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們說這鎮子是不是已經被行屍攻擊過?”容探問。

“還用說,你看前頭。”蘇翎說着就指了指前面,只見前面一處院落,籬笆倒在地上,菜園子亂成了一團。廊下挂着的紅辣椒散落了滿地,仔細看窗戶也全都破了,牆壁上留着斑斑血跡。

“他們好像也都跟着官道上的那群行屍去了,這鎮上一點動靜都沒有。”

只有薄薄的霧氣籠罩着這個寂靜的小鎮,月亮已經爬上了樹梢,卻也被薄霧籠上了一層紗。

“大家都小心點。”範行之低聲叮囑,騎着馬走在最前面。

看得出來,這是個比較富庶的小鎮了,鎮上的路都鋪了青石板,馬蹄踏在上面噠噠作響。夜色漸濃,主街上有幾處店鋪都緊閉着門,門口懸挂着的燈籠卻還亮着。

亮着燈籠,卻不見人,好像是一座鬼鎮。

“這鎮上應該有人,”蘇翎對範行之說:“你看,大部分的人家都緊閉着大門,如果說他們都已經被行屍咬了,又怎麽懂得關上大門?”

“你是說,這鎮上的人,都躲在屋子裏?”

“是不是,咱們敲門去看看不就行了。”蘇翎說着便翻身下馬,到了前面一戶人家,輕輕叩了叩門。

但是卻沒有人應,蘇翎回頭看了看範行之,搖搖頭,就在這時候,牆頭忽然冒出個人來,是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子,睜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們看。容探剛沖着那小孩子笑了一下,正要開口呢,那小孩子卻瞬間沒了蹤影。

蘇翎又去鄰家敲門,卻依然沒有人應答。

他們一行人繼續往裏走,容探卻覺得他們似乎被無數只眼睛給盯上了,他往周圍看去,只見燈籠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有人影晃動。

“那邊好像有人……”他輕聲對李牧說。

李牧聞言扭頭看去,蘇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箭在弦,喘着氣,緊緊盯着黑暗處。

就在這時候,黑暗中卻竄出一只黑貓來,那黑貓體積碩大,一雙眼睛在月光下放着幽幽綠光,看着更是駭人。蘇翎剛籲了一口氣,弓箭還未放下,那只黑貓卻突然朝他撲了過來,他吓得接連倒退了好幾步,卻只聽那黑貓哀嚎一聲,已經被範行之的九節鞭擊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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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只黑貓骨骼盡斷,卻還在掙紮着想要爬起來,嗓子裏發出的哀鳴慘烈又兇狠。陸廣野翻身下馬,一刀結果了那只貓,道:“這是只屍貓。”

他們只見過行屍,卻還是頭一回見到得了這怪病的動物。

“若是牛羊還好一些,這些動物生來不吃肉,即便被咬了也只是橫行無狀,不會攻擊人。貓是吃肉的,所以這屍貓也厲害的很,大家要小心防範。”

衆人聽陸廣野這麽說,便都提高了警戒,車子也放慢了速度,走到一個分岔路口的時候,他們卻不知道該往那邊走了,一個通往東北方向,一個通往東南方向,兩條街都是一樣的燈火通明,街上卻都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看着十分瘆人。

“不行,咱們還是得問問人。我就不信,這麽大的鎮子,就沒一個人願意出來說句話的。”蘇翎說着便挨家挨戶地去敲門,容探他們卻在分叉口停着。李牧見他抱住了膀子,便問:“冷了?”

“這鎮子古怪,刮的風感覺也是一陣熱一陣冷的。”

“這鎮子有溫泉,所以有熱風,你往那邊看。”李牧說着便指了指前面不遠處一個長廊,那長廊環水而建,越往裏那水面上的霧氣越濃。而那長廊的盡頭就是一座宅子,看着甚為氣派。蘇翎顯然也看到了那處宅子,便朝那處宅子走了過去,不一會便站在水邊朝他們揮了揮手,他們便都順着長廊上去,到了那處宅子跟前站住。蘇翎說:“原來這是個寺廟,大門開着,裏頭一個人都沒有,我剛草草看了一眼,房間不少,我們今天晚上可以在這裏落腳。”

陸廣野将馬拴在一個柱子上,擡頭朝裏面看了看,問:“既然這是個廟,裏頭怎麽連一個和尚都沒見。”

“要麽都被行屍給咬了,要麽就都跑了,他們出家人不殺生,大概也只有這兩個結果。”蘇翎說着便躍到一個石墩子上面,朝周圍看了一眼:“也或者他們跟這鎮子裏的人一樣躲起來了,不敢見人。”

容探卻往水邊去:“你們看見了麽,這有個溫泉。”

那水面水汽缭繞,隐約倒映着天上的月亮,順着長廊往山腳下看,那邊似乎還有幾個修建的十分雅致的水池亭臺。

倒是個洗澡的好地方。

他們在客棧那一晚,幾乎人人身上都沾了血,雖然已經換了衣服,但身上的味道總是不大對。他還好些,李牧這人最是愛幹淨了,竟然也受得了。如今深秋天氣,涼水澡是肯定洗不了的,燒熱水吧,條件又有限,天可憐見,給了他們這麽一個好地方。

