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似乎已經忘卻了自己的模樣,當我站着剛剛按好鏡子面前時說實話我還是有被自己吓到,頭簾下的疤痕如同一只蜈蚣一樣趴在腦門上,下颚的疤痕也是鮮明可見,面部的皮膚也不再光滑細膩,留有的淡淡痕跡認證了這張臉的主人曾經所經歷的險情。
眼睛閉合之後快速的開啓,一次兩次…十次……二十次,若冰最後實在不忍心看我自己折磨自己橫身擋在鏡子面前,她說:“好了,別看了,依舊很漂亮和過去一樣。”
我說:“我自己看到了,你不用安慰我,我可以的,我可以面對的。”
我康複出院之後很多話題都成了我的禁忌,這其中包括我的臉以及我所追尋的舞蹈,細心的若冰會發現我在一個時期內很是急迫的去想要尋找到一個,真正能夠表達出我所要傳遞給大家的舞者,然而直到現在我依舊沒有找到最為合适的人選。
在我衆多的學生中志剛無疑是最出色的,但是他還是按照我的标準差了一點,差了點什麽我也形容不出來,舞姿夠完美難度系數高标準,身姿也足夠舒展,但還是不對,感覺不對。
若冰這幾年極度的縱容我也是因為她知道,我沒了容貌沒了繼續跳舞的可能,所以才極度的想要擴大自己的舞團開辦舞蹈培訓中心,去用另一方式去證明自己可以給她幸福。
“無憂,沒關系的,你看現在電視上到處都有你的影片,沒有人覺得你不好看,她們都覺得你很美,真的。”
“無憂,以前你不是說你不喜歡跳舞,長大了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麽,如今你實現了你的願望,我也要去實現我的願望了。”
“無憂,以後若冰跳舞給我家乖無憂看好不好,無憂所要的若冰替你完成它好不好。”
若冰的話本事令人感動的可是她的字字句句紮的我頭皮生疼,我雙手抱頭扯住自己的頭發彎下腰去,然後痛苦萬分的喊了一嗓子。
痛,不知為何,過去的種種,如今提及卻讓我疼的渾身顫栗。
“無憂,過去了,都過去了,我在這,別怕,別怕。”
若冰抱緊我靠在雪白的牆壁上,她說:“無憂,忘記吧,忘掉那些痛苦的記憶,多笑笑多曬曬太陽,好麽。”
“啊………,哼哼………,嗚嗚………。”
從當年回國到離開最後到若冰出現在我面前将我帶回家,我都将自己的情緒一直克制的很好,即便是哭也沒現在如此這般的歇斯底裏聲淚俱下,我死死的扣住心口覺得呼吸困難有種要窒息的錯覺。若冰的手掌在我背上輕輕的拍,她哽咽的對我說:“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遇到困難時便會迷茫無助縮在我懷裏哭的無憂,這才是我認識的不會隐藏自己情緒的無憂,無憂,是若冰的錯,若冰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對不起。”
那天我縮在若冰溫暖的懷裏哭得嗓子徹底啞掉,哭得眼睛腫到睜不開,哭到開始覺得耳鳴,哭到最終累昏過去。那次大哭是我有生記憶裏哭的最激烈,最累心,最放任的一次,我深愛的若冰就那樣緊緊的抱着我,告訴我,她在,她就在我的身邊,一直都在從未走遠。
眼睛疼,頭也疼,動了動眼珠待緩慢睜開眼睛時,媽媽爸爸和若冰都在身邊,若冰關切的問我身體有沒有感覺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媽媽摸了摸我的頭然後為我掖了掖被子,爸爸抱着兒子在窗口站着擔憂的看着我。
我媽說:“你都是當媽的人了,讓人省點心行不行啊。”
我爸說:“你別總說她,孩子願意做什麽就随她,不然她心裏不痛快。”
我說:“你們都出去,我一個人睡。”
媽媽動了動唇最終沒在開口只是在出卧室前嘆了一口氣,将被子蒙過面部,黑暗再次将我籠罩,寂靜再次降臨。
惠雯來我家的時候我發絲散亂的站在陽臺上,“你們家進搶劫的啦,這……。”
“你和她說說話,我這就收拾收拾,小心別紮到你,不用脫鞋了直接進去就行。”
“哦哦,她砸的啊。”
“嗯,這幾天心情不好。”
“這家夥這是要作死啊,你別撿了直接扔了得了,免得你收拾好了她又扔。”
“沒事,你過去吧。”
“唉唉”
就算我的性格沒有若冰那麽溫和但也不至于像如今這樣的暴躁,曾經我一向很少動怒,就算是不開心也會用比較理智的方式回擊。
十幾歲的我喜歡笑喜歡鬧喜歡和身邊的同學開玩笑,二十幾歲的我不在常常開懷大笑但依舊喜歡站在陽光裏希望可以帶給身邊人快樂,如今三十幾歲的我臉上沒有笑意,也不再喜歡面向太陽,我要求所有人都要按着我的意願來,只要稍有不順就會覺得天崩地裂,世紀滅亡。
“你怎麽回事,你咋不把房子也給砸爛了呢啊。”
“你去給我雇一個鏟車我現在立馬推倒這破房子”
“不是,這房子哪裏惹你了啊,你現在怎麽回事,陰晴不定的,前幾天不是還好好麽你這又是抽什麽瘋了啊。”
“你才抽瘋,我挺好的。”
“你你……,我要是若冰不給你兩嘴巴。”
