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争寵(上)

這個回答不出何心遠的所料。

他生病後,在醫生的建議下養成了記日記的習慣,他每天都要花費大量時間,事無巨細的把一天的經歷記錄下來,他還買了彩色鉛筆,遇到可愛的動物還會在旁邊描繪出它們的樣子。

他寫的勤快,每半年就能寫滿一個硬皮橫格本,到現在已經積攢了八本了。每本日記的最前面幾頁,是他做的“目錄”、“提綱”、“摘要”,把這半年最需要記住的人和事寫在最面前,時不時就要翻看默背,記得滾瓜爛熟。

何心遠不愛社交,病後和曾經的同學斷了聯系,幾年下來,需要他牢記在心的聯系人數量不超過十個,而在這些人之中,并沒有池駿的名字。

所以何心遠推斷,池駿如果認識他,又知道他一心想做獸醫的夢想,那只能是在大學期間認識的了。

他離開了學校,離開了家鄉,和趙悠悠彼此相伴來到了這座陌生的城市,從沒想過還能遇到曾經的故友。

“你說咱們以前是好朋友,那你有什麽可以證明的東西嗎?”

“有有有。我拿了咱們以前的照片。”池駿昨晚翻箱倒櫃找到了以前的相冊,他們以前的合影不算多,他找來找去只找到十幾張。

不過光是這些就夠了,照片裏,他們有時頭碰頭做實驗,有時漫步在學校的林蔭路上談天說地,有時在圖書館裏刻苦學習……

拍下這些照片的人是池駿以前的舍友,他買了相機本身是為了給女朋友拍照,不過卻被女朋友責怪拍的臉大腰粗,無奈只能先拿同學練手。這些照片洗出來之後都被池駿小心的夾在了相冊裏,随着他一同出國,搬家,工作,創業。

何心遠從他手裏接過這些相片,帶着三分好奇三分懷念翻看着。照片裏确确實實是他的母校,他在那裏度過四年本科兩年研究生的學習生涯,之後又耽誤了兩年為了遲遲發不下來的學位證書頻繁奔走,背景裏的古木、教學樓、操場、實驗室,他全都有印象,然而畫面中那個與他并肩而立的大男孩,他卻記不得了。

他從相片裏擡起頭,看着面前的池駿。與照片相比,他成熟了很多,這種成熟并非是外貌上的,更多是氣質的沉澱。

有時候何心遠也會嫉妒,為什麽時光讓別人年歲漸長,卻讓他一次又一次的遺忘。

“謝謝。”何心遠客氣的道了謝,把照片還給了池駿。

“你不留着嗎?”池駿有些意外。

何心遠為他的提議心動了,如果面前人真是他以前的“好兄弟”,他完全沒有必要客氣,于是何心遠翻了翻,選出了一張他們兩人身穿白大褂、手拿手術刀站在實驗室裏的照片,小心的捧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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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戀的輕撫照片中那個拿着手術刀的自己,半晌才開口:“你也是學動物醫學的?現在沒在做這方面了嗎?”他補充,“實在不好意思,我的病有點特殊,記憶遺忘的非常快,我現在連同寝室的舍友叫什麽名、長什麽樣都很模糊了。”

池駿理解的點了點頭:“沒關系,我理解。我和你不是一個專業的,我學廣告的,比你大一級。當然,我沒你那麽聰明,不像你從小就跳級,所以比你大四。歲。”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後面那句話完全是畫蛇添足,原本那麽聰明的何心遠突然之間失去了引以為豪的頭腦,現在再聽到自己誇獎以前的他,肯定心裏會難受。

好在何心遠只是認真的傾聽着,像是在用心聽一個陌生的故事。這樣子讓池駿有些心酸。

池駿繼續講:“當時你們專業開了一堂選修課,課名我也記不清了,總之是講家庭常見寵物的知識。很多人感興趣都報了,原以為上課能見到很多可愛的小貓小狗,哪想到一上來就講病例,PPT上全都是血粼粼的動物病竈,很多人受不了就退選了。”池駿故意打了個寒顫,“我是唯一堅持下來的外系學生,教授照顧我,就把我和你分成了同一組。”

他指了指照片一角的小白鼠籠:“畢竟是選修課,真上手的只有一節,而且還是解剖小白鼠,我特地管舍友借了相機,拍下了這張照片。”

随着池駿的講述,何心遠的腦海中也漸漸生成一副畫面,雖然這幅畫面過不久就會消失,但他仍然為畫面裏的場景笑彎了眼。

“謝謝你告訴我這麽多。”他小心的掏出錢包,把照片夾在了裏面。可惜照片很大,夾進去後還露出了上半部分,照片裏的兩個人笑的開懷,正是青春年少最好的時光。

何心遠說:“因為一次意外,我的記憶力受損嚴重,很多事情轉瞬即忘,經常是吃沒吃過飯刷沒刷過牙都不記得。但是自從你第一次帶鹦鹉來看病之後,我發現你的長相在我的記憶中一直沒有模糊,現在就解釋的通了。……不過第一次相遇時,你怎麽沒和我相認呢?”

池駿心想,我那時怕你還在恨我,當然不敢死乞白賴纏着你啊!

