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焦黑的、隐約透露出內髒黑紅色的一具具屍體在到處晃蕩着,顧薇薇看着那些屍體在她出門一刻全體看過來的姿勢,瞬間屏住了呼吸。
她一停止呼吸,那些原本直勾勾的用兩個黑洞洞的框框瞪着她的東西也像是瞬間失去了指引,繼續又跟沒有動力的小玩具一樣,在院子裏晃悠起來,完全沒有血肉的骨頭架子一晃一晃的,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院子中間就有一個小池子,顧薇薇沖過去拿手帕沾濕了捂住了口鼻,好半響這才敢偷偷透了一口氣。
她背後的門依舊在砰砰作響,前面是一具具焦屍。
後有惡鬼,前有活屍。
真是好一副地獄景象。
夜裏的小院和白天完全不同,一到夜間,随着夜色的彌漫,這個地方也像是活了過來。
日間雖然陽光燦爛,可卻因為疫病的彌漫而死氣沉沉,到了晚上,這一具具四處晃蕩的活屍,卻反而像是給這地獄一般的一幕增加了幾分活氣。
這裏的夜間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照亮的唯一光線,只有從屋頂上透出來的月光。
顧薇薇小心翼翼的穿過了遍布活屍的甬道,她面前原本應該是接診位置的前院,像是一個黑峻峻的怪獸的嘴巴,張着大門。
顧薇薇在門口遲疑了一下:如果說林少爺變異成了蜘蛛一樣的怪物,病人們變成了焦屍,那麽戴蕊呢?戴蕊是不是正在醫院裏等着她?想一想那個可能性,她就感覺到自己的心髒緊縮,一半是興奮,一半是緊張。
戴蕊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沒有照明,踏入接診室的一瞬間,顧薇薇就聞到了劇烈的焦臭。
因為室內太過黑暗,顧薇薇剛剛踏進室內就聽到“咯噔”一聲脆響在她腳下響起。她低頭一看,是一個被打翻的痰盂。
原本是原形的痰盂也已經通體焦黑,被她一踩之下,竟是瞬間四分五裂。只有那一聲脆響,在安靜的室內,十分的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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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這個室內有任何怪物的話,在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撲過來了。
顧薇薇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真的不行,只能用道具發動力量附身,哪怕後遺症和cd長短不清楚,這時候還是保命為上。
只是這一聲脆響之後,卻依舊室內一片安靜,竟然像是什麽東西也沒有的樣子。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
接診室的牆上,到處都寫滿了黑色的字體。
只是那一個個字筆畫淩亂,只能依稀分辨是“死”,“我們要死了”這樣的話。
幾乎每一面牆上都寫滿了這樣的絕望,角落裏遍布抓痕,就好像有人臨死之前在這裏奮力掙紮過。
白天的時候,這裏雖然也是一樣的肮髒淩亂,但是卻沒有這一些。
顧薇薇的眼睛漸漸适應了室內的黑暗。
她依稀能看見,在室內一張張橫着擺放着,鋪着也已經被燒得焦黑的床單的床鋪上,有一個原本微微隆起的東西在聽到她的聲音的時候,微微晃動了一下。
這房間,在整體聞到了活人的味道以後,自己也好像是活了過來,那些一個個原本躺着的屍體,被蓋着的隆起,慢慢晃動着,在黑暗裏起伏不定。
這裏有着十幾張病床。
第一張床開始晃動的一瞬間,另外那些床也紛紛開始抖動起來,就好像原本被床單蓋着的東西都開始呼吸和動了起來。
顧薇薇匆匆的輕手輕腳的跑到了最右側----那裏有一個小房間,原本應該是護士站,是她和戴蕊有時候臨時打個盹,準備藥物的地方。
如果還有東西或者線索沒有被燒掉的話,應該就在那裏了。
門後面的場景,卻又出乎了顧薇薇的意料。
外面是一片火焚之後的焦黑,門後面卻只是淩亂,也并不像她之前猜測的那樣。戴蕊……并不在。
門裏面所有的東西都是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擺着,就連剩下的東西也都各自在各自的地方,也包括顧薇薇想要找的,護士站的資料。
她在抽屜裏翻到了一個硬殼子的東西,晚上黑着來不及看,她便把東西揣進了自己懷裏。
