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狻猊篇（1）

武平四年，蘭陵王高長恭逝世。史書記載他是因為“國事即家事”招致齊後主高緯的記恨，所以才被高緯賜死。雖然與我知道的有些差異，但也算是大相徑庭。

我六哥在那之後便回到了上饒殿中，他一連幾日，都靠醉酒度日。我勸了好幾次，但都不太管用。第七日的時候，我五哥忽然來上饒殿裏看他。

他将一個海螺交到了我六哥的手中，然後道了一句：“有情之人若是不肯相忘，那麽縱使孟婆湯也無可奈何。”我還有些不大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時，我六哥已經将海螺放到了自己的耳邊時。就在我朝着他看去時，海螺裏面忽然傳來了鄭婧依的聲音——

“若有來生，願能早日與君相逢。”

我在那時終于知道鄭婧依當日在雲霧宮裏拜托我五哥的是什麽事情了。她是深知自己壽命已盡，所以才留下了這麽一句話給我六哥。我想，她對我六哥是有情誼的。但她同時也是另外一個人的妻子。她深愛着她的丈夫，但是她卻對我的六哥也産生了情感。她深知這段感情不可能有任何的結果，所以她才寄希望于來世。她和我六哥終究還是幸運的，最起碼，他們還能有來世可以期許。而我二哥和淩顏姑娘，卻是什麽希望都沒有了。

我六哥在那之後突然笑了，但是他的笑容中卻又帶着些許淚花。他将海螺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手中，然後，他擡起頭來看着我五哥說道：“五哥，我聽說你的雲霧宮裏今日來了不少好酒。不知今日，我可否過去喝上一杯？”

我五哥看着他，他在這之後淡淡的道了一句：“你若是喜歡，就盡管喝去。”

那一日，我六哥在雲霧宮中喝了許許多多的酒。我在一旁看着，卻沒有去阻止他。因為我知道，過了今晚，他便又會是我記憶中的那個東海龍宮六皇子了。所以我不僅沒有上前去阻止他，反而還與他一起舉杯共飲着。

喝到後半夜的時候，我五哥便命我去寝宮中休息了。我看了一眼已經大醉的六哥，然後，我便跟着雲霧宮的侍婢們一起向着寝宮裏走去。

經過露水臺的時候，一名蝦兵蟹将走了進來。他跟我五哥說，有一名天上的仙娥前來找他了。

我五哥在那時沒有說話，而我的腳步卻在這時停了下來。

我偷偷朝着露水臺上望去，只見那名蝦兵蟹将的身後在這時走上來一名身穿淺藍色衣裳的仙娥。她朝着我五哥微微行了個禮，然後看着他說道：“我奉雨笙仙子之命，前來向五殿下拿取今年的含香丹。”

我五哥臉上，在那時劃過了一絲我不太看得懂的神情。我還在想着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神情時，我五哥卻對着那位仙娥說道：“麻煩仙娥轉告雨笙仙子，今年的含香丹沒有了。”

他們口中說的那位雨笙仙子我并不認識，他們口中說的含香丹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說，我五喜煙好坐，所以他對這每日從香爐裏散發出來的煙霧也具有非常高的要求。他的雲霧宮中,常年來雖然煙霧缭繞。可是這些煙霧中卻帶着一股獨特的香味。我每每聞到這些香味，都會覺得心曠神怡。我後來才知道，那些香味都是我五哥親手調制而成。由于他生來便極度喜愛這些東西，所以自他幻化為人形開始便一直致力于研究這些東西。圍繞在他雲霧宮裏的那些煙霧，不僅可以讓人凝神靜氣，甚至還可以讓人修為得到一定的提高。我只在他的雲霧宮裏住了幾日，便覺得自己的修為要比過去增長了一些。

“沒有了？”那位仙娥在這之後露出了一絲詫異的神情來。她在話落的同時又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可是雨笙仙子不是這麽說的啊？”