“那個……剛開始我怕認錯人了,畢竟好多年沒見了不是嘛。後來我看你對我也挺冷淡的,還以為你因為我出國留學沒告訴你的事情生悶氣呢。”

這個理由雖然有些牽強,不過何心遠在這方面有些迷糊,池駿說什麽他就信什麽。

能和曾經的“故友”再次相遇,何心遠十分開心。他決定要把這個老朋友的事情寫在日記的第一頁提要上,防止自己再次忘記。

不過現在時間不早,趙悠悠一會兒還要上班,而何心遠做了一晚上手術已經很累了,池駿不忍心再耽誤他,叮囑他趕快回家休息。

“謝謝你的早餐。”何心遠晃了晃手裏的袋子,“這夠我吃好幾頓的了。”

池駿忙獻殷勤:“咱可是好兄弟,你想吃什麽直說。別說早餐了,夜宵我也送。”

何心遠沒當真,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能總是指使人家忙前忙後。

他們二人肩并肩往回走,池駿幾次想開口問問何心遠究竟是什麽時候患病的、又是因為什麽意外患的病,但他擔心這事是對方的心結,冒然問出會刺激對方,只能盼望等他們漸漸熟悉了,再找機會詢問。

至于現在……能像大學時一樣安靜的并肩前行,已經讓他很知足了。

趙悠悠在原地很不耐煩的等待着,他雙眼盯着從遠處一邊說笑一邊往回走的兩人,恨不得自己有超級能力,可以從眼睛裏發出鐳射光波,電死那個讨好哥哥的人。

那個叫池駿的男人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以為養只鳥就能和哥哥攀關系了?還時不時騎個破摩托車出來炫耀——雖然那輛摩托車看着是很酷很貴很帥氣啦——他可不相信他只是單純的想和哥哥做朋友!

偏偏事情不如他意,何心遠領着池駿走到他面前,笑得十分開心:“悠悠,原來池駿是我大學時的師兄,你說巧不巧?”

趙悠悠用行動代替了回答,他一邊皺着眉頭瞪着池駿,一邊從懷裏的早餐袋裏摸出最後一個漢堡包,張開血盆大口,啊嗚一聲狠狠的咬掉了半個。

池駿:“……就這麽一會兒,你把這一袋都吃完了?”他可把七八種早餐套餐每樣買了一份,本來想着他們兄弟倆吃不完可以給同事分分,誰想幾分鐘的功夫,都進趙悠悠肚子裏了。

相比之下,他家心遠的飯量小太多,吃個煎餅就喊撐,要不然沒趙悠悠長得高呢。

趙悠悠挑眉:“你嫌我吃的多,不如說你怎麽買這麽少。”他把包裝袋團成一團,随手往後一抛,準确落入了身後的垃圾箱裏,讓它與其他印着麥當當logo的包裝們作伴。

他問何心遠:“哥,你确定他是你師兄?前幾天電視上剛介紹一種騙術,說有些髒心眼的騙子,僞裝成老戰友老同學去騙那些空巢老人,把人家的退休金都卷走了。”

何心遠只當弟弟是擔心自己,他被弟弟的形容弄得哭笑不得:“瞧你說的,我哪兒像空巢老人了?”

趙悠悠點點頭,意有所指的說:“也對,哥你被窩裏可有我呢。”

“……”池駿怎麽覺得自己牙根發緊呢。“心遠,我剛還想問你呢,你這個弟弟是哪裏蹦出來的?大學的時候,我可從沒聽你說過還有個雙胞胎弟弟。”

何心遠哪裏看出他們倆人居然暗地裏犟上了,還認真的解釋:“因為我大學的時候也不知道我有個雙胞胎弟弟啊。”

……真是說了和沒說一樣。

不過池駿從他的話裏得知,何心遠和他這個自幼失散的弟弟應該是大學畢業後才認識的,所以當初他們談戀愛時,何心遠自稱是獨生子并非是騙他。

不過世界上所有的弟弟都這麽戀兄嗎?

忽然,何心遠“哎呀”一聲,伸出手指向着趙悠悠的嘴角抹去,嘴裏念叨着:“你看看你,吃個漢堡吃的滿嘴都是。”手拿下來時,指尖上沾上了一點鮮紅色的番茄醬。

趙悠悠在池駿面前丢了人,感覺平白失了一分。他趕忙掏出紙巾讓何心遠擦手,那仔細勁兒,好像哥哥失憶到連怎麽用紙巾都忘了。

就在池駿眼紅至極,恨不得自己也怒啃三個漢堡弄上滿臉沙拉醬之際,何心遠又向他伸出了手。

池駿心跳加速,從沒覺得有求必應的老天這麽可愛過。

可惜何心遠的目标不是他的臉,而是他的肩膀。

何心遠在身旁兩人的注視下,伸手輕輕在池駿肩上一抹,再收回手時,中指上沾上了一些白中透灰的稠液。

池駿莫名其妙,不知自己身上何時沾上了這種東西……等等,這玩意看着好眼熟!

他來不及阻止,就見何心遠拇指一撚,把白液撚開,送到鼻尖輕輕聞了聞,接着胸有成竹的點了點頭。

“池駿,你家的鹦鹉糞液酸臭,可能是腸道問題,你回去記得喂點乳酸菌。”

池駿:“……”媽的丢死人了。

趙悠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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