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當我拿到醫院開出的确診病例報告時我将那幾張A4紙撕得粉碎,走出診療室看到坐在門外面色凝重的媽媽時內心翻騰,走過去我說:“媽媽我沒問題,我們回家吧。”媽媽聽到我的話後立即從椅子上站起身抓住我的手詢問真假,我說:“怎麽,媽媽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自己真的病了,不相信自己最終被下定論為人格分裂。
我想和若冰說分手,可是每一次想起總是覺得胸口疼的厲害,看不見她的時候我瘋狂的想念她,她就在眼前時我又覺得她是那般的礙眼。
我知道我自己病了,所以我一次次的告訴自己要理智要冷靜,可當她真真實實站在我眼前時我還是無法控制住自己瘋狂毫無人性的舉動,我打她羞辱她折磨她,看着她跪在地上開口求饒我竟是那般的平靜。我甚至開始害怕我自己,在黑漆的空間裏我似乎能看到另一個我和我面對面站着,她對着我笑,對我說:“溫無憂,喜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多帥氣多霸氣多威武,你看那女人被你踩在腳下,被你□□踐踏,這都是她自找的,因為她賤,她不要臉。”
我捂緊自己的耳朵大聲的對着那個不存在的自己求她不要再說了,不要,可是不管我怎麽哀求那些話還是回蕩在耳邊無法飄遠。
我的狀态越來越糟糕,走在路上我感覺自己如同幽靈一樣飄在空氣裏,那種輕飄感讓我更加的恐慌害怕。
那天晚上若冰暈倒在我身上,她的話讓我渾身戰栗,她對我說,我的無憂還在麽,那個不忍心傷害她愛她的無憂還在麽。我将暈過去的人放到床上給其蓋上被子,看着她慘白的面容我的心絞痛不已,我看着她直勾勾的望着那張讓我丢不掉忘不掉的臉,黑夜過去在天空泛涼之際我吻過若冰幹澀的唇瓣起身離去。
若冰,原諒我沒有繼續走下去的勇氣,對不起,我傷害了你,對不起我愧對媽媽爸爸,愧對你和兒子。若冰,我是個沒用的人,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這般的沒有用,我好累好想休息,好想解脫。
我在大街上走了很久然後在大橋上停下來,脫掉腳上的鞋子爬上橋欄杆坐在那裏看向下面流動的河水,在那一刻在冷風中我突然冷靜了下來,腦子裏空蕩蕩的身子也被寒風灌透沒了感知,木讷讷的坐在那看着下面的河流。
志剛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被凍僵了,我對他說,你敢往前走一步我就立馬跳下去,不行你就試試看,他吓得連忙跑出去很遠随後救護車到了,民警來了,就連消防車隊都開到橋下。後來你來了,當你的聲音傳進我的耳膜裏時我下意識的捂住胸口,不知怎的眼前的景物變成了一片血紅,我誇張的笑大聲的吼。
若冰,我真的病了,已經無藥可治了。若冰,我愛你,從來沒有變過心,真的。若冰,我受不了了,在這樣下去你會被我活活折磨死的,我不要看到那樣的結局,我不要那個喪心病狂的自己再次出現在你面前,不要。若冰,對不起,我再一次選擇抛下你一個人遠行,這一次我會走的徹底一點,不會再拖累你了,放心。
我在松開雙手縱身一躍的那一刻居然感受到了,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所追尋無拘無束的自由,身子墜入冰冷的河水裏不斷的下沉,大量的水浸到我的鼻腔口腔耳道裏,視線慢慢的迷糊變黑最終沒了感應。
若冰,原來死亡并不可怕,尋死也是這般的容易,若是知道我是不是應該早一點選擇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你,還你自由。
