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中秋節
林阮想了一個下午,決定實話實說。
“蕭灼。”
他合上話本,穿上中衣,循着光源,瞧見月色下正盤膝地上削竹節的魔尊。
蕭灼停下動作,蹙眉不悅,“秋日夜涼,怎麽穿的這麽薄就出來了?快回去躺着,小心着涼。”
林阮垂眸:“本尊有話與你說。”
蕭灼放下刀子,“我們進屋說。”
兩人坐在木桌兩邊,林阮飲了一口白開水,平複心情,“往年中秋節,本尊和徒弟會小聚,那天本尊需要離開寝殿,你…”
他略略停頓,“你暫時離開寝殿吧。”
他現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林阮本以為魔尊不會同意,哪知他竟然十分贊同,“阮阮想做,就去做吧,我會藏起來的,但是不會離開寝殿,而且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你不能喝酒。”
林阮下意識感受了一下對方魂火的情緒,發現蕭灼此刻心情十分愉悅,是真心實意的贊同。
他壓下心中困惑,蕭灼近日越來越好說話了。
林阮尋了附近的小仙,讓他把中秋夜相聚的消息帶給幾位徒弟。
時光荏苒,中秋到來,黃昏時刻,有小仙絡繹出入,送來美食與美酒。
林阮吩咐他們傳四位徒弟過來,中間庭院無人的這段時間,他挑選了一盤菜送進寝卧。
魔尊今日果然藏起來了,他坦言哪兒都不去,只願意藏在屋子內,為了表示誠意,他布下了禁制,只要自己離開寝卧,梨樹上綁着的紅綢就會落下,到時候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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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不會讓仙尊難做,免得追妻路難上加難。
仙尊也不會主動命人殺他,免得激怒對方,使仙界血流成河。
兩人維持着微妙的平衡。
“今日小仙們菜準備的多了,桌子放不下。”林阮托着裝着三菜一湯一壺酒的食盤,輕輕放置在木桌上。
“遵守你的承諾,他們在的時候,不準出門。”
蕭灼大方的在林阮身邊的座位坐下,夾了一塊紅燒排骨往林阮唇邊送,“放心,我說到做到,我怎麽能讓美人難做呢?看在阮阮中秋特意送菜的份上,來,俯身,哥哥喂你吃塊排骨。”
林阮耳根驀地一紅,冷淡的側開臉,避開投喂的食物,“不過是多餘無處放的食物,油腔滑調。”
說着,他擡腳轉身準備離開。
蕭灼拉住他,“不論是什麽理由,只要是阮阮送的,我就高興,你覺得小事一樁,我偏認為盛情難卻,你若不接受我的喂食,就不讓你走,長夜漫漫,咱們徹夜長談,讓你那幫徒弟在外等着吧。”
林阮眼裏盛着怒氣,“無.恥。”
本尊就不該一時心軟,想着今日是中秋團圓夜,魔尊一人在仙界,孤苦無依,送些吃食意思意思。
這些日子魔尊表現的太純良,導致本尊忽視了這是頭狼的本性。
蕭灼嘴角噙着笑,吊兒郎當,“就無.恥了怎麽着?阮阮仔細考慮清楚,你那幫徒弟快來了。”
外頭果然傳來越來越近的說話聲音,林阮身體微僵,俯身一口咬住剔去骨頭的紅燒排骨,用力的嚼了幾下,吞咽下去,瞪着他,“松手。”
蕭灼無辜的松開手,注視林阮離開,房門再度合上。
愉悅的執起酒壺灌了一口酒。
他的阮阮啊,真的太善良,太容易心軟了。
真的好愛他啊。
不過剛才撩過頭了,以後很難吃到阮阮親自送的菜了吧?
想着想着,蕭灼拍了自己嘴巴一下。
讓你嘴欠。
庭院裏歡聲笑語,蕭灼聽着聽着,有些吃味,扒着窗縫往外頭看。
夜幕低垂,酒宴已過半,林阮果然遵守承諾,沒有碰酒。
歡瀾被墨槐幾人拼命灌酒。
歡瀾有些醉了,眼睛總是情不自禁的往林阮身上看,裏頭壓抑着克制和渴望。
蕭灼捏碎了門框邊沿的木頭。
想了想,他目光往躺在兔窩的小靈兔上一落。
前些天本尊給你做窩,現在你報恩的時候到了!
