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狻猊篇(8)
何進懷就這樣死了,他死前的樣子,甚是驚悚。雨笙姑娘在看到的那一刻被吓得面色慘白,她的父母,也在那一刻如臨大敵一般。
也是,縣令爺的獨子死在了他們的香料鋪裏。作為香料鋪的老板,他們又怎麽會不害怕呢?我五在那時也露出了沉重的神情。他自然不是因為懼怕那位縣令爺才會這樣,只是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為他而死。縱使那何進懷罪大惡極,但他就這麽死了,我五哥的心情自然會沉重一下。
何進懷的屍體很快便被衙門裏的人接走了。香料鋪也在這之後被查封了。縣令爺原本想要追究雨笙姑娘一家和我五哥的責任,但由于那天在場的衆多百姓都知道是那何進懷挑事在先,且他的死又是因為自己不慎踩到了木樁才會導致,所以縣令爺也就不好在追究什麽。
雨笙姑娘在這之後就大病了一場。只要一想到何進懷的死,她的心中就覺得甚是恐懼。
這段時間中,我五哥一直在她的身邊照顧着她。旁人看來,他們倆在那時幾乎已經是心意相通了。
時間就這樣過了半月有餘,雨笙姑娘的身體終于痊愈了。
我五哥為了盡快讓她解開心結,于是便在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裏于城外的山頭上置滿了鮮花。
雨笙姑娘應約來到時,漫山遍野的鮮花正在燦爛的盛開着。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過去,在走到我五哥身邊時,她聽到我五哥對着她問道:“好看嗎?”
雨笙姑娘沒有說話,她正看着我五哥時,一陣風忽然的吹過。滿山的鮮花就在這時随風輕輕搖曳着。
雨笙姑娘一邊看着一邊問道:“這些,都是你弄的嗎?”
我五哥笑了笑,他并沒有回答雨笙姑娘的問題而是轉頭對着滿山的花海說道:“花兒雖美,但卻只能盛開一季。再美的景象,也終究會有落幕的一天。”
“何進懷已死,雨笙姑娘千萬不要因他之故耽誤了自己本該及時享樂的人生。”
雨笙姑娘在那時終于明白,我五哥是以花兒那稍縱即逝的生命,來勸說她不要被何進懷的死牽絆住了自己的腳步。她的心裏泛起了一陣漣漪,正當她的發絲被微風輕輕吹動時,她擡起頭來看着我五哥問道:“狻猊,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我五哥聽她這麽問只是微微一笑。
雨笙姑娘見他這樣便又繼續問道:“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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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五哥魏微愣在了原地,他沒有想到雨笙姑娘會突然這樣問他。
“如果我說,我有一件事想要請你幫忙,你會願意幫我嗎?”雨笙姑娘在這時繼續看着我五哥說道。她的神情中帶着一絲害怕被拒絕的恐慌。
“只要是雨笙姑娘的事情,那麽狻猊自當會竭盡全力去幫你完成。”微風拂過,我五哥的承諾之聲就這樣在山頭傳了開來。
可就算這樣,雨笙姑娘還是不确定的看着他問道:“不管什麽事情,你都會願意幫我嗎?”
我五哥沒有說話,但是他眼中那種堅定的神情已經說明了這一切。只是這一刻,他的心中隐約升起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雨笙姑娘在這之後看着我五哥說道:“如果我說,我要跟你一樣成為天庭上的神仙呢?”
我五哥的目光在那時陡然間收緊了起來。“你說什麽?”他一邊問着一邊看着雨笙姑娘,就像是要努力分辨她話裏的真假。
“我說,我想跟你一樣成為這天庭上的神仙。”雨笙姑娘再一次的說道。她的眼中沒有任何的猶豫。
我五哥在那時已然說不出任何的話來,可是雨笙姑娘卻在這時又繼續說道:“你也看到了,身為凡人的我們是多麽渺小。只是一個縣令爺的兒子就可以随意的欺淩我們。我不想再過這種任人魚肉的生活了,我想跟你一樣成為這至高無上的神靈。”
“而且,你不是喜歡我嗎?凡人的壽命終究是有限的,只有我跟你一樣成為了至高無上的神靈,那樣我才可以跟你長相厮守。”
雨笙姑娘一句又一句的說着,我五哥的目光卻早已失了色。
“倘使你是為了能夠跟我在一起,那我可以為了你放棄這東海龍宮五皇子的身份。”我五哥說道。他的聲音在那時很冷,冷到他的心仿佛都要被冰封起來。
“我不需要你為我放棄這一切,我只要你助我得到成仙。”雨笙姑娘說道,她的情緒在這時有些微微激動。
“狻猊,你為我放棄了這龍族的身份又能怎麽樣呢?”我五哥還沒有說話,雨笙姑娘就又繼續說道:“你現在能夠保護我,就是因為你是東海龍宮的五皇子。可是你一旦抛棄了這個身份變成了和我一樣的凡人,那麽你又憑什麽來保護我呢?”
