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日光很淡很溫柔地灑了下來, 哪怕直視太陽也并不刺眼,天很藍,浮動的雲猶如海上的風帆。

白微羽愣了一會兒,輕輕笑開了。

她知道自己這是在做夢, 而且大概是一個美夢。她記得之前發生的事情, 鐘年年成功取出了發信器,雲諾安全回到了她身邊, 只可惜她身體太差了,因為之前那個冷水澡, 再加上受了一次傷,又開始發起高燒, 估計是沒撐下去昏迷了吧。

沒什麽大關系, 只要等着醒過來就好, 這次的事情已經差不多塵埃落定,不會再出現意外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雙手很小, 還是個孩子的手。

白微羽感覺到自己奔跑起來, 風吹過臉頰的觸感很真實也很夢幻,她見到不遠處的河堤上坐着一個女孩子,長頭發, 面容在陽光下模糊不清。

女孩正在玩一把蝴蝶/刀,刀刃在她的手指間上下翻飛,幾乎真的像是一只翩飛的蝴蝶,閃動着銀色的, 精致的光。

真漂亮。

這次的想象裏,是這樣一個女孩子教她玩的蝴蝶/刀嗎?

白微羽漫不經心地想着,手主動伸了出去。白微羽從來沒做過這種身體不由自己控制的夢,一時間覺得有點新奇。

手伸過去,從背後捂住了那個女孩子的眼睛,白微羽聽見自己刻意掐細的聲音。

“猜猜我是誰!”

女孩收了蝴蝶/刀,有點無奈地笑了笑:“白小魚,你聲音掐得能去唱戲了。”

“切。”她撇了撇嘴,一把把那女孩子撲倒在草地上,捶着她的肩膀不滿地說道,“你這個壞家夥,聽錯我名字就算了,你還一直拿外號叫我!你看我不撓你癢癢!”

說着,就去抓女孩的腋下。

女孩用手背擋着眼睛笑得渾身都在發抖,太陽光照下來,帶着一種異常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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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微羽覺得自己似乎被這樣的笑容感染了,她冷眼旁觀着,清醒地知道這不過是她想象出來的,不切實際的夢境,但一顆心依舊變得輕盈而溫柔。

白微羽早就習慣了自己混雜在一起,分辨不清的記憶和幻想,并不覺得這會有什麽問題,這些年來,她真正的記憶早就因為太過久遠而模糊不清,與之相對的是她一層一層幻想出來,強加給自己的美好的過去。

她享受夢境裏這片刻的美好,也不在乎是假的。

夢境裏的女孩用手指抵住她的額頭,輕輕一推,笑道:“鬧差不多就行了,起來,我衣服髒了,你幫我洗啊?”

夢境裏的她就乖乖爬了起來,噘着嘴說:“我才不,我又不是你養的小媳婦,還幫你洗衣服。”

女孩只是笑,用手臂撐着自己坐起來,翻動着手掌,蝴蝶/刀翻轉翩飛,她被那把刀吸引了目光,驚嘆地問道:“這是什麽?”

“噓。”女孩說,“這是我背着爸媽偷偷買的,蝴蝶/刀,我在網上看了視頻,玩起來是不是很漂亮?”

她點點頭。

女孩又笑:“想學?”

她又點頭。

女孩循循善誘:“那你給不給我洗衣服?”

她剛點了一下頭,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把搶過女孩手裏的刀,笑嘻嘻地說:“我才不要,你看我的!”

女孩一愣,有點着急地要攔她:“你小心一點,這把刀是開過刃……”

女孩微微睜大眼睛,吃驚地看見蝴蝶/刀翻飛在對方手指間,一整套動作下來,跟她之間做的一模一樣。

“小魚。”女孩神色古怪地叫她,“你其實是個天才吧。”

她得意洋洋地收起刀,說:“我們全家都是天才,我媽媽是天才中的天才!”

白微羽的笑意倏然消失。

“夠了。”白微羽冷漠地想,“這個夢可以到此為止了。”

但是夢境還在繼續,她纏着那個女孩,又是撒嬌又是威逼利誘,終于讓女孩答應把蝴蝶/刀借給她玩幾天,女孩笑得很無可奈何,擡手揉亂了她的頭發。

天空中飛過二三飛鳥,啼啭聲仿佛悲鳴一般。

她要回家了。

白微羽覺得自己的心口堵了一點什麽,她再次想道:“夠了,停下吧。”

讓她醒過來吧。

她推開了一扇門,明亮溫柔的色彩鋪展開來,一個男人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随口對她笑着說:“回來了?去洗手吧,快吃晚飯了。”

一個女人從廚房裏出來,手裏端着一盤香氣撲鼻的甜湯,男人蹭過去嘗了一口,打趣道:“怎麽又做這麽甜的,咱們家糖不值錢啊?”

女人翻了個白眼,嘟囔:“又不是做給你吃的,要你說這些?”

女人沖她招了招手,笑起來的樣子粲然美好:“小羽,過來先吃一點墊墊胃。”

男人在女人臉上親了一口,不滿道:“就知道偏心這小崽子。”

“你幹什麽!”女人一下子紅了臉,嗔道,“孩子還在這兒呢!”

