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直到第二天,元蕭都沒有收到霍氏那邊的相關處罰通知,便一切照舊,收起所有的情緒按時去上班了。
畢竟,社畜是沒有資格矯情的。
這次元蕭沒再弄錯電梯,他到三十層的時候,卓延已經坐在位置上了。
只是他看上去狀态似乎不太好,一直皺着眉在喝咖啡,元蕭不知道他們昨天發生了什麽,問道:“你怎麽了?看上去一臉宿醉的樣子。”
卓延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扔下手中的咖啡勺,捂臉道:“昨天菜都沒吃幾口就被拉去了會所,在那邊唱歌唱到11點,喝得我到現在都頭痛。”
說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你沒事吧,昨天霍總說你不舒服,還吩咐我們不要打擾你。”
元蕭這才明白,為什麽他們昨天走得那麽快,原來是霍星洲把他們打發走的。
正好,也省得他去編理由了。
元蕭搖搖頭,放下包,從單秋桌上抽了張濕巾把桌子擦了一遍才坐下。
剛坐下,就被突然湊過來的單秋吓了一跳,只見這位平時就活潑過頭的女同事挑着眉,滿臉的八卦神色,還刻意壓低了聲音問道:“小湯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
剛才還一副“半死不活”樣的卓延也來了精神,目光如炬地盯着元蕭。
元蕭被他們看得有點不自在,他低下頭裝作忙着整理手邊的文件,含糊道:“就是大學同學,之前見過幾次,不太熟。”
單秋恍然大悟:“我就說嘛,你們之前是同學呀!”
然後單秋又問了一些問題,元蕭都盡量模糊過去了,單秋也沒懷疑,畢竟他和霍星洲确實不像能熟起來的人。
***
就這樣按部就班地工作了一周,期間霍星洲一直沒出現過,倒是企劃部的部長來過好幾次,還請他們喝過幾次咖啡。
單秋和卓延也不傻,知道人家部長不可能平白無故給他們獻殷勤,多半是看在元蕭的面子上。
顯然元蕭和霍星洲不像他口中說的那樣“不太熟”的關系,但既然元蕭不願意說,他們也識趣地不多問。
元蕭松了口氣,适應了霍氏這邊的節奏,才發現在這裏真的很舒服,當然不是指工作輕松,相反,這裏的工作比原來的公司更多,壓力也更大。
但不管是吃和環境,霍氏都要優越太多,而且霍氏制度分明,獎罰和上升渠道都力求公開公正,每個人都有自己清晰的努力目标和職業規劃。
只除了一點——
這裏的員工都太喜歡霍星洲了,不管是男員工還是女員工,只要見到一次霍星洲,哪怕只是看見一個坐在車裏的側臉,都要高興半天。
元蕭看着霍氏的這些員工,仿佛看到了剛認識霍星洲時候的自己。
那時候,他偷偷打聽到了霍星洲的課程表,快畢業本來也沒多少課了,霍星洲又經常不去,他摸不準霍星洲的安排,只好每次都等在那條必經的路上,十次裏才會有一次遇上霍星洲,但沒關系,只要遇上一次就能讓他高興很久。
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麽呢?
想着明天能跟霍星洲說上一句話就好了,後來終于加上了微信,說上了話,就想着要是霍星洲能主動給自己發一次消息、打一次電話就好了。
然後等這個願望也實現的時候,兩個人已經住在一起了,他就開始想,霍星洲如果能記得他的生日,願意跟他一起過生日就好了。
再再後來,願望越來越多,甚至是之前的那個還沒實現,就已經許下了新的,年複一年,他的願望始終都跟霍星洲有關,有的實現了,更多的是沒實現的。
你看,人果然是越來越貪心的,走得越遠,越容易忘記最初的想法。
最初,他也只是想多跟心上人說幾句話而已。
想到這裏,元蕭內心沉積已久的陰霾消散了好多,他覺得自己慢慢開始釋懷了,很快就能把霍星洲這個人忘掉。
可現實偏偏喜歡打人臉。
***
本來元蕭做的這個項目一直很順利,一個月過去了,老大還把他們狠狠地誇了一遍,承諾說要給他們發獎金。
可緊接着就出了個意外。
上周,之前和他們一起工作的一位員工被派去南城出差了,因為這個環節比較重要,所以需要人去現場盯一盯。
工作本身沒什麽難度,本來一切都很正常,但偏偏南城連下了幾場大暴雨,大半個城市都被淹了起來,然後李豐,也就是那位出差的員工,就被困住了,這幾天更是索性徹底失聯了。
項目這邊也被迫中斷了。
元蕭作為項目的負責人,自從聯系不上李豐後就上報了企劃部的部長,部長也沒耽擱,趕緊向方周求助。
這種突發意外雖然少見,但以部長的能力處理起來已是綽綽有餘,但畢竟牽涉到元蕭,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告知了霍總一聲。
李豐現在聯系不上,不只是他的安全問題,項目問題元蕭也不得不考慮,所以他決定自己親自去一趟南城,把那邊的工作做好,再把同事找回來。
霍星洲接到消息後,果然很重視,畢竟是自己公司的員工,安全問題是最重要的,一旦處理不好,很容易成為公司的污點。
本來已經在安排人過去了,但此時又接到元蕭的出差申請,霍星洲便當機立斷,決定自己親自走一遭。
方周當然反對,員工安全重要不假,但也遠遠沒有達到需要總裁親自去的地步吧?
