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江舒涵帶許寶到附近超市買了幾個果凍, 又找了個凳子坐了會兒, 等她歇夠了, 才牽着許寶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許寶不肯走, 非要她抱, 江舒涵搖頭, “我也累。不如你來背我吧?”

許寶露出驚恐的表情,想确定他媽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可當江舒涵真的要趴到他背上時,他像個小炮彈似地沖了出去。

跑得比兔子都快, 還累?都是慣的,江舒涵抽了抽嘴角。這孩子也不傻嗎?就是忒懶了點。

江舒涵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家, 老太太還在房間躺着。許寶拎着果凍找她。

原本他想找奶奶告狀,但是老太太正心疼錢呢,根本沒空搭理他,攆他出去找姐姐玩。

許寶怏怏不樂出了屋。

許英忙着寫作業, 許杏要幫忙掃地, 根本沒空搭理他。

就在這時,許國強回來了, 又找江舒涵要工資。

江舒涵下巴點了點老太太的房間, “媽回來後有些不舒服,你快去看看她吧。”

許國強還算是個孝子, 聽到這話,将信将疑,推門進了老太太那屋。

沒一會兒, 江舒涵就聽到老太太中氣十足罵兒子的聲音。

江舒涵豎着耳朵偷聽,無非是罵兒子不争氣,連她的養老錢都惦記。

老太太這麽心疼也是有原因的。

當初賠償款只給了八萬塊錢,這麽多年花用,估計只剩下六萬不到了。

這五萬兩千八一花,眼見着錢見底,老太太能不發愁嗎?

沒過多久,許國強蔫頭耷腦出來了,看到江舒涵跟沒事人一樣,他也來了火,“你幹啥要給孩子報這麽好的學校?”

江舒涵一臉無辜,“不是我,是媽非要念這所學校。我能有什麽辦法?”

許國強氣得臉紅脖子粗,“你就不會攔着點嗎?”

江舒涵很大方地将收據遞給他,“要不你去把錢要回來?”

許國強更氣。要回來?那他臉不就丢光了嗎?

話不投機半句多,許國強一甩袖子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江舒涵撇了撇嘴,有句話叫啥來着,越沒本事的男人脾氣越大。許國強将這句話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種爛男人,長得再好看,她都不能要。

江舒涵到竈房燒了幾個菜,做好後,盛了飯菜去找老太太,“媽,您好點了嗎?”

老太太躺在床上病歪歪的,聽到她推門進來的聲音,呻1吟聲更大,沒好氣道,“死不了。”

“媽,您真的很疼寶寶。等将來等寶寶長大了,有出息了,一定會孝順您的。”

江舒涵知道老人最喜歡聽什麽話。自然也樂意多捧她幾句。

老太太果然不呻1吟了,翹了翹嘴角,言不由衷道,“但願不是個白眼狼。”

“媽,不過花您這麽多錢,我覺得愧的慌。”江舒涵重重嘆了口氣。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硬幫幫道,“這錢就當是我借你們的。你們倆得還我。”

這可是她的棺材本兒。就這麽花沒了,她得找補回來。

江舒涵點頭,“那當然。”她頓了頓,嘆了口氣,“不過我沒什麽大本事。一個月就掙那麽點兒。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還您。”她突然眼睛一亮,“媽,我在醫院裏聽人說省城那邊房子賣得特別好。許多工地都搶着要人。寶寶他爸會開挖土機。要是去了省城,一個月能掙不少錢呢。”

老太太坐直身體,面露驚喜,“真的?”

雖然她想兒子兒媳婦找補回來,但她也知道這倆人都沒啥大本事。掙的錢勉強維持生活,哪有餘錢還她啊。

“那還能有假。”江舒涵笑了,“前面向偉去省城幹了好幾年,你看看他家,樓都蓋上了。不信你問問他媽?”

