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糾纏
即便他帶着口罩和墨鏡，可黎初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那出挑的身材和不俗的氣質，即便立在熙攘的人群當中，也很容易被人看到。
他比從前更瘦了，溫暖的陽光照着他白皙的肌膚和淺棕的頭發，身上還是以前愛穿的淺色外套跟破洞牛仔褲。
黎初定在原地，忽然很想就這樣走出去，站在他面前當面問出那句在她心裏千回百轉的話。
你好不好。
可是她沒那個勇氣。
在虛拟網絡上，他們是素未謀面的網友。
可假如他發現“一顆甜栗子”是他不想看見的人呢？
他曾經親口說過的呀！——黎初，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現！
那滾燙的話灼熱過的傷口，到現在還隐隐作痛。
于是顧見嶼走進咖啡館的一剎那，黎初逃了。她奔到咖啡館最角落裏的位置坐下，背對着他，不敢回頭。
路過的服務員不解地看着她：“小姐…需要幫忙嗎？”
她僵硬地搖了搖頭，餘光卻貪戀地望着那個高大的身影。他抽出椅子，落座。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擡頭望過來，就能看見她的背影。
就這麽多看一會兒，像從前躲在演唱會後臺看他在舞臺上唱跳那樣。
只要一想到這世上還有他，再黑的夜晚都仿佛有了希望和星光。
黎初的手機輕輕一震：
Starry Night：【我到了，你在哪？】
她的指尖顫抖着，敲了一行字，又删掉。
敲了一行字，又删掉。
一連删了好幾遍。
她屏住呼吸，反複告訴自己，沒事的，沒事的。
過了許久，她終于打下一行字：
一顆甜栗子：【抱歉，臨時有事。】
點擊發送。
餘光忍不住又看過去，等待着他的反應。既期待他看過來，又害怕他看過來。
只見他低頭擺弄了一下手機，看到屏幕上的消息之後頓了一下。
然後他召來服務員，囑咐了些什麽，起身離開。
她的手機又震了一下：
Starry Night：【沒關系。】
Starry Night：【我最近在找專業伴舞，假如你願意的話，可以随時聯系我。我的新專輯放在藍山咖啡前臺，你什麽時候有空，可以來取。】
黎初剛回到練習室，任洛菲就先一步走上前來擋在她面前，“Battle嗎？”
黎初掃她一眼，拉下黑色羽絨服的拉鏈。
“來。”
金賢愛走過來，看出她狀态不太對，于是有些擔憂地跟任洛菲說：“前輩，姐姐她還沒有吃午飯，體力會跟不上的。”
任洛菲輕飄飄看她一眼，冷笑道：“怎麽，吃完了飯是不是要說還沒消化？”
金賢愛瞪圓了眼睛：“前輩你…”
黎初一把攬住金賢愛的腰，将她輕輕推到一邊，笑了笑：“我沒關系。”
說完，她走到鏡子前開始拉伸。任洛菲也嘲諷似地看了金賢愛一眼，也走過去拉伸。
這場C位之戰吸引來許多人，甚至有很多剛剛下工的藝人都跑來圍觀。
熟悉的音樂再次響起，兩人的動作幾乎完美同步，不分伯仲。
剛才黎初和金賢愛跳的也只不過是第一部分而已。這首歌曲其實并不短，以rap開頭，高音結尾。
直到接近尾聲，兩人仍然沒有出現明顯的差距，個人風格也非常濃烈。
唯一不同的是，高潮部分任洛菲爆發力更強，而黎初稍顯收斂。
聞念念舞臺經驗豐富得多，一眼就看出來黎初是在為最後的高音做準備，她贊許地點了點頭。
果然，等到音樂被推向最高音的時候，任洛菲卻出現了明顯的氣息不足，而黎初卻将高音部分穩穩地完成。
音樂收尾，練習室裏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認識任洛菲更久，自然心裏也更偏向她。但是表演騙不了人，從剛才這支舞蹈的發揮來看，黎初顯然是更完美的C位人選。
任洛菲緊緊攥着拳，眼神裏充滿着不甘心。
金賢愛站在一旁賣力地鼓起掌來，喊着“姐姐最棒！”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四下響起掌聲。這掌聲比起之前，更真情實意。
香瓜拿着手中的名單走上前來，有些為難地掃了任洛菲一眼，低頭道：“既然這樣，那麽C位…”
“C還是給洛菲吧。”黎初忽然開口，衆人的目光聚集了過去。
黎初認真地指着香瓜手裏的名單說：“剛才我整首曲子試了一下，感覺B段是最難唱的一部分，還是歸我處理比較好。我建議C位仍然由洛菲來當，她來完成E段。”
明明是顧全大局的話，可是落到任洛菲耳朵裏，卻又是另一種滋味。她大聲說：“我可以唱B。”
黎初的眼神掃過來：“但是你并沒有完成好這一段。”
任洛菲不甘心地說：“那是因為我跳了一整首，最後的氣息沒有控制好，我可以加練...”
“氣息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出來的。這次節目有很多強者，我們必須拿出最保險的方案。”
香瓜對黎初的印象頗有改觀，贊同道：“B這裏的确不好處理，之前給念念唱的很吃力。”
聞念念點頭表示同意：“黎初剛才的發揮很好。”
高糕也表示贊同：“洛菲，你一直練習的都是E，就別換了吧。”
任洛菲看見剛才還站在自己這邊的好友紛紛“叛變”，覺得臉上挂不住，一轉頭便往出走，無論工作人員怎麽喊她都沒辦法。
而這并沒有影響到最後的方案敲定。
剩下的幾個練習生一起投入了訓練當中。因為實力都不錯，于是她們很快便形成了默契。
她們一直練到晚上七點，洪人這才領着任洛菲回來。
黎初只是看了看她，并沒說什麽。
洪人将幾疊資料分給她們，特意跟黎初說：“海選的問題解決了。這是錄制細節，你們到節目組之後都要按照這個流程來。”
幾個練習生席地而坐，靜靜翻閱。
高糕突然哀嚎一聲：“啊？連零食也不能帶嗎？”聞念念笑着打趣：“正好給你減減肥啊，省的上鏡又被粉絲怼…”
看着她們談笑，金賢愛湊過來跟黎初說：“歐尼，這上面寫的是什麽啊？”
黎初笑了：“我今天晚上回去翻譯給你。”
幾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倒是任洛菲提了個關鍵問題：“節目組不讓帶手機，到時候怎麽聯絡？”
她問的不無道理。
選秀期間如果完全不跟外界聯系，可能會導致練習生和公司之間溝通出現障礙，要是遇到問題不好解決。
洪人不甚在意：“一般查的不嚴，你們帶上一個舊手機交上去就行了。”
結束了一天的活動，黎初讓公司的司機送她回家。她本來想帶金賢愛一起回家，誰知道這小家夥貪吃宿舍阿姨做的飯，不肯跟她走。
到了家，黎初脫下外套，突然發現自己內兜裏有個硬邦邦的東西，才想起來這是顧見嶼給她的專輯。
專輯是今年新發的，名字就叫《星夜》。
星夜，Starry Night.
黎初下意識地打開手機，微博私信裏的對話框還停留在他結尾的那句。
她點進頭像。
這顯然是個小號，粉絲0，關注1。
那個1就是她。
黎初往下滑。
原來他每天都堅持發一條微博，而微博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沒有文字，只有...一顆星星。
11月29日內容：一顆星
11月28日內容：一顆星
…
拉到最後。
注冊時間停留在在2014年10月31日
整整2217天——
是她離開的六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