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可惜除了他們自己,并沒有旁人這麽覺得。
賈寶玉銜玉而生,這事兒真假不論,反正外面的人相信的是極少的。尤其是他們家一出這事,就宣揚的到處都是,還起了個寶玉的名,叫販夫走卒都這麽叫着。別人便只當這是一個笑話來聽了!
畢竟如果是真的,那肯定是死死的瞞着的。生來銜玉,那是普通人家能有的福氣?更別說那會兒,榮國公這個手握重兵的人還活着,他家裏生一個生來銜玉的子孫……呵,這不是找死麽?
但這事賈家說得跟真的一樣,大多數人自然就想到賈家兩房之争。賈赦雖是世子,可嫡長子和原配夫人都沒了,娶了個繼妻上不得臺面,管家權根本摸不着。再看二房,不但賈老夫人偏愛,向來有美名在外……大家自然而然的就想着,這必是賈二夫人為了争位所耍的手段。
肯定是婦人杜撰出來的,要是真的那瞞都來不及了,不能鬧得人盡皆知不是?誰也沒覺得賈家會有人根本想不到那麽深遠,更不懂時事。
荀越汐甚至在想,沒準榮國公之死,很可能跟這塊玉有關。當今的皇家當年可是造反起的家,他一個手握重兵多年,還家底豐厚的武将,弄個銜玉而生的孫子出來,他是想幹什麽?
皇帝甭管信不信這些神神叨叨的事,你把這些話露出來了,還弄得人盡皆知……他能不多想?只要皇帝有那麽一瞬間多想,榮國公就只能一死以證清白。多少開國皇帝都給自己弄個神跡?漢祖斬白蛇,武王魚躍舟。便是當朝開國的那位還來了個紅日入懷的神跡呢,結果他這裏來個生而銜玉,你不死誰死?
當然啦,這些都是荀越汐自己瞎想的。到底是不是,那誰也不知道。
反正這外面的人肯定是不信這是真的,看着賈家把那個賈寶玉當個寶貝蛋,把長房的嫡孫當根草,都覺得挺不可思議,她就見過老太太偶爾提到賈家,一副不屑的模樣。
至于賈珠,在纨绔裏,他讀書确實還不錯,可也就只是不錯。科舉三年一回,年年有多少人就不說了,賈珠那成績,一直是吊着車尾上來的,真心不怎麽樣。
而賈元春就更是個笑話了,如今榮國公府還沒分家呢,結果堂堂嫡孫女,卻小選進宮,不是笑話是什麽?說話實,外人根本看不明白這一家子到底在玩什麽。
荀越汐還想着,哪天等司徒憲來了,問問那賈寶玉的事。他身為前太子之子,沒準能知道些什麽。
想的太久,不知不覺就睡着了。許是泡了溫泉的緣故,這一覺睡得極好。天未亮,她便自發醒了過來。她這裏一有動靜,秦嬷嬷便帶着人進來,幫着她穿衣洗漱。
“昨兒夜裏下雪了,一夜沒停。姑娘今天得多加件衣服才行……”
荀越汐望向外面,可惜層層帳子擋着,什麽也看不見:“那就加吧。”又問道:“祖母那邊起了嗎?”
要去請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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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起了。”老太太年紀大,覺少。
到了老太太的院裏,請完安,陪着老太太一起用了早飯。老太太就把她打發出來了,“你自己去玩吧,多帶些人。昨夜下了一夜的雪,要是出門就多穿些,莫要着涼……”又吩咐了一番她身邊的人,便放她出來了。
荀越汐撒歡似的出了門,雪下到她的腳脖子厚,一眼望去,原本灰突突的蕭條氣象着上銀裝素裹,竟也十分美麗壯觀,讓人心喜。
可惜,沒等她看多久,莊子上的人就全起了,掃屋頂的掃屋頂,掃大路的掃大路,将這一片美景便破壞殆盡。秦嬷嬷搖頭嘆息:“今年初雪來得早,又下得這麽大,不知要凍死多少人。”
荀越汐就是一怔,然後便也沒了看景的心情。轉而去看那些人,到是人人身上都有棉衣,只是看着也不甚厚。且幾乎人人的衣服用都帶着補丁,個個鼻子凍的通紅。便是如此,也是一個個笑得開懷,偶爾聽到些閑聊,也是在誇主家仁善。隔壁誰家的莊子上,昨兒夜裏就有人被活活凍死的,主家那邊知道了,也只說晦氣……
秦嬷嬷見她情緒不高,寬慰道:“咱們莊子上的人已經極好了。哪怕舊些,人人都有棉衣穿的。”
荀越汐越發沒心情了,轉了一圈,便回了屋裏。
老太太一看她這麽快就回來了,有些好奇。卻也沒問什麽,只道:“外面冷,快去爐邊烤烤。”又吩咐人:“給倒碗姜湯來,多加些紅糖。”