向偉和許國強從小一塊長大,許國強一直待在縣城工地。向偉生了仨兒子,壓力大,所以就去省城打工。去年過年,向偉掙了不少錢回來,還勸許國強跟他一塊去省城打工,別窩在這個小縣城,沒出息。

可惜許國強天生懶惰,過日子得過且過,就給拒絕了。

老太太接過江舒涵手裏的碗,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

有句話兒媳沒說錯。靠兒媳掙錢還她,這輩子也甭指望了,但是兒子不一樣啊,他開挖土機,要是天天都有活,一個月工資不低。

吃完飯,老太太就去向偉家刺探情況了。她跟向偉娘不怎麽對付,向偉要是來他們家都是撿老太太不在的時候。要是這事屬實,她還真願意讓兒子幹。

這晚老太太沒有先睡,一直坐在堂屋等許國強回來。

久等等不來,她年紀又大,撐不住,就肢着胳膊,不知不覺睡着了。

直到許國強推門而入,将門推得啪嗒作響,她才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老太太揉了揉眼,看到兒子臉色酡紅,走路歪歪扭扭,她臉都黑了。

不過她到底心疼兒子,眼見兒子要摔倒,她趕緊上前扶住他,等她這一靠近,聞到兒子身上那麽種重的酒氣,她也來了火,啪啪啪打了他後背好幾下,“一天天就知道喝酒。你能不能幹點正事!”

許國強揉了揉酸痛的額頭,大着舌頭道,“媽,誰又惹你了?我收拾她去!”

老太太翻了個白眼,“還能有誰。除了你,還有誰會氣我!”

一天天不省心。再這麽下去,她的養老錢就沒着落了。

扶着兒子回屋,老太太下了決心,不能再這樣下去,她必須得拿出當媽的威嚴來。

第二日是周一,江舒涵早早上了班,三個孩子也都各自上學去了。

許國強喝醉酒,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等他睜開眼,額頭一跳一跳地,宿醉後遺症來了,他剛要伸手揉揉太陽穴,突然面前出現一張老臉,他一巴掌揮了過去。

可憐老太太送完大孫子,守在兒子床前兩個多小時,有無數次想把他叫醒,可到底心疼兒子,沒忍心叫醒他。

她這沒忍心,可兒子呢?直接給她推了個屁股蹲!

尾巴骨着地,摔得那叫一個結實。本來老年人骨頭就脆,許國強手上力道又大,這麽一推,一股鑽心的疼從尾巴骨直蹿到脊梁骨,疼得她“哎呦,哎呦”叫起來。

許國強推完後,才發現推的是他媽。當即吓了一大跳,連鞋也沒穿,就扶起他媽,“媽,你怎麽樣了?有沒有摔着?”

老太太疼得不得了,整張臉皺成一團,疼到連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

許國強吓得臉色更白了,“要不我背您去醫院吧?”

老太太扯着他的胳膊,“不了!你扶我躺下來。”

許國強知道他媽這是省錢呢。不過他口袋裏确實沒什麽錢,趕緊扶她躺下,連連自責,“媽,都是我不好。”

老太太趴在床上,緩過勁來了,哎呦哎呦直叫喚,“你媽這條老命遲早被你害死。”

這話不可畏不重!許國強有些委屈。他又不是故意的。誰叫他媽一大早坐他床頭吓他的。

不過許國強理虧,不敢還嘴,蔫頭耷腦立在一邊,聽他媽唠叨。

老太太嚷嚷好一會兒,兒子一句話都沒說,她也覺得沒意思,開始說正事,“我跟你說,我給寶寶報名的錢,你得還我。那是你爸留給我的養老錢。”

許國強抿了抿嘴,“媽,我以後會掙錢還你的。”

“你別給我提以後。我要你現在就去掙。”老太太畢竟是許國強的親媽,一聽這話就知道兒子在敷衍她。她心也跟着沉了沉。

俗話說的好,手裏有錢心不慌,兒女也會更孝順。

她沒了錢,以後她想吃什麽,買什麽都得管別人要。

別看兒子是她生的,可他花錢大手大腳,自己都不夠用。拿什麽給她?所以她一定得把錢找回來。

“我問過向偉他媽了,向偉在省城工地當大工,一個月工資是你三倍。你明兒就去投奔他。我連他的地址都要到了。”老太太摸兜,不容拒絕道。

許國強驚訝地看着他媽,他媽居然主動跟向偉媽示好,能讓他媽這麽低聲下氣,那可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讓人驚訝。他飛快地轉眼珠子。

老太太見兒子不肯接茬,瞅他眼珠子滴溜溜轉,就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脾氣也上來了,“我跟你說,過年回來,你要是一分錢都不拿給我。你就給我滾出去。”