我五哥并沒有理智她的話，他在這之後便命蝦兵蟹将送那位仙娥離開了。那位仙娥倒也識趣，她見我五哥下了逐客令便朝着他鞠了個躬，然後，她便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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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之後便回到了寝宮之中。就在我離去之時，我五哥卻依舊站在原地。

我甚是好奇那位雨笙仙子的事情，可因為那日喝了酒的緣故，所以我在回到寝宮以後便直接睡下了。

等我醒來時，我六哥已經離開了。我雖對他不辭而別一事感到難過，但卻也算是放下了心來。

龜丞相從東海龍宮來接我了。他告訴我說，父王已經知道了我偷溜出來的事情。我若是再不跟他回去，那麽父王必定不會輕饒了我。我雖然玩的并未盡興，可我也十分懼怕父王生氣的樣子。所以只好先跟着龜丞相一起回東海龍宮裏去。

在我離去之時，我先去了雲霧宮的大殿上與我五哥道別。當我走到雲霧宮的大殿門口時，卻看見大殿中央正站着一位甚是美麗的仙子。

那是我第一次，在雲霧宮裏看到除了侍婢以外的其他女子。那位仙子長得很是漂亮，她的皮膚很白，白的就如同那軟滑透明的凝乳一樣；她的一雙眼睛，更是像那黑珍珠一般令人看了難以忘懷。

我正想着她的身份時，她卻看着我五哥，看着東海龍宮的五皇子質問道：“你為何跟蘭兒說，今年的含香丹沒有了？”

我五哥的目光在這時黯淡了下來。他雖然平日裏不太愛說話，但卻很少會露出這樣嚴肅的神情來。“我這句話的意思，仙子不明白嗎？”他在這之後看着眼前的那位仙子問道。

那位仙子的臉色微沉了下來，她看着我五哥說道：“你忘了，你曾經答應過要為我制香百年？”

我五哥笑了笑，他的笑容中卻帶着一種我看不太懂的情緒。“雨笙仙子好記性，我确實是答應過要為仙子制香百年。但是雨笙仙子忘記了，今年，已過這百年之期。”

我在那時終于知曉了那位仙子的身份，但我卻看不太懂她與我五哥的關系。正當我疑惑着的時候，那位雨笙仙子又看着我五哥說道：“狻猊，你當真這麽絕情嗎？”她的語氣很冷，冷到我六哥的眼中在那時再也沒有了任何的神采。

我五哥沒有說話，他在沉默了許久以後才開口說道：“雨笙仙子若是這樣以為，那麽狻猊也無話可說。”

我五哥雖然說得平靜，可我卻分明從他眼中看到一絲無奈的情緒。

雨笙仙子看着我五哥，她似乎是想從我五哥的眼中看到一絲可以挽回的餘地。可是我五哥沒有。他的眼中，除了對往日之事的決絕以外便只有一絲旁人無法靠近的冷漠感。

雨笙仙子在那一刻終于明白，她不可能再讓我五哥為她制香了。她在之後甚是決然的道了一句：“既如此，那從今日起你我二人也不必再相見了。”她在說完以後便轉身離開了。

我五哥卻一直站在原地。

我原本想要上前去詢問一番，但卻見我五哥的眼中在這時流露出了一絲悲傷的神情。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這樣難過的神情。我原本想要上前的腳步，也就在這時停了下來。

我在這之後便跟着龜丞相一起回到了東海龍宮。然而就在我回去的第三天，天庭之上就傳來了我五哥與雨笙仙子出事的消息。

雨笙仙子乃是王母坐下的一名仙子。她每日所做之事便是為王母調制各種各樣的香料。而她的成仙之路，也與這香料有着脫不開的關系。據說一百年前，雨笙仙子還只是凡間的一名普通女子。由于出生在制香世家，所以她從小便對香料一事頗有研究。機緣巧合之下，她于九峰山上有幸得見了王母。王母甚是欣賞她所調制的香料，于是破格将她升為自己坐下的一名制香仙子。

