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梓玉出逃

柳松言有好幾天沒有露面,梓玉心下深感奇怪,這一切太反常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想來想去,梓玉只想到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她爹出事了,而最差的一種境況,那便是……

皇帝雖然曾經親口承諾過說對付爹爹,只是想要削他手中的權,以平衡朝中各方勢力,并不會真的動爹爹的性命,可是,萬一呢?如今她不在宮中,不能幫襯着說話,誰知道會不會有奸佞之人在皇帝耳邊扇風點火?

梓玉不敢再想了,但凡涉及到齊府的事,她就有些沉不住氣。梓玉讓婆子去請柳必謙過來,可那人依舊不現身。如此一來,梓玉更覺不對勁,她焦急之餘,也越發沉重——只怕這事不小!

一連過了好幾日,梓玉都處在焦灼之中,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這一天大半夜,柳松言終于來了,可他的神色肅穆,眉心凝着一絲憂愁,淡淡的,化不開。梓玉心頭直道不妙,于是試探地問:“你怎麽了?”

柳松言惶惶搖頭,他實在是不知該怎麽說,又說不出口,更擔心梓玉受不住這打擊……

梓玉見他這樣,自然疑惑:“是不是出什麽大事了?”

那人擰着眉,猶豫半晌,終不輕不重地嘆一聲,幽幽道:“梓玉,有一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誠如他話中所言,自從齊不語要被問斬的消息傳出來之後,柳松言已經糾結了許多天,可如果再這麽糾結下去,那就真的沒有時間了!

他垂眸,道:“若是說了,我怕自己會後悔;若是不說,我又怕你恨我一輩子……”這話更像是自言自語,只怕他已經對自己說了幾千幾百次,卻始終抉擇不了。

“到底什麽事?”

梓玉面色不由得跟着凝重起來,那種不妙的預感又浮現在心頭,她的心撲通撲通猛跳,一邊又默默祈禱,千萬別是……

“你……”

柳松言吞吞吐吐的,梓玉徹底急了,脫口而出道:“你倒是快說呀,是不是齊府出事了?”

她說完這話,兩人之間有那麽一剎那凝滞了,柳松言直勾勾望着梓玉,心裏忽然冒出一絲害怕,“原來,你已經猜到了?”

只這一句話,便證實了所有的猜測,梓玉的心被狠狠揪了起來,她雙手緊攥着,緩緩起身道:“皇帝他定了我爹什麽罪?”

“……謀逆!”

梓玉眼前兀的陣陣發暈,耳畔嗡嗡直響,眼前那人的嘴唇噏動,她卻根本聽不清楚!梓玉颦眉,又問了一遍:“什麽罪?”柳松言重複了那二字,梓玉這回聽得真切,她的面色蹭的一下子白了,身子晃了晃,終無力地跌坐回去,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不禁喃喃自語道:“皇帝說爹謀逆?”

爹怎麽可能謀逆呢?

他居然說爹爹謀逆!

想到那張白得耀眼的臉,梓玉的心瞬間涼透了。

——梓玉不是不願意相信皇帝的承諾,只是她知道皇帝從來都是讨厭齊不語的,所以,其實,在關于自家爹爹的這件事上,梓玉從沒有相信過皇帝說的話!何況,他一貫是個狠心腸的人,現在陡然變成這樣,又牽扯到爹娘還有齊府數十口人的安危,她怎麽能靜得下心來好好思量?所謂關心則亂,大抵如此!

“皇帝說爹謀逆?”梓玉又喃喃重複了一遍。

“正是。”柳松言點頭。

“我爹娘怎麽樣了?入獄了?”

柳松言肅色回道:“不光你爹娘被押入大牢,齊府裏所有的人都是!”末了,他又感慨一句:“幸好沒有株連九族,還算萬幸。”

梓玉已經徹底懵了,她強壓下內心翻湧的痛苦與無力,又問道:“皇帝他怎麽罰的?”

柳松言盯着她,那樣殘忍的話,到這個時候,終于清晰無比地吐了出來。

“明日問斬……”

梓玉這回再也支撐不住,她的手扣住案邊,身子搖搖晃晃,眼前一黑,登時便暈了過去。暈過去之際,她腦中只剩最後一個念頭,那便是她齊府上下數十條人命,就要沒了!

怎麽會這樣?

梓玉再次悠悠醒過來,才發現柳松言并沒有離開,他只是坐在旁邊靜靜看着。

見梓玉終于醒了,他松了一口氣,臉上欣慰一笑,正要說些什麽,梓玉撐坐起來,搶先道:“我要見我爹娘最後一面!”她的面色凝重,眸子裏恍恍惚惚,卻依舊死死盯着對面那人,又鄭重地說了一遍:“如晦,我要去見我爹娘最後一面……替他們送行!”她的語氣堅定,勢在必行,沒有一丁點商量的餘地!

柳松言糾結無比。

這是梓玉第一次這麽喊他,卻直接抛了一個天大的難題,他有些恨皇帝,為什麽偏偏選在這個當口!

讓梓玉出門的風險實在太大,可不讓她去,她只怕會記恨自己一輩子!

梓玉面如寒霜,沒什麽多餘的神色:“如晦,我知道你擔心什麽,可皇帝他定了我爹謀逆的大罪,那我和他已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怎麽可能再去找他?他先棄我于不顧,又置我爹娘、哥哥嫂嫂們于死地,難不成,我還要回去被他羞辱?”

言罷,起身作勢要跪,柳松言忙扶住她:“你這是做什麽!”他不願梓玉這樣卑微的求他!