蕭灼躺在榻上,一縷魂魄飄了出去。
綁在梨樹上的紅綢動了一下,沒有落下來。
那只休息的小靈兔眸子突兀閃過黑芒,随即恢複如常,蹦蹦跳跳的來到林阮的身邊,人立起來,輕撓他的腿。
林阮低頭,瞧見小靈兔人立撓自己,一雙大眼睛軟萌無辜,于是将它抱在腿上,輕撫光滑油亮的毛發,勾唇淺笑,眉目溫柔。
靈兔仰着頭,看呆了。
但随即它反應過來,飛快轉頭看向歡瀾,發現歡瀾正癡癡的望着林阮,也看呆了。
靈兔往林阮的衣服裏頭鑽。
林阮将它往外拽,起身放回窩裏,并關上了籠子。
靈兔隔着籠子往酒桌看,歡瀾已經收回失态,恢複理智。
墨槐幾人灌歡瀾酒灌的更加兇了。
酒宴過後,林阮幾個徒弟都醉的不輕,歡瀾猶為嚴重,他眼尾泛紅,步履蹒跚。
歡瀾拒絕同門師妹師弟的攙扶,一個人搖搖晃晃的離開寝殿,在一處亭子蹲下,語帶哭腔,“你們別碰我,你們都向着他的,你們不是我的師弟師妹!”
墨槐平日裏脾氣最大,此刻被罵,卻沉默了。
無論歡瀾從前做過多少錯事,可是他最終失敗了,且一個人前往妖界,二十年從未回過仙界。
因為那麽一丁點的同門情誼在,大家都沒有說話,看着歡瀾一個人抱着膝蓋,沉默的哭。
許久,歡瀾說,“我回妖界,你們誰也別管我。”
他踉跄着走遠,消失在夜色裏。
許久,墨槐低聲說,“只要大師兄這回不做錯事,我們就讓着些他吧。”
一個人,為情神傷這麽些年,最後也自願退出了,那些做的錯事,就讓他變成秘密,爛在大家肚子裏吧。
樂意傳音魔尊,“師公,大師兄回妖界了。”
蕭灼得到消息,敲門三聲,得了林阮容許,從屋內走出
他的身上沾染着酒氣,想必屋內一壺酒都喝光了。
蕭灼說,“我去後山洗一下,想必你也不喜歡滿身酒味的我,東西放這裏,等我回來以後收拾。”
蕭灼在歡瀾回妖界的路上攔住他。
“連心果的功效,你知道幾分?”
前些日子,他住在林阮寝殿,不方便直接在仙界質問歡瀾。
如今歡瀾離開仙界,沒有鎮守天門,他正好找來追問。
至從林阮失憶,蕭灼心裏就藏着疑惑。
後來他抓到當初散播連心果消息的魔修,發現這消息是魔修的相好,一只大妖告知的。
大妖說此事他只是聽說來的,并不知道真假,因此線索從這裏斷掉。
歡瀾被魔尊攔路,眼眸頓時變得通紅,冷漠的道,“什麽連心果,我不知道什麽連心果。”
蕭灼握拳,指節咔咔作響,忍了幾忍,沒有打人,“連心果是妖族聖物,是我從你手裏親手奪走的,你難道忘記了嗎?”
歡瀾哈哈大笑,快意仇恨,“你還記得是從我手裏搶走的,你害的師尊失憶,這能怪得了誰?報應,報應,哈哈哈。”
蕭灼猛然抽出魔劍,直指着他,“所有人都認為我和他只是鬧情緒,你怎麽會知道他失憶?你早就知道連心果的負面作用,所以故意放消息給我,是不是?”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魔尊,你沒有證據指責我,是你貪心不足,逼着師尊放下尊嚴,曾經的師尊,多麽高高在上,受萬仙敬仰?你拉他下凡塵還不夠,又将他尊嚴掃地意圖讓他懷孕,師尊忘記你,是你的報應,你活該!”
蕭灼與歡瀾大打出手,歡瀾戰敗,被蕭灼踩在腳下。
魔尊冷漠的說,“我不殺你,也沒有将你從前做的事告訴阮阮,是不想讓他失望,還有,連心果一事,我坦白的告訴你,阮阮知道它的功效後,沒有生氣,只別扭了幾個時辰,便同意吃下。”
“我愛他,我可以給他所有的愛,身心都只有他一人。他愛我,他願意為我孕育相愛的證明。就算阮阮現在忘記我又如何?我能讓他愛上我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走吧。”
歡瀾浴血躺在荒野的草地上,望着蒼藍的天空。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的,堂堂妖王,早就一敗塗地,可是不甘心,心裏不甘心啊!
火紅的大狐卧在血污裏,發出凄厲的嘶鳴。
蕭灼換了身幹淨素雅的衣服,和今日的林阮格外相配,他施下淨塵術,除去血腥味和酒味,推開庭院的門,從乾坤袋裏取出自制的大紅燈籠點燃,挂在門框。
“阮阮,你今天陪徒弟們過中秋,是不是該輪到我了?”
林阮手指擦過門框內側破裂的部分,站在亮紅的燈光下,擡眸注視眉開眼笑,滿含期待的蕭灼。
面無表情,“蕭灼,解釋一下這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