門口這時候已經傳來了‘咯吱咯吱’的骨架子碰撞的聲音,顧薇薇知道應該是原本躺在床上的那些東西也活了過來,她只猶豫了兩秒鐘,就鑽到了護士站的桌子底下,把自己在抽屜裏翻到的口罩系上了。
果然,那些東西只在門口徘徊,啪嗒啪嗒的骨架子撞擊聲,響了一夜。
但那些東西,始終都沒有進來。
等到天完全亮了,等到第一縷陽光照進小院,藏在房間裏的顧薇薇沒有看到的是,所有的怪物,都咆哮了一聲,原本失去血肉的骨頭渣子上長出了血肉,原本扭曲的面孔恢複了斯文俊秀,而怪物們,一個個回到了自己的床上,黑色的被子上漸漸長出了白色,最後乖乖的把自己蓋回到了那些人臉上。
院子裏的怪聲,漸漸消失了。
從怪物重新變回了人。
顧薇薇聽到外面的聲音漸漸消失,她這才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拿出了自己在半夜裏找到的小冊子。
果然,上面記載着的,是護士們的記錄。
随着她一頁一頁的翻頁,顧薇薇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戴蕊的日記:
314,周日,晴。
我們今天接診了一個渾身糜爛的病人。體溫很高。懷疑有傳染性。
315周一,陰。
昨天接診的病人死了。他的妻子沒有來,兒子來量了體溫,體溫38度,要做降溫措施。
316周二,陰。
林少爺今天又來找佩佩了。不高興。佩佩說想走。
317,周三,雨
。
今天又有三例發燒,可是都是男人,他們的妻子呢?女兒呢?為什麽都是壯年……
318,周四,晴。
佩佩會陪着我的。佩佩一定會陪着我的。】
後頭的字眼,漸漸模糊,水漬暈開了一片,接下去的字,怎麽也看不清了。
如果沒有拿到這份‘戴蕊的日記’,顧薇薇對這個副本的陷阱和險惡還大致只是一個猜測,可是當看過了這份日記,顧薇薇真的要扶額慶幸:幸好她是今天拿到了日記!但凡再遲一天……但凡她動手再晚一天,一切就都晚了。
這個劇本的難度不在防止傳染,不在男女關系,而在人性的自私和恐懼。
她來到這個房間找細節是這樣,破局的解答,也是如此!
顧薇薇沉着臉,重新戴上了口罩,率先走出了護士休息站。
戴蕊這個時候已經出現在了先前一片狼藉,如同鬼蜮一般的房間裏。她原本正在忙碌着給其中一個男人喂藥,顧薇薇走了過去,一把奪下了她手中的藥丸。
她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女人眼中一閃而過的怨毒一般,轉向室內其他的病人:“你們全都回家吧,你們的病,我們治不了!”
“佩佩!”戴蕊厲聲喊了一句,眸光之中隐隐閃過了一絲憤怒,“你在胡說些什麽?”
顧薇薇本來以為戴蕊這些日子反複勸慰病人們‘你們會好起來’的是一句心理安慰。在和疫病的鬥争當中,人自身的意志和戰鬥力的确部分決定了人會不會自己好起來。可是讀了戴蕊的報告,再聯想起林少爺莫名其妙的染病和她最後寫的‘佩佩會永遠陪着我’,加上病房裏的火,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女性病人,顧薇薇已經确定了這個副本的破局。
她垂下了眼簾,遲疑了兩秒鐘,但當再開口的時候,卻已經全然都是堅定,她看着病房裏已經開始慌亂起來的病人,說道:“你們得的是鼠疫,我們這裏沒有抗生素,就連退燒藥也沒有,所以我們救不了你們。”
“……你……救不了我們?”說話的是之前和她聊過幾句的那個男病人,他的臉色鐵青,但漸漸的轉為猙獰,瞧着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就像是一掀開外面的那一層人皮,下一秒鐘就會化作厲鬼、撲上來要命的東西。
顧薇薇卻絲毫沒有任何畏懼的神色,她鎮定的點了點頭:“沒有藥,我們也只是和你們一樣的普通人,我們救不了你們。”
她走到了門口,一把打開了門:“你們回家吧,回家讓你們的家人、親人照顧你們,只要戴上口罩,及時處理掉垃圾,他們照顧和我們照顧是一樣的。”
她指了指自己戴在嘴上的口罩,把這個東西是怎麽做的和他們說了一遍,再把酒精的做法和用法仔仔細細的說了,連一點藏私的意思都沒有。
房間裏還有的藥棉,被她分給了所有人。
還有個藥物,不管有用還是沒有用,顧薇薇也把它們翻了個底朝天,全部分了。
在藥物箱子的底部,她卻翻到了她原本百思不得其解的東西:那是兩個鳥嘴形狀的面罩。
在她說了要用口罩之前……他們就是用的這個嗎?
鳥嘴……手套……
顧薇薇看着戴蕊的臉色裏多了幾分憐惜。
這個副本的nc,真的很可憐啊。
只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那幾次三番出現的白衣女鬼,她終于明白了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