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霍氏的項目結束的時候,霍星洲特意辦了一個慶功宴,邀請元蕭他們參加。

但元蕭此時的調令已經下來了,有很多手續要辦,到了南城那邊還要租房子,所以他這幾天一直都在四處奔波,忙着這些事情,公司也考慮到這一點,給他放了幾天假去處理。

霍氏的慶功宴,元蕭自然不會去參加。

即便不那麽忙,他也是不會去的,畢竟,既然想要徹底斷掉,那還是盡量走得遠一點的好。

就當是提前練習了。

慶功宴當天恰好也是元蕭留在寧城的最後一天。

他剛給南城那邊相熟的同事打過電話,确定了住處,然後交了三個月的房租,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好寄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元蕭看了看時間,下午兩點。

慶功宴那邊也已經開始了。

手機一直在“叮”個不停,單秋和卓延在他們的三人小群裏瘋狂地曬圖,聲音很吵,但元蕭卻沒有把聲音關掉,那些消息,他也沒去看,只是偶爾掠過一眼屏幕,看到單秋在尖叫,說霍星洲多麽多麽帥。

元蕭這才知道,原來他也去了。

坐在空空的床板上發了一會兒呆,旁邊的手機終于漸漸平息了一點,估計慶功宴那邊開宴了。

元蕭撫了撫胸口,然後站起身拿過鑰匙就出門了。

***

s大是一所百年名校,就坐落在寧城的中心地段,那是他的母校,也是霍星洲的。

他們就是在這裏認識的。

自從畢業以後,元蕭從來沒有回來過,即便學校離自己工作的地方就隔了兩條街。

因為處在中心地段,面積當然不會很大,但是s大在寧城的郊區還有一個更大的校區,這幾年也在慢慢擴建。

元蕭慢悠悠地走過去,然後發現,其實這三年裏,學校周邊的變化也是很大的。

他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毫無負擔地在路邊信步走了,準确來說,是幾乎從沒有過。

從他懂事起到現在,二十多年了,他好像一直都在為明天擔憂,上大學以前怕沒地方住,上了大學以後怕交不出學費,工作了以後又怕失去愛人。

他好像,沒有一天不在擔憂中度過的。

就連睡覺都很警醒,總是睡得很淺。

像他這樣的人,其實是有點偏執的,對于得到的東西,哪怕很小的東西,都想緊緊地握在手裏,對別人的信任感也很低。

可奇怪的是,這幾天他的睡眠問題卻好了很多,可能是什麽都失去了,也就不再害怕了。

想着想着,s大的大門就在眼前了。

恰好就是他遇到霍星洲的那個大門。

這扇大門曾無數次地在他的夢境裏重現,他還是那個被狼狽地推擠出來的大學生,永遠站在離霍星洲只有幾米遠的地方,然後擡起頭的瞬間,恰好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裏。

那是他們生命的第一次交點,也是往後無數輾轉難眠的起點。

夢境進行到這裏,一般就自動結束了,只有一次,不知為何,夢裏的元蕭看了一眼霍星洲,然後便跟沒看見一樣,無知無覺地進了那扇大門。

進門的那一刻,元蕭就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狠狠地松了一口氣,醒來以後,他怔愣了很久,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竟然會有輕松的感覺。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了,或許像夢境裏一樣,他和霍星洲從一開始就做兩個陌生人,才是最好的結局。

元蕭站在原地,真的有一種一切都重置的感覺,三年了,兜兜轉轉,而今他回到原點,就當是為這場□□畫下一個句點吧。

***

離開s大以後,他繼續在周邊閑逛,北門的那家餐館,他當年追霍星洲的時候,想要裝醉騙他送自己回宿舍,但霍星洲理都沒理他,直接把他扔在大街上就走了。

然後他就一直一直給霍星洲打電話,結果呢,人家嫌他煩,關機了。

元蕭想到這裏,不禁笑出了聲,他當年,真的做過很多這樣的蠢事。

沒臉沒皮的,一點都不像曾經的他。

元蕭大學的時候一直忙着在校外打工,幾乎沒時間參加集體活動,所以和周圍人關系都很一般。

後來他開始追霍星洲,很多人都在私底下嘲笑他,說他自不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走在校園裏,也經常被指指點點。

