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皇帝真不稀罕這點子青菜，但誰讓他多看一眼，又多問一句呢？害得人家多想，主動送上門。這種時候，他又不能不要。當了多年皇帝，他自然明白，自己的一舉一動，能惹旁人多少猜疑。所以，他接了，還誇了兩句。

回到皇宮之後，還特意吩咐下去，讓好好做成菜呈上來。順便，讓司徒憲也留了下來。東西是他外祖家來的，總不能都上桌了，再把這小子攆出去。

要麽說隔輩親呢？當年他跟太子也曾父慈子孝，所有兒子裏，大概也就太子得了他僅有的父愛。如今太子沒了，便只剩下好了。最後只剩了個司徒憲，他便把剩下的對兒孫的慈愛全都給了他一人。

對于司徒憲，皇帝是真心的疼。雖說生在皇家，不可能像普通人家那樣親近，但将從他外祖家得來的小青菜做了給他吃還是能做到的。要是換了別的兒子，肯定直接就打發了。

祖孫兩一桌上吃飯，皇帝自然也嘗了嘗這冬天難得的綠意。結果這一吃便怔住了：“這味道……”到是難得的好。難道說因為是冬天生長的，所以特別美味？

到此，皇帝也沒多想。

帶回來的菜不少，接下來又連着吃了幾頓。皇帝雖然不會表現出特別的喜好，可下面的人多精啊，他們就靠揣摩皇帝的心思過日子的，因此喜歡什麽還是一眼就看得出來的。

但他是皇帝，難得他表現出對一樣東西的喜歡，下面的人自然要多想。知道這東西是皇孫的親外家所出，而皇孫這會兒正得寵。他們也沒敢做什麽強取的事。只派了人到祝家打聽，表示想要替宮裏采買一份。

皇帝的人開了口，祝家只能去莊子上問。宮裏都斷頓了，急着要。也沒客氣，直接就跟着去了莊子上。一看不由失望，剩下不多了。畢竟是荀越汐實驗用的，就種在屋子裏，一眼就看清的事實。最後沒辦法，誰讓皇帝老大呢，只能自家不吃，全都給皇帝了。

太監到是拐着彎提醒了，是不是請他們再種點，說不定皇上過段時間還會需要。

這能讨好皇上的事，哪怕再小，看着再上不得臺面，下面的人也該欣喜若狂的答應。可偏偏幹這個的是荀越汐，她是祝家的孫女，正經的千金小姐，這偶爾種種菜是樂趣，可要是成了菜農，那成什麽樣子？

但話不能這麽怼回去，只道：“府裏下人到是有些經驗了，再侍弄些，也方便。只是這菜長大也要時間，一時半會兒肯定是不成的。”

太監滿意的帶着菜回去了。

回去又給皇上續上頓。皇帝一頓吃着沒什麽感覺，連着吃了好幾天就感覺出不一樣了。怎麽說呢，皇帝年紀大了，哪怕他再不服老，可這體能減弱，時常有虛弱的感覺還是挺明顯的。坐着批奏折時間長了，就得起來走走，不然這腿就發麻，胳膊也沒力。結果連着吃了幾天的菜，他就感覺出來了，不那麽累了，晚上睡得沉了，胳膊腿有力了……連神思也清明了許多。

就算有這感覺，他也沒往菜上想。可也是巧了，正好是禦醫例行診脈的日子。禦醫一診脈這問題就出來了，拖拖拉拉一大堆，主題就是，皇上最近是不是吃了什麽好東西，身體見好，跟皇上七八年前時的身體差不了多少。當然，還小心翼翼的表示，想要研究一下皇上吃的靈丹妙藥。

皇帝吃的東西都是有數的，跟平時沒什麽兩樣。禦醫說不可能，雖然皇上的飲食都是特別定制的，但也只是讓他維持健康，卻不可能阻止身體的衰老，更不可有這種近似重返青春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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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人恢複生機，哪怕十分輕微，那也足以讓皇帝引起重視了。皇帝一重視，那就查吧，查來查去，就查到那些小青菜上了。跟以前相比，唯一不同的就是這些從宮外弄回來的小青菜了。而皇帝也終于想到，那小青菜吃着口感就特別的好。

皇帝立刻就把司徒憲也拉過來讓禦醫把脈，就司徒憲跟他一起吃過這青菜，頓頓沒少他。事實上，司徒憲吃的比他還多呢。皇帝嗎，一盤菜只能吃三筷子，這是祖宗規矩。所以往往一盤青菜上來，他吃三筷子，剩下的全進司徒憲的肚子裏了。而司徒憲小時候受過大罪，別看年輕，其實各種小毛病不少。

禦醫一把脈，便道：“小王爺的身體有了極大的改善，那些暗傷也有消散的跡象。”