許國強還在做垂死掙紮,去省城掙錢是多,但是沒日沒夜幹活,多累啊。哪有家裏舒服,飯有人做,衣服有人洗,天天還能喝酒賭錢。這才是他許國強該過的日子。

他試圖穩住老太太,“媽,我以後會掙錢給你的,我不用去省城……”

他話音還未落,老太太已經從床上跳起來,忍着尾巴骨的疼一下下往許國強身上招呼,邊打邊罵,“你個不孝子。你個沒良心的!我拿我的棺材板給你兒子交學費。你居然不想着還。老頭子,我這是造了哪門子的孽啊,生了這麽個不孝子……”

許國強不敢還手,主要是他媽年紀大了,他只是輕輕推了一下他媽就疼成那樣,他要是稍微用點勁兒,他媽還不得散架?

但是他媽可真敢下狠手啊,被打的地方一抽一抽地疼。

許國強邊躲邊退,“媽,媽,我聽你的,還不成嗎?”

老太太停下手,“那你每個月給我寄一半工資。啥時候到五萬啥時候停。”

許國強吶吶地應了。

于是江舒涵下班回來,老太太就把許國強要去省城打工的事說了。

江舒涵沒想到老太太這麽給力,居然只花了一天功夫就将許國強搞定了。

想到這裏,她沖許寶道,“兒子,你爸爸要去省城掙錢了,到時候他寄錢回來,媽就給你買玩具,買書,買好吃的,好不好?”

許寶還能說什麽?當然是拍着巴掌咧開嘴笑了,“好!”

許國強被兒子逗笑了,掐了下他的小臉。被許寶一拳頭揮開,他也不生氣,“以後寶寶想吃什麽就跟爸說。”

許寶樂得咯咯直笑。

許國強看向兩個女兒,對兩個女兒,他沒什麽感情,只叮囑一句,“在家要聽奶奶和媽媽的話,知道嗎?”

許杏和許英點了點頭。

第二日一早,許國強就背着包袱離開了家。

江舒涵一身輕松出了院子。

許國強支走了,接下來她還得想辦法把老太太支走才行。

下了班,江舒涵回到家,開始洗菜做飯。

沒過多久,飯菜上桌,許寶沒看到肉,癟着嘴就要嚎。老太太柔聲安撫,好不容易将孫子哄好了,瞪了眼兒媳婦,“你怎麽全買的素菜啊?一點肉都沒有。”

江舒涵窘迫地翻出自己的兜,“媽,我身上只有幾塊錢。只能買素菜。”

老太太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工資呢?”

“不知道呢。寶寶他爸走的前一晚就不見了。”江舒涵雖然沒有明說那錢是許國強偷的,但是潛臺詞誰都聽得出來。

許國強臨走前,确實想把她的錢搜走,可惜她早就藏到空間裏了,他搜了一圈也沒找到。

老太太噎了個半死,暗罵她一聲沒用。不得不回屋拿錢。

一張十塊錢遞過來。

江舒涵牽着許寶的手,“走,媽媽帶你買肉去。”

許寶樂得颠颠的。

沒一會兒,兩人回來了。

老太太手一伸,“剩下的錢呢?”

江舒涵攤了攤手,“都花沒了。”

老太太都不可置信了,把錢全花完了,瞧她這副理直氣壯的樣兒,到底誰給她的底氣,老太太怒了,“你怎麽把錢全花光了?你個敗家媳婦!咱家啥條件啊?你一頓飯花掉這麽多。”

江舒涵指了指許寶懷裏的牛奶,“沒了!他吵着鬧着要喝,我能不買給他嗎?”

老太太嘔死,想罵,又沒法罵。畢竟是給孫子買的。

她狠狠瞪了江舒涵一眼,“下次我來買菜。”

江舒涵求之不得,比起寵許寶,這個家裏,老太太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果然,第二天老太太帶着許寶買菜回來,老太太臉都黑了。

許寶被老太太慣壞了,一旦他想要什麽東西,不給就躺在地上撒潑耍賴。

好幾天過去,老太太的錢一天天比一天少。

以前八萬塊錢,許寶吃了好幾年,也僅僅只吃了兩萬多。還剩下那麽多,她也不着急。

但是現在她只剩下九千多,花一塊,她都心疼得不行。

幾天下去,老太太長籲短嘆的次數越發頻繁了。

江舒涵這才終于開口,“媽,我也想去省城打工。”

這話一出,幾個孩子以及老太太全看向了她。

江舒涵憂心忡忡,“寶寶他爸那性子,你是知道的。我怕他掙了錢也不會寄回來。不如我去那邊一塊打工。到時候我寄回來給您?”