這些,元蕭也不是沒放在心上,他只是刻意地不聽不看,對那些莫須有的傳言左耳進右耳出。

追一個人是很累很苦的,更何況,他和霍星洲之間,豈止是雲泥之別。

所以元蕭注定要吃更多的苦,每次回來翻翻手機,看到別人給他的留言,網絡上的各種诋毀和嘲笑,他都很難受,甚至心灰意冷。

但第二天睜開眼,想到心尖尖上的那個人,他那顆死寂的心就會伴着晨光一起醒來。

所以後來他終于得了一個機會,才會那樣不顧一切,連自己的命都願意搭上。

他一個人在黑暗裏走了太久了,太累了,哪怕一點點光明,一絲絲希望,他都不想錯過。

上天還是很眷顧他的,至少讓他活着出來了,還得到了心愛的人。

已經夠了,沒有遺憾了。

從大學這一片離開後,元蕭看了看時間,已經五點了。

眼下已經是隆冬時節,天黑得早,五點就已經天光大暗了,呼嘯的北風加倍地肆虐,他忽然想再回去一次,回到他和霍星洲,他們曾經的家,再看一眼。

這個點,慶功宴已經結束了,霍星洲想必已經回了霍氏。

現在去的話,一定不會遇到他。

元蕭做了決定,便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地址之後就安靜地坐在後座上繼續發呆。

晚高峰有點堵車,等他下車的時候,已經6點半了,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門口的保安還記得他,沒說什麽直接就放他進去了。

元蕭看着這裏一座座低矮的豪宅,一棟和一棟之間離得很遠,沒有多少生活氣息,反而像一個繁複華麗的大花園。

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他剛剛出院,霍星洲也沒問過他的想法,直接就把他帶過來了,他也從來沒有質疑過,安靜地在這裏住了三年。

那時候,他是很忐忑的,這種心情甚至蓋過了欣喜,然後接下來的每一天,他每次從剛才的那道大門走進來,心都是虛的,如屢薄冰的感覺。

這三年裏,他和霍星洲貌不和,神更離,哪裏像是一對情侶,更像是合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室友。

但他們在床上,居然意外地很合拍,霍星洲看起來清冷,床上表現卻和他的外表恰恰相反,元蕭很喜歡和他做,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候,兩個人才像是一對情侶。

如今重走來時路,元蕭一步一步走的鄭重,固執地追求着一種儀式感,好像用一種新的心境,走一遍同樣的路,就可以覆蓋掉曾經的那種戰戰兢兢。

從今往後,他還是那株不起眼的雜草,霍星洲還是那輪天邊的明月。

橋歸橋,路歸路。

***

下午的慶功宴,霍星洲很早就到了,企劃部的部長吓了一大跳,趕緊扔下工作就跑過來了。

這段時間,他也大致明白了,霍星洲不會無緣無故對一個小小的項目感興趣,肯定是有某種特殊的原因。

能做到他這個位置的,眼力肯定是一流的,只要稍加觀察就不難發現,元蕭在其中發揮的作用。

上次,霍星洲特意跟他一起去南城的時候,他就确定了。

而這次的慶功宴,元蕭臨時請了假,他就斷定霍星洲應該不會來了,便自行去處理手頭的工作了。

誰知霍星洲像是沒收到消息,還是來了。

他和霍星洲打招呼的時候,霍星洲并沒怎麽搭理他,部長看出了霍總的心不在焉,便識趣地沒再開口,只小聲地提醒了一下霍總,元蕭請假了。

可霍星洲卻絲毫不奇怪,像是早就知道了,部長就更看不懂了,霍總這麽忙,明明知道元蕭請假了,怎麽還會來呢?

這跟以前的他,可完全是兩個樣子。

但心裏哪怕再多疑問,他也不敢在面上表現出來。

霍星洲一直等了三個小時才離開,部長也松了口氣,帶着不解回公司去了。

回公司以後,霍星洲卻怎麽都靜不下來,其實只是一次沒見着而已,按理說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卻一直狂跳個不停。

好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在慢慢地遠離他。

正準備出去找元蕭問個清楚,方周就進來了,有一個緊急會議必須參加,他只好把元蕭的事先放在一邊,去處理工作了。

等到處理完,看看時間,已經快七點了。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霍星洲再也等不了了,自己開了車就往元蕭家奔去。

只能說陰差陽錯吧,此時的元蕭,正在他家樓下。

霍星洲自然撲了個空,他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收到回應,跟上次一樣,坐在樓下的長椅上等了兩個小時,元蕭卻一直都沒有回來。

他只好失望地離開。

不知道這叫心有靈犀還是造化弄人,兩人一來一回,方向完全相反,途中兩輛車卻擦肩而過,就這樣迷失在了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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