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對我溫柔一點
清歡見他的面色由白皙變作蒼白最後泛出隐隐青色,手指扣緊目露掙紮,不由笑出了聲:“逗你的,別站着了,坐。”
清歡怎會不知,讓他放棄尊嚴,讓他奴顏婢膝下跪迎接,這可真比殺了他還難呢。
穆雲琛心底大大的松了口氣,有些事他縱然勉強自己恐怕也是做不到。
“讓你好好休息,卻在這兒寫上字了?”清歡随手翻着穆雲琛小幾上的詩稿,“我瞧瞧都寫的什麽——”
她随手拿起一張,是一闕未寫完的詞:心在賀蘭千裏帳,可嘆月夜高牆影,浮生若夢。
清歡愛詩詞,也懂得解詩詞,穆雲琛這詞與“身在天山,心老滄州”異曲同工,是人生如戲寥落至極,抑郁不得志的表達啊。
清歡沒想到他一個文弱雅致的讀書人,心中竟也這般渴望橫刀立馬,建樹功業。
但她表面上并沒有便顯出任何驚訝,淡淡道:“帶傷練詞,就那麽想見白少陵?”
談到白少陵,穆雲琛這幾日少見的笑了,羨嘆道:“白先生是文壇大家,天下寫文讀書之人,有幾個不向往的。”
清歡放下詞稿道:“也是,‘詩詞歌賦白少陵,著書立說孟敘淵’你們讀書人都愛瞎酸,這倆人都讓你們捧上天了。叫我說白少陵也就算了,那個孟龔孟敘淵,哦我的天啊,他說話我都聽不懂,忒繞,什麽當世大儒,亞聖之後,除了長得比一般小老頭好看點,真沒看出哪裏厲害,酸叟一個。”
穆雲琛聽到“孟敘淵”這個名字眸子明顯的暗淡了幾分,但是清歡并沒發現,只聽穆雲琛低低的說了一句:“孟先生當世大儒,今年四十有一,是不世出的奇才,說來正是治學盛年,算不上老頭。”
清歡當真表現出了老大的驚奇,感慨道:“他才四十一?!我當他五六十呢!真真是讀書催人老,讀書催人老。”
穆雲琛此刻的心緒本是複雜極了,但見清歡不經意間流露出那樣驚奇的誇張表情,一時間竟被感染,唇角不由的彎起來,露出一個比方才更明亮的笑容。
他生的很美,人又溫潤,笑起來就讓人想親近的感覺,但清歡認識他的日子少沒怎麽正經見他笑過,被欺負到快哭的樣子倒是見得更多。清歡也不過十九歲,雖說往日強壓着自己做出家主的樣子,但遠未到暮氣沉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因見穆雲琛笑的好看不免就多看了兩眼,連帶着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好起來。
“穆雲琛你坐。”清歡拍拍身邊的羅漢床沿,招穆雲琛坐過來。
穆雲琛不适應與清歡親近,見她讓自己過去就立刻隐了笑容,恢複了拘謹自持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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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歡難得沒惱,瞧他磨叽就将人拉過來,趁他中藥後身體綿軟就按着他在自己身邊坐下,歪頭瞧着他笑道:“看不出來,你心可夠細的,連孟老頭多大歲數都知道,你日後是不是也想見見他,讨教讨教?若是想你只管跟我說,他從山東的杏壇書院來京城時我第一個讓你見。”
穆雲琛有些不自在的垂首坐着,半晌沒說話。
清歡只當他年少未與姑娘處過,不好意思了,所以并未多想,四顧耳室之內的陳設,放輕了聲音,別樣柔婉道:“我這耳室往日只是放些看得上又一時半會用不着的東西,所以只有紗帳沒有門,并不是給人好好住的,往後總讓你歇在這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穆雲琛不知清歡何意,側首問道:“郡主要如何——”
他剛說到一半又想起自己并無置喙的權力,于是轉了話頭道:“都憑郡主吩咐。”
清歡哪裏不明白他方才百轉的心思,含笑再靠近他一點,在他耳邊帶着魅惑氣聲道:“你都聽我的嗎?”
清歡往日牛乳養膚香霧薰衣,身上自然帶着隐約的花□□香,她靠近了那香氣便散出些許,惹得穆雲琛神魂微蕩,整個身子都僵硬的厲害,艱澀的點點頭道:“嗯。”
清歡雖然并非真的好色,但浪蕩的名聲畢竟擺了幾年,好歹是花叢裏面打過滾的老手,哄人的話那是一套一套的,見穆雲琛緊張就更進一步,在他耳邊有意吹着氣道:“那等你肩上的傷不礙事了,睡到外面去,陪着我。”
穆雲琛終于穩住了些許心神,小心的躲着避開一些清歡,而後深深蹙起眉心,抿唇道:“這怎可……”
“這不行嗎?你穆雲琛難道沒睡過那張紫檀雕花的拔步床?”清歡變了臉,眯眸望着他。
穆雲琛已身在囚籠和清歡做了交易,再不想自讨苦吃惹她動氣,連忙道:“不,郡主,我……”
“你聽我的話呀。”清歡見他如此緊張,帶笑的聲音又軟了下去。
她帶着婉轉的嬌意,柔若無骨的手撫上穆雲琛的側臉,笑道:“你身上的藥可還沒解呢。不過這藥性我大概也知道了,若是不撩|撥,該是入了夜才會發作,算起來,現在約麽着也快到時候了。你有沒有感覺到?要不要我再幫你解一解?”
說別的猶可商議,提到這件事穆雲琛卻不能容忍,蹭的站起來,連退兩步急道:“郡主,郡主要執意辱我,我……”
穆雲琛話沒說完,眼見清歡的臉色沉了下去,想起自己如今的處境便話在喉中卡住,一句也說不下去了。
清歡妩媚溫柔的神色已經盡數散去,望之已然又是那個高高在上冷冷冰冰的家主了。
“穆雲琛,現在已經不是你剛來宇文家那會兒了,你如今是我的什麽人你自己清楚,我疼着你縱容你是一回事,你拒絕我就是另一回事了。”
穆雲琛一時間無措的看着清歡,進退維谷,但若要他一朝一夕之間就學會向人邀寵獻媚,他也絕對做不到。
“過來。”清歡冷臉命令道。
穆雲琛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僵硬着身體坐回了清歡身邊。
清歡見他鴉黑的鬓角已有些許冷汗,脊背也直的的發僵,終究是嘆了口氣,主動挽上穆雲琛的手臂軟下聲音嬌婉道:“你看你,連自己吃幾碗幹飯都不知道就冒冒失失的把自個兒賣給我了,還說不後悔呢,傻得招人疼。”
穆雲琛早已領教過清歡喜怒無常的性情,分明下定決心要迎合清歡,可真到了與她相處的時候卻仍舊對她的忽冷忽熱不知所措。
清歡也不管他想什麽,就着挽臂的姿勢歪頭靠在穆雲琛肩上道:“我還不知道你了嗎。誰也沒讓你一天就學會那起子趨炎附勢的本事,我也不稀罕。”
她一雙多情的桃花眼目光潋滟的望向怔怔的穆雲琛,吐氣如蘭道:“你要是想拒絕我,我教你個竅門。你好好跟我說,溫柔點我就肯聽了,但你硬擰着我就不高興,我這人沒什麽耐性,躁起來就要動手傷人,其實也不是真的想傷你,你就對我好聲好氣些,好好愛惜着自己點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