她問的那樣犀利,我五哥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
“只有和你一樣成為了受人敬仰的神靈,那麽我們才能不至于被人欺淩。”雨笙姑娘繼續說道,她的手在這時用力地抓住了我五哥的手。“狻猊,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好不好?”
我五哥沉默着,他的面色在那時蒼白極了。他望着雨笙姑娘,明明是那樣熟悉的一張臉龐,可是他在此刻卻覺得陌生極了。他的腦海裏忽然想起了兩百年前羽裳仙子坐在銀杏樹下對他說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那我寧可不做這天庭的制衣仙子。”
他在那時終于明白,王母娘娘對羽裳仙子最大的懲罰不是除去了她的仙籍将她貶下了凡塵,而是将她最淳樸的品質在她被除去仙籍的那一刻也一并除去了。
兩百年前的羽裳仙子是那樣超然脫俗,她在那時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制衣仙子的身份。她只想和我五哥在一起。所以即使是在被王母娘娘發現她私戀他人以後也只是一個人承擔起了所有的罪責。
可是此刻的雨笙姑娘,她卻一心想要得到成仙。她在我五哥的耳邊不停的哀求着,我五哥在這時只是說了一句——
“如果我說,你一旦成為了天庭上的神仙,那麽你便永遠不能與我在一起了。這樣,你還會想要得到成仙嗎?”
他緩緩地擡起頭去,他的目光在這時全都落在了雨笙姑娘的身上。
雨笙姑娘的面色頓時變得一片慘白,她原本用力緊抓着我五哥的手也在這時無力地松了開來。
“你,你說什麽?”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五哥問道。
我五哥在這時告訴她,天庭之上素有規定,神界之人不得随意相戀。如有違抗天規者,那将被除去仙籍貶下凡塵。
雨笙姑娘的臉上在這時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血色,她呆呆的看着前方,就像是在極力勸說着自己去接受我五哥的話。
過了許久以後,她用一種自己都不确信的聲音對着我五哥說道:“就,就算不能在一起,那也是可以朝夕相對的啊。”
她說着說着,聲音就慢慢變得大了一些。就好像在這荒唐的理由中,她找到了個可以自我安慰的借口。在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借口以後,她更是将目光朝向了我五哥。她不僅要讓自己接受這個用來粉飾她薄情寡義的借口,她更是要讓我五哥也一并接受了她的這個借口。
是啊,就算不能在一起,但卻是能夠朝夕相對的。這樣一來,也總好過她在人間短短數十載的生命。但是她不知道,五哥和羽裳仙子在兩百年前受夠了這所謂的朝夕相對之苦。很多人說,這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你在我的面前卻不知道我愛你。但事實上,兩個明明相愛的人卻因為天規而無法彼此相守的距離,遠要比這更長,更遠一些。
雨笙姑娘以為我五哥會接受她這荒唐的理由時,我五哥卻笑了。他笑的那麽蒼白,那麽無力。
我永遠無法體會我五哥在那一刻的內心有多苦。尋尋覓覓了兩百年,他在河畔的花燈旁找到羽裳仙子轉世的那一刻以為這一世終于可以和她在一起。他甚至,想要放棄自己東海龍宮五皇子的身份。然而雨笙姑娘終究不是羽裳仙子。即使她們共享着同一個靈魂,即使她們的面孔長得再像。可是她終究不是羽裳仙子。羽裳仙子最是不屑的仙子身份,卻是雨笙姑娘寧可辜負我五哥也要得到的。
在雨笙姑娘的眼中逐漸露出恐慌的神情時,我五哥只是平靜的看着她道了一句——
“我本以為,雨笙姑娘是懂我之人。但如今看來,這一切不過是狻猊自作多情了。”
“你不願意幫我?”雨笙姑娘問道。
我五哥沒有說話,他在這時只是平靜的轉過了身去。
“你不是說,只要是我要求得,那麽不管什麽事情你都會幫我的嗎?”雨笙姑娘不死心的看着我五哥的身影問道。
我五哥本想離去,但是他的腳步卻在這時停了下來。
“別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但惟有這件事,我做不到。”
一陣風吹過,滿山的鮮花都被吹散了開來。粉嫩的花瓣在空中飛舞着,我五哥的神情,卻是那樣的奈。
他在背對着雨笙姑娘說完這一句話以後便離開了。雨笙姑娘原本想要追上去,但無奈我五哥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
一片粉色的落在了雨笙姑娘的頭上,她在這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她似乎是希望我五哥能夠回心轉意,但是我五哥卻沒有。他在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便是下定決心與她永不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