好了，總算是找準了目标了。

然後荀越汐種的這些青菜就被盯上了。是什麽原因造成這小姑娘想起來種菜的，種菜的過程又是如何，找的什麽人，用的什麽土，澆的什麽水……全都被一一細致的查了出來。

看不出什麽不同來。

皇帝也安排了專人，按着她的那個過程，看能不能種一批出來。要是能複制出那樣菜來，也就沒必要再費其他事了。結果很快就發現，他們自己種出來的完全不對。

種子同樣是精挑細選的，可發芽的時間就比人家的慢了很多。出了苗就不一樣了，蔫噠噠的，還泛着黃。少了那份喜人的綠，看着就沒那麽讓人喜歡。那小青菜看着是真的喜人啊，不然他堂堂皇帝也不可能到人家看到一籃子青菜就表示喜歡，還讓人送給他不是？

等最後長成了，可以吃了，那就更不對了。口感沒那麽好，吃了之後更沒什麽用。還有啊，聽說人家從頭到尾半個月就得了。他們這将近一個月，長得不到人家那一半大。

這能一樣？

“也許，是心意問題。”司徒憲看着皇上這麽折騰一通，才突的道：“我聽說，表妹的初衷并不是種菜，而是想要種糧食，讓莊子上的貧苦人家多些糧食。後來因季節不對，所以才會種菜。也是因為她家老太太說冬天少菜，想吃點蔬菜的原因。也許她在種的時候，便帶着這份為天下的仁心，以及對長輩的孝心……不都說孝感動天？也許就是因為這份心意，所以種出來的菜，才特別的與衆不同也說不定。”

別說，這話雖然說起來像是無稽之談，但這跟賈寶玉的那塊玉性質完全不一樣。孝這個字在整個華夏文明史上，都是極其重要的一環。從古至今，流傳了太多的關于孝的故事。其中也不乏一些帶着靈異性質的故事，如今一個孩子，因為仁孝，而種出了一些與衆不同的小青菜……沒什麽不好的。

是的，皇帝覺得，這沒什麽不好的。在他的治下，出現一個孝感動天的孩子，能流傳後世，這有什麽不好？

皇帝一想覺得不錯，最主要的是，這種可以讓他恢複精力和體力的青菜他還想繼續要。想要人家繼續替他種菜，那自然不能就這樣伸手去要啊？得表示表示，皇帝一表示，就嘉獎了荀越汐。

于是荀越汐人在家中坐，嘉獎天下來。皇帝下旨，以她的孝心表揚了一番，還封了個仁孝縣主。

荀越汐挺莫名其妙的，好好的怎麽就成縣主了？雖說這縣主是目前未婚女性所能獲得的封號的最低一階。可她是什麽人啊？她就是個孤女……祝老太爺到是從司徒憲那裏知道原因。司徒憲還特意提醒了一聲，讓她再種些小菜，不拘什麽都行。

如果說這世上誰希望皇帝能活得久一些，更健康一些，那肯定是非司徒憲以及他身後的利益集團莫屬了。誰讓他還年輕呢，如果皇帝身體支撐不下去，需要傳位，哪怕再喜歡他這個孫子也不可能選他。

他太小太小了，小到那樣的擔子，他擔不起。這一點，不只皇上如此想，他們自己也如此想。但這不影響他們将賭注壓在他身上，只要給他時間，讓他成長。

而皇帝活得久一些，對他來說就是機會。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太子會造反，就是因為皇帝活得太久了。當了太久的太子，他等不下去了。如果皇帝以後活得更久呢？現在剩下的那些對皇位有想法的，會不會也同樣等不下去？

所以，荀越汐種出來的這些菜，簡直就是雪中送碳。

祝老太爺也是如此想的，所以他親自來了一趟莊子上。這事他沒跟荀越汐說，而是跟老太太說了。讓一個小姑娘去種菜，這事确實不好聽，如果不是為了大事，他也不希望自家外孫女做這樣的事。可為着自家外孫，為了整個祝家，就只能多辛苦些外孫女了。

老太太活了這麽大，什麽事沒見過？只是明白歸明白，到底心裏不太舒服。

“下人種的菜就不行？”

老太爺搖頭：“那些菜你也看過了，跟汐兒種出來的能一樣？”

老太太能不知道區別？兩種菜她親自嘗過，自然知道區別。“我跟汐兒說一說吧。”這事兒還就得她來。

“有勞夫人。”

“我勞了什麽，到是汐兒才是真的勞心勞力。以後啊，可得好好補償我孫女。”

“自然。”老太爺連忙應下，又道：“等過了年，将教導汐兒的夫子送過來。另外，皇上封了她為縣主，還另賜了四個教養嬷嬷過來侍候她，到時也一并送過來。”

老太太皺眉：“何意？你這是不讓汐兒回府了？”

老太爺忙解釋：“莫急莫急，這不是怕這菜只在這裏能種出來麽？先讓汐兒種上一些，回頭再去府裏再試試，若是到了府裏能種出來，自然不用再留在這裏。”只是這種菜也要時間啊，一撥下來，怎麽也要十天半個月的。

老太太眉還是沒解開，畢竟，她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種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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