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容探本就覺得李牧最近有些叫他難以招架,如今見着了老師傅他們,更是心虛,感覺自己要不跟李牧劃清界限,就跟當着大家的面偷情似的,對不起人。
于是自從進入範宅以後,他就再也沒跟李牧對視過一眼,也沒跟他說一句話。李牧話不多,因此竟也沒人察覺。
秋季多雨,總是一場連着一場。青州城本就如死城一般,一旦下雨,更顯得凄涼蕭索。
劉惠兒的家在城東,離這還有很遠的距離。她雖然擔心家裏的安危,但也不敢貿然回去,因此也一直在範宅留着。蘇翎對範行之講了白青雨的種種古怪,範行之聽了說:“聽你這麽說,這個白青雨确實古怪。”
“對了,劉姑娘應該知道他。”蘇翎說着就站起來問煎藥的劉惠兒:“劉姑娘,你既然是青州人,那青州白家,你可聽說過?”
劉惠兒聽了一愣:“你說的白家,指的可是白青雨?”
“沒錯,就是他!你認識他?”
“這青州城裏誰不知道白青雨呢,他呀……”劉惠兒說到他,停了一下,複又嘆了一口氣:“他可是個可憐人。”
蘇翎撇嘴:“他一個千尊萬貴的大少爺,有人麽可憐的?”
“你別忙了,快來給我們講講。”
劉惠兒便擦了擦手,過來坐下說:“你們有所不知。這白青雨原是青州白家的獨子,從小便生的光彩照人,我們青州人常說金童玉女,說的可不是那年畫上的人物,這玉女指的是城西明家的小女兒明玉,這金童,指的便是白家這位獨子白青雨。他們兩個自小便是粉雕玉琢的可人兒。那明家的小女兒一生平安富貴,可是白家這位少爺,卻是命運多舛,六歲那年,被人販子給拐走了!”
蘇翎瞪大了眼睛:“還有這種事?”
“若是尋常被拐走的也就罷了,大不了賣到那無兒無女的人家,做了人家的兒子,或許比不上在白家過的好,好歹也能成個正常人。可這白青雨被一幫喪盡天良的惡人給拐了。不知道幾位少爺可曾聽說過閹伶?”
劉惠兒這話一出,衆人心裏都是一顫。
閹伶,他們自然都是聽過的。
閹伶是伶人的一種,也是以賣藝為主,只是一種較為畸形的伶人。富貴人家都愛看戲聽曲,于是便有了伶人。只是成年伶人的嗓子不如孩童的清脆動人,但小孩子聲音雖然動人,但身姿不夠,缺少了一點韻味,于是便有了閹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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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閹伶,就是被閹割的伶人。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發現這男童閹割之後便不會再變聲,即便成年,也依然能保持孩童般清脆幹淨的聲音,身姿打扮上又有成人的優美,所以如今閹伶并不在少數。
“你說這白青雨是閹伶?”蘇翎道:“我說他怎麽有點不男不女的樣子……可是不對啊,他如今不是好好的白家少爺麽。”
“這白青雨是白家的獨子,走失之後,白家幾乎傾盡全力去尋他,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十五歲那年,被家人給找到了,只是找到的時候,他已經做了兩年的閹伶。白老爺看到自己的獨子變成了這個樣子,傷心過度便病逝了,不久白夫人也去了。白氏一族的人認為這白青雨生的過分美麗,回來便克死了爹娘,可見是妖異之兆。你們想,哪家出了個閹伶,都讓祖上無光啊,這白氏一族便想逐他出門,多虧了與他們比鄰而居的孟家,這白青雨才守住了父母的家財。”
李牧便問:“你說的孟家,是孟元君?”
“倒不只是孟少爺,孟老爺和白青雨的老爹是至交,也出了不少力,他又是青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白氏一族也得給他三分薄面。不過大家都傳說,這孟家幫他,是觊觎白家的財産……你們想白青雨既然是閹伶,自然不會有子嗣,孟氏幫他,白青雨自然對他們家感恩戴德。後來這孟家的少爺孟客,也就是孟元君,果然和白青雨成了至交好友,聽說兩人日則同食,夜則同卧,跟夫妻似的。關于他們倆的傳言可多了!”
李渭顯然對這個故事極感興趣:“那白青雨生的很好看麽?”
“何止是好看,我就沒見過這麽美的男人!”容探說:“比你哥還好看!”
李牧的嘴角抽了抽,沒說話。蘇翎倒是說了一句公道話:“他跟獻臣的好看不一樣。”
“對,他比較像個女人,有點像蘇翎。”
蘇翎:“……”
“但是他比蘇翎高!”
蘇翎:“……”
“我還真沒見過這個白少爺的模樣,”劉惠兒說:“我也是聽說他生的極為風流動人,又經過班主多年調教,模樣性情,據說男人看了沒有不動心的。只是這白少爺深居簡出,青州城裏觊觎他美色的人極多,他又是個閹伶,不少纨绔子弟都爬他家的牆頭……總之白家後來又起了兩道牆,一道比一道高,還養了許多惡狗在家裏,他又不出門,便沒有人再見過他了。”
容探說:“這倒真是為美色所累了。紅顏薄命,可見不管男人女人,生的太好看了未必是好事。”
“這麽說起來,那白青雨跟我們說的也未必全是謊話了。”蘇翎說:“他跟那孟元君,确實要好。”
“何止是要好呢,那孟元君年近二十五都還未娶親,整日和白青雨在一起,城裏都傳他們是夫妻,稱他們孟白雙璧。那白少爺我沒見過,這位孟家少爺我卻是見過的,有年重陽節,他從城外登高而歸,騎着一匹高頭大馬,衣襟上別了枝茱萸,當真玉樹臨風,頗為磊落潇灑,真看不出他有龍陽之好。”
“可這孟元君成親了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離開青州城的時候,倒是聽說他訂了親。孟家就他一個獨子,他又一表人才,家境富裕,有人肯嫁,也不奇怪。何況孟家一直說他和那白少爺只是兄弟情深,并無龍陽之情。”
“只可惜他也成了行屍。”
“孟少爺成了行屍?”