但他也知道,反對無效,霍星洲做的決定,幾乎沒有人可以動搖。
更何況,這裏面還涉及到元蕭。
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出發之前,元蕭做了充足的準備,不僅帶上了各式雨具,連感冒沖劑、創口貼這一類藥品都帶了。
機票是方周那邊統一定的,商務艙,他和霍星洲的座位就挨在一起。
但在坐上飛機之前,他對此一無所知。
于是,等一偏頭看到霍星洲本人時,元蕭吓了一跳,一瞬間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他們兩個人緊緊靠在一起,和周圍的座位又被隔開了一點,仿佛形成了一個二人的專屬私密空間,從霍星洲坐下開始,元蕭一顆心就跳得飛快。
霍星洲見他愣在了那裏,便主動傾過身,接過他手裏的安全帶,拉過去“咔噠”一聲扣上了。
額頭的碎發擦過元蕭的鼻尖,一陣熟悉的淡香味迷惑了他的神經,霍星洲做得那麽自然,元蕭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悶悶地翻着手裏的雜志。
南城離得并不遠,坐飛機三個多小時的路程,元蕭雖然全程都沒有看霍星洲,但他的餘光一直若有若無地往旁邊飄,沒辦法,他根本控制不住。
他想問問霍星洲,去南城幹什麽,是出差,還是就是為了李豐的事?
如果是李豐的事,為什麽又要親自來呢?
可試了幾次,嘴巴張了張,卻怎麽都問不出來。
他以為,這一個多月他已經調整得差不多了,可現在霍星洲一出現,甚至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說呢,他就糾結矛盾成這個樣子。
最後只好想想那些傷心往事虐一虐自己,好讓心跳得不要那麽快。
這一招果然有效,元蕭越想越冷靜,甚至臉色都開始白了。
霍星洲一直半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其實也在時時注意元蕭,此刻見他臉色越來越白,還以為他是冷到了,便叫來了空乘要了一條毛毯和一杯熱茶。
元蕭疑惑地看着他,霍星洲也沒解釋,幫他把毯子蓋上,熱茶遞到他手裏,然後才開口:“休息一下,很快就到了。”
元蕭徹底愣住了,他看了看身邊的霍星洲,再看看腿上的毛毯和手裏的熱茶,感覺霍星洲似乎變了很多,跟以前的冷漠不一樣了。
這種溫和的感覺,他在文景那裏見到過。
好像就是那天晚上,他和文景一起從車裏下來,文景在一旁說笑,他當時就是這種溫和的感覺。
看來是文景改變了他了,以前什麽都看不進眼裏的人,居然也開始注意到身邊人是冷是熱了。
深秋的天,一杯熱茶的溫度足以溫暖一個人的心,但元蕭卻被這氤氲的熱氣,熏紅了眼睛。
他緊緊地攥着毛毯的一角,因為太用力而骨節發白。
沒過多久,熱茶就慢慢變涼了,元蕭随手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霍星洲看着一口沒喝的茶,也沒多想,只以為他不喜歡喝。
反正他自己也一直都不喜歡飛機上提供的東西,只覺得正常。
而且元蕭的臉色已經恢複了正常,他也放下了心。
三個多小時的行程就在兩人的沉默中漸漸到了目的地,當地的天氣果然很差,暴雨雖然停了,但風還是很大,飛機在上空盤旋了好一陣才安全落了地。
落地的那一刻,元蕭一顆心才放了下去,其實飛機在盤旋的那一刻他還在想,反正自己孤家寡人,無牽無挂的,也沒什麽要想的。
唯一讓他留戀的人,居然這種時刻正陪在他身邊,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