只是不知道這地方安全不安全。他便對蘇翎說:“跟我四處瞅瞅。”

他們兩個溜達了一圈,也沒發現有什麽異常。這廟宇建在村子邊上,另一邊緊靠着大山,是沒有路的,另一側臨水,只有一條長廊通往外頭,只要守得住這條長廊,他們就不會有什麽危險。

陸廣野帶着幾個護衛在長廊上布了防,他自己則在欄杆上坐着。老師傅将車上的點心都拿了下來,取了兩盒交給了李渭:“去給陸統領送去。”

李渭心裏有些畏懼陸廣野,端着那兩盒點心走到陸廣野跟前,伸手遞了過去。陸廣野将那點心給了手下幾個人,自己卻沒有要分食的意思。李渭便問:“你怎麽不吃?”

“我不餓。”陸廣野說着擡頭看向李渭,李渭看到他的眼睛,卻似乎有些畏懼,轉身就跑開了。陸廣野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低頭看那地上的食盒,心想讀書人就是不一樣,一個食盒都做的這麽精致。這李家的小兒子少說也有十六七歲了吧,怎麽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很是好聞。

老師傅将點心都分了,說:“咱們走的時候沒想到路上這麽兇險,準備的吃食不多,這到東河還遠着呢,咱們得找點吃的才行。”

“等會我去鎮上看看,或許能找點吃的。”李牧說。

“你不準去,”老師傅立即很嚴肅地擡頭看他:“要去讓蘇翎他們去。”

“我去我去,”容探發話:“我跟蘇翎一起去,再叫上陸廣野。”

“你也不準去,”李牧說:“……你又不懂拳腳功夫,性子也毛躁,讓蘇翎他們去。”

“那也行,正好我要洗澡呢。朱笄,給我找一身替換的衣服,我要去泡溫泉。”

朱笄給他找了身衣服,他抱着便往後面走。李牧提劍跟了上來,容探頗有些臊臊的,回頭說:“我去洗澡,你跟着幹什麽,偷看我?我怎麽記得從前你洗澡,我要偷看,你跟我說什麽來着,現在你不講究禮義廉恥了?”

“你只管洗你的澡,我不看你。”李牧說:“我守在旁邊,萬一來了行屍,你也少點危險。”

容探一想也是。萬一他洗着洗着行屍闖進來了,他光溜溜的要往哪跑。他看其他的行屍,雖然成了行屍,但好歹也都穿着衣服,他如果光溜溜的被咬了一口,那就是成了一個光溜溜的行屍了,混在行屍群裏,也怪害臊的。

月光下的溫泉冒着氤氲水汽,好像是蓬萊仙境。容探回頭看了看後面背着身站着的李牧,伸手解開了衣袍。

他是向來不知道所謂禮義廉恥的人,一身纨绔風流子弟的習氣,光溜溜地站在月光底下也毫不害臊。身體暴露在空氣中之後,濕氣撲過來卻出奇地冷,因為不知道這湯池到底有多深,他也不敢貿然跳進去,便沿着入口處的石階快步往水裏走,一邊走一邊回頭去看李牧,卻見李牧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轉過身來了,正直勾勾地看着他。容探心裏一熱,立馬指着李牧喊道:“哎哎哎,你看……”

後面幾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腳下踩了個空,撲通一聲摔倒了,身體在石階上滾了兩下,便掉進了湯池裏面。他的腳踩着底,這才心安了一點,猛地從水裏竄了出來,可是還沒來得及吸口氣,就看見李牧衣服都沒脫,一個猛子紮下來了,濺起的水花澆在他臉上,他趴在石階上,哈哈大笑起來。

李牧在紮下來的瞬間其實已經看到他從水裏冒出來了,只可惜已經停不下來,紮進水裏又冒出來,就看見容探在那傻兮兮地大笑,也不知道笑些什麽。他抹了一把臉,要從水池裏爬出來,容探一把拉住他說:“都下來了,一起洗吧。”

“你沒事吧?”

“沒事。你剛才幹嘛看我?”

李牧倒是從容淡定,問:“你不能看麽?這裏暗,又看不清。”

“那你還要看多清楚?”容探想起昨日裏看李牧撒尿的尴尬,心想自己怎麽也得扳回一城,于是嘩啦啦從水裏爬出來,在石階上站定:“這樣看的夠清楚了吧?”

他個頭雖然比不上李牧他們,但勝在骨肉勻稱,四肢修長,如今光溜溜地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神情語氣都有些纨绔習氣,倒像是在調戲李牧。他以為按照李牧的脾性,必定又要數落他不知禮義廉恥,誰知道李牧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卻半天沒言語。風一吹身上冷飕飕的,容探忽然覺得尴尬起來,比上次看李牧撒尿還要尴尬,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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