蘇翎點頭:“還被白青雨養在家裏呢。”
劉惠兒聽了也覺得驚異。
外頭細雨如綿下了大半天,還沒有半分要停的意思。容探坐在窗前,看着屋檐上不斷落下的雨絲,心裏想的,全是白青雨的事。
從前覺得白青雨古怪,如今聽了他的身世經歷,又覺得他可憐。
他正想着,便見外頭有人撐傘走了過來。
範家的宅子極大,他自己獨得了一個院落。來的人是李牧,李牧并沒有進門,而是在窗口站定,看着他。
容探就把窗戶給合上了。
他最近有點怕李牧,因為他覺得李牧變了。仗着自己力氣大,總是欺負他。而且他開玩笑逗他也不管用了,李牧看他的眼神極為火熱。
他坐了好一會,估摸着李牧已經走了,這才重新将窗子打開,誰知道一打開,發現李牧還在窗外站着,神情有點呆滞。
唉,到底是帥哥,呆滞也是好看的……
“你怎麽還沒走,我不開窗,你就在這站一晚上?”
“你躲我。”李牧說。
“你總算看出來了。”容探說:“我不躲你,難道還上趕着給你欺負?”
“你覺得那是欺負?”
“難道不是欺負,我可不是心甘情願!”容探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個被輕薄的弱女子,這實在叫他沒辦法繼續這個對話:“我是你的主子,你不要以下犯上!”
李牧聽了居然沒說話,就是他沒說話,倒讓容探後悔了:“那個……”
“你是我心愛之人。”李牧說:“你躲我,我心裏難受的很。”
“……”這,這,這,這是在跟他說情話麽?
蘇翎啊範老二啊老師傅啊,你們快來看啊,你們都說李牧情字上不開竅,如今他都開口說情話啦!
容探正又驚又臊,就見李牧朝房門處走。他愣了一下,趕緊沖過去關門,誰知道手剛摸到門栓,就被李牧給推開了。容探眼看擋不住,就朝外頭沖,結果腳上直蹬地,上半身卻被李牧給摟懷裏了!他張嘴就往李牧胳膊上咬,李牧卻攔腰抱住他,扔了手裏的紙傘,對着他的屁股啪啪啪就扇了幾下!
容探不是覺得疼。他是傻眼了。
他被李牧給……打屁股啦???!!!!
“你幹什麽你?!”容納簡直要尖叫:“你要不要臉了?!”
誰知道李牧聽了,竟然一把扯下他的褲子,對着他白花花的臀又是一巴掌!
“你……你……你……”容探被打的腰都酥了:“疼死我了!”
李牧:“老實了麽?”
“……老實。”容探咬牙切齒。
李牧這才放下他。容探趕緊提起褲子,他雖說不要臉慣了,可是開天辟地第一次被人打屁股,身為男人,也是太羞恥了!他紅着臉紅着眼,恨恨地瞪着李牧。
外頭突然傳來了李渭的聲音:“大哥,你在這麽?”
李牧嗓子裏輕咳了一聲,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在。”
中氣十足,坦蕩優雅。
李渭随即就進來了:“爹醒了,找你呢……少主,你怎麽了?”
“老師傅醒了?”容探說:“醒的正好,我要告狀!”
他說罷撒腿就朝外頭跑。李渭見他大哥緊緊跟上,只好也跟了出來。只是那兩個人走的快,等到他趕到的時候,容探已經趴在他爹的床前了,抓着他爹的手。
“老師傅,你可醒了。”
老師傅還很虛弱,睜着眼睛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來,只人群裏掃了一眼。容探說:“有個事,我要跟老師傅報告,關于李牧的。”
他說着回頭看了李牧一眼,只見李牧站在範行之等人後面,腰背筆直,臉憋得通紅看着他。
老師傅看了看李牧,臉色十分難看。容探說:“李牧不老實。”
“容探。”
“你看,他還直呼我名字……”
李牧臉色通紅,容探總算抓到了李牧的短處。
李牧好面子,臉皮薄,他覺得他如果當衆說出李牧幹的那些事,李牧能當場羞憤自盡。
“他欺負我,把我當女人使!”
老師傅登時便咳了出來。衆人都一片啞然,看着他。
這事就這麽說出來,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容探臊臊的,再看李牧,臉色已經由紅轉青了。
活該!親他也就算了,揉揉搓搓的也算了,居然敢脫他褲子扇?色膽包天!
“容二啊,你覺得你說出這話,有人信麽?”範行之扶額。
“獻臣又得罪你啦,你這樣編排他?”蘇翎說。
“公子,你別亂開玩笑,老師傅聽了又生氣。”朱笄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老師傅咳嗽的滿臉通紅,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你出去!”
容探:“……”
朱笄扭頭看向李牧:“獻臣,你別惱,公子就是這樣的。”
範行之拍了拍李牧的肩膀,笑着搖頭走了。
蘇翎:“獻臣,你看你,抛下親爹跟人走了,結果也沒落個好,我替你傷心啊。”
再看李牧,臉色早已如常,雲淡風輕,君子坦蕩,容顏高潔,氣度出塵,淡淡地說:“習慣了。”
平日的形象塑造有多重要,容探總算是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容探:寶寶心裏苦,但寶寶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