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深夜

黎初這幾天練習不太順利。

仗着A組的實力比起B組要強很多，安泠然和卓妮開始偷懶。她們只會在鏡頭面前展現出努力的樣子，其他時間總是找各種理由缺席。

只有黎初，幾乎将一整天都和金賢愛一起泡在練習室裏，聞念念和高糕已經一連好幾天碰不着她倆了。

因為隊友懈怠，黎初便只能跟着B組一起加練，順便指導她們的動作有哪些問題。

“這裏，腰再軟一點，想象你是在桃花樹下面跳舞，動作自然就舒展多了…”

黎初基本上已經成了半個老師，B組的成員們每天都圍着她轉，真心實意地喊她黎老師。

離第一次公演就剩下三天，眼見着安泠然和卓妮又打算溜號，黎初喊住了她們，“泠然，妮妮，今晚我們加練兩個小時。”

安泠然瞟過來，看見鏡頭此時正對準了她，臉上露出假意的微笑，“放飯啦，我和卓妮先去吃完飯再來也不遲…”

“不行。”黎初看着她們，語氣有些生硬。

深谙節目剪輯之道的安泠然嘟起嘴，撒嬌似地開口，“初初，我們好累啦，今天都練習一整天了，可不可以休息…”

還沒說完，就看見黎初掏出個小本，端端正正開始念，“今天11月8日，你倆睡到十二點才起，吃完午飯化好妝來教室已經下午三點，到現在總共練習了三個小時，還不算你們中間去衛生間的時間…”

“行行行，我練，我練還不行嗎？”安泠然沒想到她還記小本本，瞬間有點心煩。

趁着鏡頭沒對着她們，卓妮小聲地嘀咕了一句，“說的就像B組能贏一樣。”

黎初聽見，手上的動作一僵，轉過頭說，“卓妮，你覺得自己很厲害嗎？”

卓妮有些露慫，弱弱地開口，“我沒那個意思…”

安泠然餘光瞟見攝影師将鏡頭對準了她們，于是故意說，“黎初你這麽兇幹什麽啊？大家不都為了舞臺在加緊時間練習嗎？”

黎初并不理會鏡頭在那兒，冷淡道，“是嗎？B組每天在練習室加練五個小時，早晚訓練從不缺席，你們去哪了？”

安泠然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眼中有些得意。

她作為一個選秀經驗豐富的人，自然明白什麽樣的爆點是節目組需要的。

黎初這下子破罐子破摔，到時候被後期一剪，自然有的是人會幫着自己罵她。

練到晚上，人都走光了。

最後剩下來的金賢愛想叫她一起走，黎初卻搖了搖頭說，“這一段我還是不熟悉，你先回去。”

又跳了兩三個小時，黎初渾身的訓練服都濕透了，這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從練習室裏出來。

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才發現已經淩晨兩點了。手機上有一條未讀短信，是二十多分鐘之前發來的。

內容：回宿舍的時候，繞北門。

署名：——y

號碼有點熟悉，可又沒備注。

唯一的線索，就只有手機屏幕上的那個小小的“y”。

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她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北門。

鐵門外好像聚了些人，隐約有手機屏幕的光時亮時滅。

來之前，她就知道會有些站姐和粉絲會在門外蹲她們上下班，時不時會拍些路透照回去發微博。

但她連粉絲都沒有呢，會有人蹲她到這麽晚嗎？

黎初有些遲疑地慢慢靠近，大樓徹夜通明的光芒落到她身上，照亮了她的臉。

門外的人眼尖，立刻認出了她，興奮地喊着她名字——

“黎初！”

像是一點星火點燃了草垛，一時間燒過整片荒原。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像個木頭人一樣，也不懂打招呼，只聽見好多人興奮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喊着，“黎初！真是黎初！”

“黎初，我好喜歡你啊！不要管外面的聲音，做你自己，我們會一直一直陪你的！”

直到一個小小的橙色燈牌，溫暖有如黎明的亮光寫着她的名字，黎初才慢慢回過神來。

他們…是在這等她的嗎？

原來她也有粉絲了？

原來…這世上有這麽多人喜歡她的嗎？

淚腺久違的酸楚傳來。

被老師嚴厲訓斥的時候，腰疼得站不起來的時候，被網上的謾罵幾乎擊垮的時候，她都沒哭。

但是這會兒，她有點想哭了。

像小時候被人搶了玩具，被媽媽抱在懷裏一樣的委屈。在粉絲面前，她可以委屈一下的啊！

黎初忽然背過身去抹了下眼角，又轉過來，端端正正給粉絲們鞠了一躬。

擡起頭來想了想，覺得還不夠，兩只手攏在嘴邊跟他們喊話：“我沒洗澡就不過去熏你們了啊！我也喜歡你們！”