荀越汐身上不冷,她現在雖然沒有上輩子那深厚的內力,可這天對她來說實在不算多寒冷,但那姜湯還是一口喝盡。待身上有了熱氣,她才湊到老太太身邊:“祖母,不如讓廚房多煮些姜湯,給那些做活的人一人賞賜一碗吧。”
大家聽了都笑,老太太更是摩挲着她的小臉:“我們汐兒是個心善的。”
老太太的丫環就道:“回姑娘,老太太昨兒個就吩咐了,廚房裏的姜湯一直都要有,但凡有人要,自去舀來喝就行。這一個冬天裏,日日都有的。”
荀越汐恍然,又覺羞愧,她前面兩輩子,看到的要麽是方寸之地,要麽就是自己,活得十分自我自私,沒半點心懷天下,救濟蒼生的想法。如今難得起了一回濟人之心,卻是白開了一回口。
老太太卻覺得挺好:“為善之心永遠都不嫌晚,更不嫌少或輕。汐丫頭能看到他們的難處,能想到這一點,已經十分了不起了。”
可她并不是個小孩子。
老太太也沒光顧着跟她說話,又對下面吩咐,讓人注意莊子上各家各戶的屋頂,牲口棚,有雪就早些掃了,莫要壓塌。又讓人挨家挨戶的檢查,免得有顧及不到的……實在窮困,也有囤着的糧食棉衣,可以先借了去用。待來年再以租子的形式還回來……種種條例,不一而足。
“祖母,我能去莊子上轉轉麽?”之前只在這莊院裏,真正的莊子是農戶們住的小村子,離得不遠,卻也不算近。
許是之前的話,老太太并不阻止,只依舊還道:“多帶些人。”又提點她:“多看多聽少說。”
“知道了,祖母。”荀越汐雖然活了不短的年頭,可為人處世絕比不上老太太。認真聽着,并且認真執行。
帶着好些個人,踩着雪,嘎吱嘎吱的來到村子裏。村子裏的大路上還有不少的雪,有的人家門口已經掃淨,有的正在掃,有的卻還沒動。但一路看過去,家家都在忙活,竟沒有一個閑的。
也有不少小孩,他們搓着雪球,你砸我一下,我砸你一下。大人在邊上叫着,剛掃淨的地面,叫他們這麽一弄又髒了。天冷,雪多還好,少了便化成了雪,很快就結了冰,容易摔到人。
“咱們家的莊子還好,主子們仁善。平時租子就不高,偶爾還有賞賜。雖說都不富裕,可也不太艱難。到了秋日,這西邊幾座山上的柴也盡讓莊子上的人砍去存了,到了冬天,也柴燒炕。有些莊子上日子便難過了……”莊頭媳婦跟着,一邊走一邊給她介紹道。也說些別人莊子的事,有的家主租子收的極高,忙活一年,最後一頓飽飯也吃不上不說,斷頓是常有的事。山上的柴不準砍,更不準去打獵。但凡要去,又要收一層利。窮人不買不起碳,便是柴火也只夠平日煮飯,便是起的起炕,也燒不起,只能一家子挨在一起取暖。
這是荀越汐在這裏過的第一個冬天,身處富貴人家,她沒什麽感覺。身上有棉衣,外面有狐披風,手裏還要拿着手爐,暖和的很。卻是頭一回知道,外面的普通人,冬天是如此艱難。
“劉嬸。”莊子最後一戶,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從裏面走出來。看到他們一行,便開口打招呼。
“虎子啊,你妹妹怎麽樣了?”
“謝嬸子關心,妹妹已經好多了,今天早上喝了碗粥,這會兒都能起身了。”又道:“都是主家仁善,回頭嬸子若是見着主家,小子想去給主家磕個頭。”
劉嬸,也就是莊頭媳婦連忙擺手:“用不着,用不着。主家每年接濟的人不知多少,要是個個去磕頭,那主家幹脆什麽都別幹了。你只管記在心裏,以後好好做活就成。”
虎子想了想,點頭應下。
等離得遠了,荀越汐才又問:“怎麽回事?”
劉嬸笑道:“虎子家沒長輩,就兄妹兩個一起過活。前陣子他妹妹生了病,沒錢醫治。到莊子裏求了當家的,主子每年都會特別要求咱們這些莊頭,若是有實在過不去的難處,盡可能的幫一幫。每年還專門放了筆銀錢在莊子上,專門用來幫人的。當家的就用這錢給請了大夫,買了藥。這虎子是個實心的,不定怎麽感激呢。”
荀越汐明了,這心裏感嘆祝家人是真正當得起仁善二字的,想別人所想,急別人所急。且有分雨,救急不救窮。不過,這也要他們對下人的管控力度足夠,否則下面的人一旦陽奉陰違,甚至起了壞心,那好心不成,反要壞了事。
現下看來,祝家不但有這個心,還有這個能力,使得他們想做的事情,很好的被完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1-23 04:03:32~2019-11-23 18:21: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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