梓玉滿臉悲恸,胡言亂語地央道:“我在府裏排行最末,爹娘和各位哥哥嫂嫂他們最是疼我寵我,可如今,我落至這般田地,已是個‘死人’了,萬念俱灰,若再不能見他們最後一面,我此生都怕不得安寧!”

柳松言依舊緘默不答,梓玉只覺得徹底無望了,她忽然嗤嗤笑了幾聲,又恍恍惚惚起來。柳松言不說話,只怔怔望着她,不知梓玉要做什麽。

赤腳走在地上,冰涼極了,梓玉也不開口,只一頭撞向了旁邊的柱子!

這一切發生的很快,柳松言根本阻攔不及,他眼睜睜地看着梓玉軟綿綿癱軟下去……柳松言駭然,他連忙喚人,自己也顧不得其他,只跌坐在地,爬過去拉她起來,狼狽極了……

光潔白皙的額角滲出了殷紅的血,梓玉卻不覺得疼,她黯然苦笑:“既然無望,不如讓我走在他們前面,明日也好在陰曹地府接一接他們,這樣我們一家子還能早些團聚,省得爹娘在底下還要記挂着我……”

“不許你說這樣的話,不許你說這樣的話!”

柳松言發了瘋似的怒吼,又将她緊緊箍在懷裏,嗫嚅道:“明日、明日我親自送你去!只求你別這麽折磨自己……”這也是在折磨我呀!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此刻再也忍不住,因為,他根本不願意看着梓玉受這種苦!

柔柔地替梓玉擦去了血跡,柳松言又輕聲道:“七妹,你若是……只怨我一人就好……”這話模棱兩可,梓玉卻聽得明白,他是害怕自己明天逃脫他的桎梏後,會去告發柳府衆人,他擔心此事連累到其他的人呢!

梓玉閉上眼,心頭難受極了,她悶悶說道:“別想那麽多……”頓了頓,她又說道:“我不會走的。”

“嗯,你不會走的。”那人仍擁着她,跟着重複了一遍。他一低頭,唇角正好擦過梓玉的額頭,像是蝴蝶的觸須,很輕,卻又很涼,兩人皆怔住了,梓玉擡眼望他,卻見他的面色浮着一抹笑意,眼底卻是最深沉的無望與凄楚。

翌日,梓玉被蒙上眼睛送進一頂轎子內,她經過之處不算特別安靜,時不時會傳來一些女人的喧嘩聲,還有人大聲問“誰這麽好命被送出去了”,有人回了句“多嘴”,那邊也就偃旗息鼓了……梓玉愈發好奇,這兒到底是哪兒?一個深宅大院,又是柳松言能夠出入的,關鍵還有這麽多女人?

腦中靈光一現,梓玉忽然笑了,這人膽子還真是大,居然明目張膽的将自己藏在柳府!

柳必謙那個喜好尋花問柳的長子有那麽多個小妾,誰會在意府裏哪一日多了一個又少了一個?不正好給柳松言一個地方麽?皇帝只怕真想不到這些,他就算有暗樁埋在柳府,那也只是針對外宅,誰會關心府裏那麽多個小妾啊?

梓玉啞然失笑,可再想到昨夜那人眼中的絕望,她又輕輕嘆了一聲,這種沉重的感情,她是真的要不起!

轎子停下,梓玉又被領上一輛馬車,繞了許久後,又換另外一頂轎攆……如此再三,梓玉最後被送上一輛并不起眼的馬車。坐定之後,有人探手過來,替她解開蒙眼的布條。眼睛陡然見光,梓玉有些不适應,她眨了眨,方看清楚那個人的面容,依舊是疏離又淡漠,仿佛昨夜那個悲傷的人真的已經不在了……

馬車往行刑之地趕,梓玉沒有開口,只是慢慢觀察着——這車裏就她和柳松言還有外頭那個的車夫,柳松言腿疾,不用放在心上,車夫倒是不得不防,若是在人多之處,扯開嗓子拼了命的喊,車夫也應該不足為慮。

柳松言卻只是垂眸,低低望着自己腰間,他今日特地系了梓玉送的絲絡,可她絲毫沒有在意……

車停住了,梓玉掀開車簾往外望去,法場外已經圍着不少人,臉上都是嬉笑看熱鬧的神情,唯獨她,心底真正悲戚,面色愈發冷峻。

梓玉焦急地望着外面,只想尋個時機逃走,忽然之間,人群喧嘩沸騰起來,她順着衆人視線看過去,只見官差們押着欽犯遠遠地來了。遠處的人群已經開始哄鬧起來,竟有些不知死活的追着囚車跑,一時亂起來。

梓玉心底越發緊張,這混亂之際,不知有什麽東西從後頭撞了他們的馬車,兩人皆往前一撲。

柳松言下意識地怕梓玉磕着,就想去撈她過來,熟料梓玉順勢翻到外面!

她落在地上,仰起臉,車簾正好被吹起來,兩人視線隔着飛舞的車簾相及,那人的眸子裏便又覆上了一層淡淡的憂愁,梓玉來不及細細思索,見那那個車夫就要爬起來,她立刻撒腿就跑。梓玉今日帶了帷帽,她一跑起來,兩邊的紗就往後頭飛,梓玉也顧不上後面到底如何,她不敢停,只死命地跑。

這兒人多,巷子也多,梓玉竄進一條僻靜的巷子裏,眼見着有人的身影在巷口晃悠,她吓得連忙往旁邊一避。這麽一避,她整個身子恰好落在一個人懷裏,梓玉驚得要叫出聲來,她猛然一回頭,有人正好掀開她的帷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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