遠處傳來一陣哄笑聲。

黎初晃着手，又不舍得離開，幹脆就不看路，倒退着往回走。

洗完澡換了衣服癱倒在床上，熟悉的渾身充血的感覺再次回到她身上。

黎初有點困了，迷迷糊糊玩着手機上的貪食蛇。

長長的貪食蛇尾巴拐着彎，她腦中突然一閃而過一個英文花體的“y”，印在漂亮的手寫賀卡上，那場景好像皓月的練習室，窗外下着雪，地上擺着兩杯喝了一半的奶茶…

奶茶…

原來發信人是顧見嶼啊。

嘿嘿。

顧見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初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拿起手機一看，【短信已發送成功】

完了。

她發了什麽？

黎初胡亂點開聊天框，她的回信裏寫着：奶茶。

？？？

她大半夜給他發一句“奶茶”？

黎初你的腦子能不能清醒一點？！

手機突然詭異地一震，黎初渾身僵住，猛地捂住手機屏幕，又一寸一寸地将手掌挪開——

【未知聯系人：我不負責你的私人需求。】

黎初“……”

這句話為什麽聽起來這麽怪。

她現在裝死來得及嗎？

她悶頭睡了過去，渾身的疲憊讓她沾枕頭就陷入了香甜的睡夢。

而短信另一端的人卻拿着手機，久久地盯着手機屏幕出神。

時鐘滴答、滴答。

一分鐘過去了。

五分鐘過去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

沒有回信。

顧見嶼戴着一副銀框眼鏡，側身半倚在軟包床頭，絲綢睡衣滑落，露出修長脖頸與鎖骨。

他姿态閑适，而眉宇間卻蹙起一道淺淺的溝壑。

修長的指節反複滑動着信息。

是他剛才的語氣太重了嗎？

他默默撐着前額，有些懊惱。

不知道為什麽，在她面前，他總是這樣控制不住情緒。

淩晨四點，顧見嶼終于放棄等待。

他關上手機，将眼鏡取下擱在一旁，平躺在床上。

屏幕的亮光熄滅後不久，他又忽然翻身而起，手指靈活地點開某團外賣，查看附近奶茶店營業時間。

第二天一大早，黎初被高糕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聲喚醒——

“姐妹們，我們有奶茶喝了！！”

黎初現在一聽到“奶茶”兩個字就慌得一批，立馬清醒了過來。

只見高糕手裏端着四杯奶茶，喜滋滋地從外面走進來，給她們一人發了一杯：“顧見嶼老師派助理給我們送來的，每人都有份哦~”

“噗——”

黎初剛吸了一口奶茶就噴了出來。

顧見嶼不但沒覺得她有病，還給所有人都送了奶茶？

聞念念被她吓了一跳，“小初怎麽了？”

金賢愛到處給她找紙巾，黎初接過來，有點抱歉地說，“沒啥，沒啥，好久沒喝了有點感動…”

“居然是低糖的！還不加珍珠诶！”高糕哀嚎一聲。

聞念念笑着說：“畢竟有節目組盯着，總不能給所有人都加全糖吧？”

有意無意的對話，卻觸動了黎初的思緒。

她低頭看了眼奶茶杯上的備注：

【30%糖，加奶加仙草，不加珍珠】

耳熟的對話回蕩在耳畔，似乎将昨天那個奶茶平安夜的夢境填補完整——

少年圍着暖融融的大紅色圍巾，一雙琥珀色桃花眼看着她：

“你好奇怪哦，奶茶不加珍珠，只加仙草，黑乎乎的一坨…”

“你才奇怪嘞，喝一杯奶茶要加一大堆東西。”她便走便嘟囔着。

“這才叫喝奶茶。”他忽然伸過手來，用力揉了揉她的頭發，“懂不懂啊小孩？”

她不滿意地甩甩腦袋，“你不要随便亂按別人的頭，會長不高诶！”

……

黎初愣怔怔地舉着奶茶出神，任洛菲忽然敲門進來，幾個隊友的打鬧頓時便停了下來。

她臉上有些生硬，卻還是關緊了門走過來。

高糕把奶茶遞過去，“菲菲，喝不喝奶茶啊，我還沒動呢。”

“不了，宿舍裏有。”任洛菲擺了擺手，有些不自然地看了黎初一眼，“我剛才不小心聽見她們說，皓月聯系了節目組，打算對你進行惡剪…”

作者有話要說：  站姐，網絡流行詞，指的是那些拿着高級相機的偶像粉絲，亦指明星偶像應援站的管理者和經營者。 站姐這個詞最先出自韓國飯圈。

惡剪，即惡意剪輯，大部分綜藝節目為了制造噱頭，引起話題度，都會進行一定程度惡剪。有時候，也是節目方跟各個娛樂公司之間的交易和博弈。畢竟節目組無力同時對所有資本進行對抗，就只能在剪輯上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