鄭婧依卻如同驚弓之鳥般轉過了身來。
“怎麽了？”我六哥緊張的看着她問到。
鄭婧依沒有說話，她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心情與我六哥的目光對視着。
我六哥見她面色這般蒼白便又繼續問道：“是不是今日出去的時候受了涼？”
鄭婧依還是沒有說話，她的目光卻在這時落在了前方的茶壺上。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裏閃過以後，她擡起頭來看着我六哥說道：“我沒事。對了，你剛剛在外面說了這麽多話，應該口渴了吧。我去給你倒杯水。”
她說完便向着前方走去。
我六哥只覺得她言辭間有些奇怪，但卻沒有去懷疑些什麽。
鄭婧依很快便端着水杯走了過來，她在走到我六哥身邊時擡起了頭來。
我六哥剛要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杯，鄭婧依的手卻突然的抖了一下。
我六哥還沒有反應過來，那杯冰涼的茶水就已經打翻在了他的身上。
“對不起。”鄭婧依一邊用錦怕替他擦拭着胸膛上的水漬一邊說道。
我六哥剛想說沒事，鄭婧依卻已經用扯開了他的衣領。
當蘭陵王胸前的那顆梅花痣清楚地呈現在她眼前時，鄭婧依徹底愣在了原地。
我六哥的目光在這一刻沉寂了下來，他終于明白鄭婧依剛才一系列反常的反應是因為什麽了。他看着她低聲的叫了一句：“婧依。”
“我沒事。”鄭婧依喃喃自語的說道，她此刻的反應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抽走了靈魂一般。“我只是太累了。”她一邊說着一邊向後退去，“你先出去跟将士們好好慶祝吧。今天這麽開心的日子，可千萬不要因為我掃了大家的興致。我一個人，在營帳裏面休息一會就好了。”
我六哥沉默着，他也不說什麽話，只是就這樣靜靜的看着鄭婧依。
“我真的沒事。”鄭婧依說道，她的語言就如同她的臉色一般蒼白無力。“你先出去吧。我一個人靜一下就好了。”
我六哥的目光明明很是黯淡，可是他卻在這之後應道：“好。那我先出去了，你在這裏好好休息一下。”
鄭婧依點了點頭，她的目光卻在這時怎麽也不敢看向我的六哥。
我六哥随後便走出了營帳，當他走到外面時，一片雲彩剛好遮住了月色。我六哥擡頭望去，只見天空是那麽的黑暗。而他的身影，又仿佛與這無盡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