不知道我應不應該感謝上蒼對我的厚愛,當我疲乏無力的睜開雙眼真切的感受到身邊的一切事物時我都不想說出我還活着這樣的字眼來,我還活着,這對我而言是多麽大的笑話。
環顧四周媽媽在爸爸在惠雯在志剛在古語也在她卻不在,想來這樣也好她走了,離開我挺好的,真的。
惠雯在我快要支撐不住眼皮的時候握住我的手,她說:“無憂,你在堅持一會,若冰這些天一直守着你,她就在門口我去把她給你叫過來,看她一眼在睡。”
若冰,你……為什麽,為什麽我都變成那樣了,你還守着我做什麽,你是傻子麽,受虐有瘾麽。
若冰是被惠雯推進來的,她低着頭雙手緊握,我能察覺到當時從她身上散發出的緊張和局促,我動了動手指,想要擡起手去夠她的手指以來緩解她的拘謹,但無力的是我無法将我的手臂擡起,更沒有力氣去握上她的指尖。
閉眼前,我費力的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動了動唇瓣氣弱的對她道:“對不起,我錯了,我會改。”
當我知道自己沒死成的那一刻我甚至有些沮喪,面對若冰,我似乎除了那短短的九個字以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才是對的,才是我應該說的。
醒來之後若冰更是寸步不離的守在我的身邊,她和我說話,給我擦身子,給我喂飯,體貼入微的照顧着我。右腿因為受了涼疼起來時簡直能要去半條命,體力日漸恢複後醫生建議我去心理科看看,在醫生離開之後若冰扶着我坐起來。
“無憂,我陪着你去心理醫生那邊看看好不好……你要是不願意去就不去,想不想吃炸醬面,我下去給你買好不好。”
“有煙麽”
“無憂……”
在大部分時間裏都是若冰一個人自言自語,我都不會主動開口介入話題,在被救活之後我對任何事情都沒了興致。醒了就望着窗戶或是天花板發呆,直到腦袋暈沉眼皮撐不住自動閉合,我也很少去看若冰的臉能夠一個人靜到塵埃裏去。
出院那天天空中飄起來紛舞的雪花,推開若冰為我撐起的傘走過惠雯身邊,然後将系在脖間的圍脖解下迷茫的走在紛飛的雪花中。
若冰一直默默的跟在我身後,惠雯開着車也在路邊跟着,走累了停下來回過身,身後的人已是一身的雪白,那把傘被她拿在手裏不曾打開。
“無憂,上車吧我們回家,好不好。”
若冰擔憂的眼神使得我不敢與其對視,在下一秒偏過視線拽開車門坐了進去,在溫暖的車廂裏若冰為我撣去身上的片片雪花,她将我冰涼的手指捂在自己的手心裏輕輕的揉戳。
我在怕,醒來之後的不安和惶恐日劇加深,不肯看她一眼執拗的将視線停留在車窗外的風景上,高樓大廈的聳立,來往車輛的急速,路上行人的匆匆。
到家之後惠雯小聲的和若冰囑咐許久之後才開車離去,在自家大門前我緊張到神經緊繃,打開房門走進客廳,房間裏很幹淨,被若冰收拾的一塵不染。
“我去給你放熱水,一會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好不好。”若冰去上樓放洗澡水去了,我一個人站着客廳裏渾身僵硬,拽開室內玻璃門穿過大廳站在空地上,腳下的雪花已将地面完全覆蓋,冷風輕易的就将身上的襯衫吹透,當冰寒與肌膚相貼時令我不由的打了個寒顫。
“怎麽到外面來了,涼,回屋裏好麽。”
随着若冰聲線的響起身上也多了一件大衣,我微微的皺起眉頭望着天空,腰部傳來的力道随後越加收緊,若冰将頭抵在我肩膀上,她說:“無憂,別放棄自己,求你,求求你,在努力地愛我一次好麽,回頭看看我,我就在你身後抱着你,我是季若冰,你愛的若冰。”
若冰……季若冰……我的愛……是這樣的麽……