“行啊,你替她打,來來,往這扇,不扇你就是小狗,來來打打。”我抓起惠雯的手腕就往自己臉上拍,這給惠雯吓得退出去好幾步才穩住身形,“完了,真不正常了,得治。”
“吓到你了吧,沒事的,過會就好了。”
“你別告訴我她經常這樣”
“不經常,得空休息時發洩一兩次吧。”
“你怎麽不告訴我呢,我這要不是過來找她你還要隐瞞到什麽時候,她爸媽知道不知道,哎呦,孩子沒在吧,別在吓到孩子。”
“孩子前天就送我媽那去了,在父母面前和孩子面前她還算能克制一下。”
“你找沒找過醫生給她看看,她這樣你受不了我覺得她自己也能瘋掉。”
“她不願意看,說自己沒病,挺正常的。再有她一忙就幾個月幾個月不回家,我也是沒辦法。”
“可真有你的,都這樣了你還伺候她,你別搭理她,她自然而然就痊愈了。”
“唉……,你坐,留下吃午飯吧,我早上買了肉和菜,吃火鍋可以麽。”
“若冰,你歇一歇別忙了,我幫你。”惠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和若冰在廚房邊洗菜邊聊天,我的氣在消得差不多的時候回到房間坐在電腦前開始處理積壓的文件。
中午惠雯留下來同我們一起吃飯,“剛才讓你給我吓得我都忘了正事,和xxx,xxx以及xxx的聯合校的合作談下來了,他們那邊同意由我們學校提出申請的學生可以直接去現場考試專業課,不用經過初審。凡是專業課考試排名前二十的學生只要英語達标即可錄取,排名前五的額外獲得學校頒發的獎學金。每一年她們也會派老師過來給學生講課,做學術交流。”
“還有你的MBA課程安排出來了,飛機票給你訂的後天,你……還去麽。”
“去,不然錢白花了。”
“你可想好了,一走一年呢。”
“嗯”
我走了飛往美國,在機場若冰給我緊了緊大衣領子,她對我說:“別太難為自己,安安心心的學習,我和兒子等你回來。”
我說:“我媽那邊”
她說:“我去說,你放心走你的,記得照顧好自己,按時吃飯頭疼了就趕緊睡覺,衣服褲子不愛洗就買新的穿,你不是總說麽咱現在不缺錢,不忙的時候多給家裏打打電話,不然兒子又該哭鬧着找你了。還有……,早點回來,我等你。”
臨上飛機前我抱緊若冰說:“我會去看醫生的,我不會一直這樣的,不是我非得要走,我真的是太壓抑快承受不住了,在這樣下去我會精神分裂的,真的。”
“我知道,好了,好了,快走吧,別誤了飛機。”
我回到了以前美國的住所,自從上學以後我有種回到了學生時代的錯覺,除了上課學習放學回家簡單的心無雜念。我在空閑時間時常會過去師父那裏,他老人家還是同過去一樣悠閑的聽着音樂閉着眼坐在窗前沐浴陽光。
師父問我還跳舞麽,我搖搖頭,她又問,你那個朋友呢,我搖搖頭又點點頭,師父笑着捏了捏我的臉頰他說:“無憂,怎麽了,一臉郁悶的樣子。”
師父對我很關愛,像是慈愛的長輩,師兄和師姐弟待我都不錯,她們還會拉着我的手咯咯的笑然後述說可笑的小段子,我在舞臺下仰着頭看着她們翩翩起舞,旋轉跳躍。
或許是輕松惬意的生活會讓人忽視掉時間的推移,一眨眼功夫我都來到這裏小半年了,視頻裏的若冰身着粉紅色長裙将兒子放在腿上和我視頻。
她說:“寶寶下個星期就去幼稚園上學了,媽媽說讓我帶着孩子住過去,這樣省時間也不用來回跑。”
“哦”
“你怎麽了,鼻子囔囔的。”
“感冒了,不通氣。”
“吃藥了沒有”
“嗯,忘記了,一會去吃。”
“學的都能聽明白麽,難不難。”
“還行吧”
“我下個月要登臺演出了”
“哦”
“你能回來一趟麽,一天就可以。”
“幾號”
“12號”
“到時候看看吧,不過夠嗆,你別抱有太大的希望,兒子,來媽媽親親,好困,睡了。”關掉視頻我倒頭便睡,這樣的日子真好,吃飽了睡,睡醒了吃,每天無憂無慮的什麽也不用想也不用做。
後來若冰将她演出的視頻傳給我,我看了,雖然身姿有些僵硬,但依舊很棒。若冰的複出在她們圈子裏引起了不小的反響,我聽惠雯和我語音的時候提到,說是若冰已經開始接大型的公演了,團裏也大力的給她創造演出的機會和條件。
“惠雯,你安排幾個人過去,幫我盯着點,關于童牧鴿的資料你盡快幫我查。”
“怎麽了”
“你別問了,我自然是需要。”
“哦,你最近怎麽樣了,說話懶洋洋的不會是休廢了吧。”
“我廢了對你有什麽好處麽”
“有啊,你廢了你的公司便是我的了。”
“去死啊你”
“你到底去看沒看醫生啊,我幫你聯系的心理專家你過去看過沒有。”
“看過了”
“結果怎麽樣,治得好點沒有。”
“還行吧,她說我這是什麽創傷綜合症,不死人折磨人。”
“啊……,有得治沒有。”
“有得治,她一直在對我心理疏導,但是吧我覺得沒用。”
“沒用你也得給我去治,你安穩了就等于造福全人類。”
“啥意思”
“為民除害啊……哈哈哈哈……”
“哼,不和你廢話了,我很說的事你上點心。”
“知道了,你放心吧,就算是龍卷風也刮不走你家若冰。”
我想我的情緒就算在不穩定,在對待此等問題時也在正常的反應狀況之內,童牧鴿,不許動她,聽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