這話簡直說到老太太心坎上了。兒子啥德行,她這個當媽的還能不知道?

有了錢,他指定喝酒,抽煙,打牌去了。哪還想到給她寄錢啊?她之前用話威脅,究竟管不管用,她還真不知道。

兒媳婦要去,以她這軟弱性子,她看夠嗆。但是兒媳婦去省城打工,她能掙到錢啊,到時候讓兒媳婦掙錢寄回來,也是一樣的。

想到這裏,老太太拍板了,“那行!你也去。”不過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先讓兒子把工作打聽好了,兒媳婦再去,這樣保險一點。

老太太把自己的想法說了。江舒涵沒有意見。

于是老太太屁颠屁颠去小賣部給許國強打電話。

家裏只有許國強一人有手機,其他人都沒有。想打電話還得跑到菜市場門口的小賣部。只有這邊還有這種計時收費的電話。

許國強這邊當然樂意了。媳婦來了,他衣服就有人洗了,飯也有人燒了。多自在啊。

他很積極去打聽。

只用了三天,他就回了電話,“媽,我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給她在附近醫院找了份保潔的活。機會難得,你讓她趕緊過來吧。”

2008金融危機,工作不好找。許國強還是花了錢,特地托人才找到的這份活。別看工資沒多少,許多人搶着幹。

撂下電話,老太太喜得眉開眼笑,就等着兒媳婦回來将這好消息告訴她了。

可她沒想到,一直等到天都黑了,兒媳婦居然才回來。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兒媳婦的右胳膊居然打了石膏,繃帶吊着胳膊。

“你這胳膊怎麽回事?”

江舒涵慚愧得臉都紅了,“我買菜的時候,一腳踩空,胳膊被折了一下。醫生說三個月就能好。”

老太太聲音拔高,“什麽?要三個月?”

三個月不能工作,那就沒工資。那家裏的菜錢不都得她掏嗎?她總共只剩下那麽點養老錢了。

江舒涵頭埋到胸口,一臉自責,“媽,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不小心,也不會成這樣。”

老太太把江舒涵狠狠罵了一通。什麽連走路都不會,眼瞎之類的。

等她罵累了,老太太心疼得不行,“國強剛打電話回來,說給你在那邊找了份保潔的活。你這胳膊受傷了,可怎麽整?他可是花了錢的。”

江舒涵急得團團轉,眼淚都快下來了,“媽?咋辦哪?”

老太太也想問問她該怎麽辦呢?

江舒涵左手握住老太太的手,“媽,要不然你去吧。你先代替我三個月,等我胳膊好了,我就去替你。”

老太太瞪圓眼睛,她?她怎麽能行呢?她一把年紀了,有兒有媳的,咋能出去工作呢?

江舒涵見老太太不樂意,極力勸說,“媽,你才五十二啊,這麽年輕。就是拖地而已,又不是啥了不起的活。您以前又不是沒幹過?”

老太太愣了愣。自打她娶了兒媳婦,她就再也沒掃過地。再加上原身幹活的時候,老太太總是在邊挑剔着,她就越發覺得這活簡單,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江舒涵看了眼許寶,可憐巴巴道,“媽,我想早點掙錢還您。您這五萬塊錢可是咱爸拿命換來的。卻都給寶寶交學費了,我心裏愧的慌。要不是現在找工作太難,我也不會讓您頂替我。”

老太太瞅了一眼孫子,眼裏有幾分不舍。她去省城頂替三個月容易,但是她孫子會不會不認識她呀?

江舒涵見老太太猶豫不絕,忙把許寶抱到跟前,問道,“寶寶,你奶奶要去給您掙錢買好吃的,你高不高興啊?”

“高興!”

老太太捏着自己幹癟癟的錢包,咬了咬牙,“那行。我就頂替你三個月。你胳膊好了趕緊給我打電話。”看了眼孫子,又囑咐道,“還有,你要天天在寶寶面前提我,千萬別讓他忘了我。”

江舒涵笑了,“嗯。一定。我一定天天提您。讓寶寶記得他奶奶對他有多好,掙錢給他買吃的,玩的,還給他上好的學校。”

老太太這才松了一口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