我就那樣被若冰緊抱着站在雪地上許久許久才回過身去進了屋子,在浴室裏衣褲被若冰一一退去,擡腿邁進浴缸水溫剛好,坐下去埋進溫熱的清水裏,浴室中充斥着流水的聲音和若冰散發出的那淡淡清香。從水裏冒出來坐在邊上的人擰開洗發水往我頭發上塗,她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按然後柔順我的長發,在若冰給我洗頭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發絲已經是那般的長了。
“來站起來我給你打沐浴露”若冰說話間過來扶我,握住她的手臂站起身,看着半彎着腰認真的給我上下清洗的人我有些鼻尖泛酸,洗過了澡穿上睡衣吹了吹頭發之後躺倒在床上。
“餓不餓,我也去洗一下你先躺會,我十五分鐘洗完下樓去給你做香香吃,好不好。”
媽媽來的時候若冰在樓下做飯,媽媽上樓來進到屋裏時我整個人鎖在被子裏,在媽媽将被我蓋過頭頂的被子拉下來時,我往下移了移身子。
媽媽伸手将床頭燈按開,她的手附上我的額頭,我聽到媽媽說:“不怕,不怕啊,媽媽在,媽媽在。”我智慧的媽媽我想她應該早就發現了我的反常,只是她和我一樣不相信我真的病了。
那是很多很多年之後媽媽張開她寬闊的胸懷将我擁入其中,她雖然年老但媽媽的臂膀依舊堅實可靠,依舊足夠溫暖窗外的寒冰。
吃飯時媽媽坐在床邊若冰端着飯碗一口一口的喂我吃下去,媽媽走的時候跟我和若冰說:“孩子我先替你們照顧着,等你們都整理好自己之後再去接孩子回來,大人的情緒別影響到孩子。”
在門口我追上媽媽我問她,我說:“媽媽,我是不是讓你覺得很難堪。”
媽媽說:“不是,你一直是媽媽的驕傲。”
我又問:“那為什麽你總是說我這不對那不對”
媽媽随後嘆了口氣說:“媽媽也錯了,錯在對你太嚴苛,對你要求太高。無憂,媽媽是怕你自負,怕你盲目自信,所以媽媽打壓你,希望你可以審視自己以免過于狂傲。”
我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媽媽也在我的注視下推門而去,大門緊閉之時若冰牽過我的手回了房間,回家後的第一個夜晚若冰給予我濃濃的愛意,媽媽給予我深深的嘆息,她們的愛都是那樣的無私和寬容,卻又是不同方式的贈予。
“無憂,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無憂,我帶你去吃大餐好不好。”
“無憂,我愛你,你看這花你喜不喜歡。”
最近若冰經常帶我出去走走,現在的她要比之前的她愛表達很多,她給我買來豔麗的紅色玫瑰,為我獻上別致的藍色妖姬和婉約的香槟玫瑰,她會買來蠟燭制造惬意的氛圍與我共享燭光晚餐,她也會在看電影的中間突然掰過我的頭吻上我的唇瓣,會在大街上不顧周圍人的目光深情地與我相擁親吻,這樣主動的若冰讓我驚奇更讓我覺得新鮮。
在珠寶首飾店內若冰買了一條項鏈給我,她說:“無憂,戴上這項鏈你的心和人可就是我的喽。”若冰說,無憂,你別想在逃跑,不管你逃到哪裏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所以省點力氣好好的跟我過日子吧。
我笑,很無奈。
若冰開始有意識的外面變得強勢起來,若冰變化速度是驚人的,在我還沒有完全适從的情況下,她毅然樹立起了自己的全新形象,而她那極大的反差讓惠雯都贊嘆不已,她對我說:“我滴個姑奶奶啊,無憂你家若冰什麽情況,小綿羊突變大灰狼啊,你都不知道昨天那家夥給下面人□□的啊,簡直都能趕上滅絕師太了。”
我将若冰放在副手的位置,以來減輕惠雯肩膀上的擔子,我即便是回了公司但也很少處理相關事務,偶爾會出席一下之前接下來的活動邀約和談好的合作,剩餘時間全部用來發呆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