我在龜丞相那裏聽說了她的事情時很是佩服她的機緣，可是我後來才知道，那些令她得以成仙的香料，其實是我五哥為她調制的含香丹。

我不知道我五哥為何要為她做這些事情，但我想若不是因為喜歡的話，我五哥是絕對不會幫着她去欺騙王母娘娘的。我五哥不僅助她成仙，還答應替她制香百年。然而就在我和我六哥去雲霧宮飲酒的那個晚上，他們的百年之期剛好過去。我五哥決定不再替她制香，所以才會有了那段我在大店之外聽到的對話。

就在我五哥拒絕制香的第二天，雨笙仙子獨自去了魔界的地獄之谷。相傳魔界的地獄之谷長着一株名叫聖魔蘭的花草。此花一千年盛開一次，一盛開便帶有一股獨特的香氣。若是将它研成粉末置于香料之中，那麽所制成的香料便會散發着永久不退的香味。

雨笙仙子便是抱着這個僥幸的心理去盜取聖魔蘭。然而她的手才剛要觸碰到聖魔蘭，看守聖魔蘭的靈獸血玉蜘蛛便醒了過來。它在察覺到雨笙仙子要盜取聖魔蘭以後便立馬向她發動了攻擊。雨笙仙子雖說是天上的仙子，可她說到底終究只是一個小神仙罷了。她的修為不過百年，所以又怎麽可能會是血玉蜘蛛的對手。就在血玉蜘蛛的魔抓即将撕碎她的身體時，我五哥突然的出現。

他化身成為一條藍色的巨龍，然後從口中噴射出了冥海之火。在将血玉蜘蛛圍困起來以後，他便立馬飛到了雨笙仙子的身邊。落地的那一刻，他現出了自己的人形來。他一邊拉着雨笙仙子的手一邊質問道：“你不要命了？”

雨笙仙子甩開了他的手，她在這時不僅不領我五哥的恩情反而還冷冷的道了一句：“我不用你管！”

我五哥還來不及說話，血玉蜘蛛便于冥海之火中發出了嘶吼聲。很快，一層一層的蜘蛛網便從血玉蜘蛛的體內噴射了出來。冥海之火被熄滅了，血玉蜘蛛随即便向他們發動了攻擊。我五哥眼見雨笙仙子有危險便立馬抱着她避開了。

雨笙仙子一口氣還沒有緩過來時，血玉蜘蛛便又向着他們發動了攻擊。我五哥的指尖在這時升起了一道藍綠色的光芒來，那道光芒随即便向着血玉蜘蛛射去。血玉蜘蛛的一只腳被射斷的同時，魔界之人也在這時趕了過來。

他們紛紛手持利器向着我五哥雨笙仙子發動了攻擊。雨笙仙子雖然阻擋着，可是她的修為連我都比不上，更不要說對付那些魔界之人了。我五哥一邊要與血玉蜘蛛對抗着，一邊又要顧及着雨笙仙子的安危。

就在雨笙仙子即将被魔界利器傷到時，我五哥一個飛身便替她擋去了攻擊。而就在這個時候，血玉蜘蛛又吐出了毒絲來。我五哥不備，那些毒絲就這樣落在了我五哥的手臂上。我五哥的手臂當場便升起一縷縷的黑煙來，就在雨笙仙子吓得面色慘白時，我五哥的身上升起了一道道藍綠色的光芒來。他将雨笙仙子護在了這道光芒之中，然後，他向着血玉蜘蛛使出了一招天地閃。天地閃劃破了半個天際，血玉蜘蛛在發出了一陣慘烈的叫聲以後便形神俱滅了。魔界之人全都倒在了地上，我五哥趁着這個空隙便立馬帶着雨笙仙子一起離開了。

就在他們離去之時，聖魔蘭因為我五哥方才使出的那招天地閃于空中消散了開來。一片花瓣落在地獄之谷的封印臺上，封印臺上驟然升起了一道道耀眼的光芒。魔界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怎麽一回事時，三百年前被我五哥封印于此的魔界至尊極天卻在這時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