白微羽就這麽看着,然後彎起了眼睛。

那個笑容裏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沒有可以用語言描述的一切東西,她只是彎了彎眼睛和嘴角,幹淨稚拙如同嬰兒。

她微笑着,木然地想:“這個夢,實在是太假了。”

**

白微羽緩緩睜開眼睛,眼皮因為高燒有些水腫,被光線刺得難受。

她剛想閉上眼,一只手就蓋了過來,掌心的溫度比常人偏高,熨帖而溫熱,白微羽在那一瞬間仿佛聞到了夢中的青草香。

她輕輕叫了一聲:“姐姐。”

“嗯。”雲諾淡淡地應聲,低頭用額頭試了試她的體溫,說道,“應該退燒了,我讓鐘年年燒了粥,你吃嗎?”

白微羽沒什麽胃口,但依舊乖乖點頭。

雲諾就去盛了一碗粥,在床上架了一個小桌子,白微羽捧着碗,一口一口地喝着,小心翼翼地擡眼瞅雲諾的臉色。

雖然一如既往面無表情,但看上去——好大的火氣啊。

白微羽也不敢吱聲,埋頭跟八輩子沒吃過飯一樣努力喝粥,一直到吃空了碗,才慢吞吞地擡起頭來,露出一個笑臉。

雲諾一聲不吭地把碗拿出去扔進廚房,回來放下小桌子,說道:“再睡一會兒吧,我先出去了。”

白微羽:“姐姐我錯了。”

雲諾在門邊停下腳步,沒回頭,只是“嗯”了一聲,等她的下文。

“我……”白微羽眨巴了一下眼睛,思索後說,“我不該把自己放在危險裏。”

雲諾不為所動。

白微羽絞盡腦汁:“我不該讓你擔驚受怕。”

雲諾繼續不為所動。

“我不該……”白微羽一時間真的想不出還能為什麽道歉,委屈地看着雲諾的背影,嘀咕道,“但我真的只是因為相信姐姐。”

雲諾終于嘆了口氣,走回到床邊,白微羽一言不發地伸出手扯住雲諾的袖口,輕輕晃了晃。

雲諾把白微羽的手塞進被子,坐在床邊緩緩開口:“你什麽都沒做錯,不需要跟我道歉,說到底是因為我不夠強大,所以才會出現這些事情。”

白微羽開口想反駁,雲諾攔住她,繼續道:“之前在端陽,是我心防太弱,沒能從幻境裏掙脫出來,也沒能想通紅繩的關節,你很聰明,白微羽,你做到了我沒能做到的事情。”

白微羽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麽。

她想問,為什麽不繼續叫她小魚了?

但是這個問題本來就沒什麽意義,也很容易想通,因為雲諾本就是一個冷淡的人,叫人的時候一直都是用全名,之前是因為情況特殊,現在她們并沒有生命危險。

但白微羽還是不自覺地感到幾分奇異的失望。

雲諾說:“你被傅堯帶走,也是因為我不夠強,不能正面對上許琴許瑟,才讓你又陷入了危險裏。”

雲諾垂着眼睛,聲音頓了頓。

“我差點以為你要死了。”

雲諾的手輕輕蓋在白微羽的額頭上,撫動着那裏細軟的劉海。

“我剛剛說了要保護你,你剛剛答應了會活下去。”雲諾好像把自己剖開一樣,聲音在喉口微微一梗,才順暢地吐出來,“但是你卻差點死了。”

白微羽的目光沉靜地落在虛空的地方,許久,她輕輕笑了,伸手抱住雲諾的腰,像之前阻止她殺死傅堯一樣把臉頰貼在雲諾的脊背上。

“但是我現在還活着啊。”她笑着說,尾音拖長,帶着點親昵的味道,“我以後都聽你的,好不好?姐姐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就算要往西也絕對偷偷來,不讓姐姐發現一星半點。”

雲諾滿心的沉郁被一下子打斷了,變成一腔難以言喻的哭笑不得,說不清是氣還是無奈。她拍了拍白微羽交疊在她身前的手,說:“姐姐現在讓你睡覺,我還有事情,晚點回來,晚上鐘年年會來給你做飯。”

白微羽乖乖躺下,只露出一雙眼睛,說道:“年年姐做飯沒我好吃,最後可能還是我給她做。”

雲諾:“不許,好好躺着。”

白微羽笑起來,慢吞吞地吐出兩個字:“霸道。”

這一瞬間太過輕松的氛圍似乎給了她一種錯覺,如同夢境剛開始的時候懶散寡淡的陽光,白微羽陰差陽錯地在雲諾推門出去的瞬間輕聲問道:“對了,姐姐,你會玩蝴蝶/刀嗎?”

雲諾愣了愣,垂頭看着自己的手掌,聲音微微發緊:“那個東西,華而不實,花裏胡哨,沒什麽用處。”

白微羽眼睛裏的柔軟突然消失,她像是徹底從夢境的餘韻中醒了過來,再擡起眼睛,依舊還是那個溫柔到滴水不漏的女孩。

她微笑着說:“這樣啊,姐姐快去吧,晚上我會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雲諾:那東西華而不實花裏胡哨,沒用

qwq喂魚啊,人家雲諾只是說蝴蝶/刀沒什麽用,她又沒說她不會啊~你失望得這麽快幹什麽!

ps.看到這裏應該都知道了,不過我還是解釋一句,雲諾跟喂魚小時候的确是認識的,喂魚這個外號最初也是雲諾叫的,但現在她們是真的都沒認出對方,她們兩個的記憶都有不同程度的問題,雲諾簡單一點,就是失憶,喂魚的問題比較複雜,日後會慢慢解釋

接下來會是一段比較輕松無虐的基地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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