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火煉凜凜的冰瞳子一縮。

吓得趙逸逸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四只肥爪子麻利地往瓊霄胸前一撲。

八仙桌一樣平坦,趙逸逸險些滑下來。

瓊霄忙揪着耳朵逮了它。

趙逸逸像魚一樣滑溜地鑽進瓊霄的衣袖,只露出一只肥肥的爪子,向深處一指。

火煉卻如大號的雪狐般伫立在前面,結結實實擋着,一只修長的手臂攀着畫舫的木牆壁。

瓊霄一探身,從火煉太子的胳膊下鑽了過去,魁偉的烏米爾推推火煉的胳膊:“大哥讓下,趙大人還在裏面。”

火煉冷笑:“果然不是來救我的。”

烏米爾啐了一口:“夠了,大哥,你他媽能不能像個爺們!”

火煉面無表情,手一松,烏米爾追了上去,卻見瓊霄匆匆下了樓梯,大步走到船艙的深處。

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烏米爾大刀一揮,四周的火把亮了。

兩邊的牆壁依舊是前朝的名畫。周昉的《簪花仕女圖》将牆壁鋪全部鋪滿:有肥胖的貴婦和侍女們,有逗小狗的,有玩仙鶴的,有賞花的。

烏米爾要戳畫中的小狗,火煉一把攔住:“別碰,有音毒機關!”

趙逸逸跑到最裏面千年楠木制的機關門前停下了,開始不停地撓這木門。

“嗚嗚嗚!”趙逸逸說。

幾個人防着音毒,不知從何處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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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霄拔劍去劈。

門依舊是原樣。

待瓊霄欲要動用內力,撥掌出擊時,烏米爾推開她,道:“讓爺們兒來!”說完,使出一記“麒麟掌”,将這千年楠木轟然鎮開。

卻見門內空空蕩蕩,牆壁四周依舊是壁畫,是《韓載熙夜宴圖》的四卷仿畫,畫中的達官貴人們神情陰郁,畫卷比原畫色調暗沉,畫中的琵琶女雙目微眯,神情十分詭異。

“別碰這些畫。”火煉冷冷地道。

烏米爾又用刀氣亮了幾盞火把,幾個人走深一些,仍有一扇石門。

趙逸逸繼續拱門,嗚嗚叫着,又蹦又跳。

“王爺一定在!”

瓊霄想起之前見過的許多藏寶地,如有佛像,将佛像挪開,便能開門,若有一個浮雕樣的東西,必是有與質樸配的寶物,對在一起,就能敞開,可是,四周除了壁畫之外,空無一物。

來不及多想,瓊霄便剛要運掌擊門,烏米爾推開她的掌,輕易吸收了掌力。

“小王八犢子,閃開!”烏米爾拎起貓兔子一只腳,扔給瓊霄。

石門被鎮開,只見趙隽正卧在地上,白衣上沾了些塵土,似是用手臂攀了一陣。

“王爺!”

瓊霄急忙上前,要去背趙隽,烏米爾道:“我來。”

趙隽道:“你們快走,別管我了。”

火煉瞪了三人一眼:“廢話!”

卻見自己的孽龍甘蠖刀亦在這密室內,火煉忙取了,三人穿過層門,剛走到畫舫的上一層,只見趙毓擋在樓梯口,手抱螺钿紫檀五弦琵琶,輕攏慢撚抹複挑,低眉信手續續彈。

一頭烏黑的長發擋住了他半邊的臉,剩下的半邊白面,詭異得冷峻,眼梢唇角處,一種野人般的瘋狂如此昭彰。

趙逸逸吓得鑽進瓊霄的衣袖裏了。

捺,帶,撇。

夾彈。

雙彈。

雙挑。

一陣風吹過,趙毓的長發在風中飄搖。

畫舫外,夜風吹得一串串小鈴铛叮叮玲玲作響。

火煉知這是聲毒,道:“烏米爾,使出十分掌力!”

烏米爾将趙隽輕輕放下,交由瓊霄扶着,便與火煉全力去擊趙毓的琵琶。

趙隽向前一步,險些栽倒,瓊霄急忙扶住他,見王爺雙目掩飾不住焦慮,有些似懂非懂地望着他,只見趙隽勉力要站直,勉力要行走,卻腳下脫力,跪倒在地。

“王爺,你不要緊吧?”

瓊霄忙将他的手臂駕至自己肩膀,待淡淡的龍井茶香靠近了,頓覺得趙隽輕扇濕透,一雙秀雅的眉眼,視線都鋪在那少年的身上。

二打一,趙毓決不是對手。就算加一個小葉子,亦抵不過。

趙隽低頭看一眼自己毫無用處的雙腿,大笑。

“王爺是因為和我親近,所以開心了嗎?”瓊霄将自己的肩膀挨近了心愛的男子,一雙眼睛笑的彎成了大月牙。

卻見火煉兄弟二人這邊用“天南地北雙飛掌”,一雙掌心運出的兩道氣力直逼琵琶面,那邊用“麒麟掌”,直要用內力鎮碎那琵琶,趙毓卻亦是從玳瑁九華國學來的輕功,像一只靈巧的猴子般躲過兩人的一掌又一掌。

“躲你奶奶啊,娘娘腔,你算什麽英雄!“烏米爾揮刀大罵。

火煉眼看要中聲毒,急忙一掌擊碎畫舫的木壁,一衆鈴铛被擊碎。

烏米爾亦趁着火煉出掌攻襲趙毓時,向另一邊牆壁振去,鈴铛被摧毀,大部分被那掌力振軟振化成銅水。

“娘娘腔,不能用聲毒喽!”烏米爾大笑。

“少廢話,蠢牦牛!”趙毓不服輸地使出中原功夫“相見時難”掌,直擊烏米爾的臉面,烏米爾閃了。

瓊霄便要趁機架着趙隽躲了,迎面殺過幾個魔神兵,她忙将這幾個人解決了,雙目晶亮地望着趙隽道:“王爺,小葉子終于有機會為你而戰了!”

趙隽使出一招“東風百花”,将一個欲從背後襲擊瓊霄的兩個魔神兵擊倒,眉心緊鎖。

瓊霄見他依舊望着那少年,悄聲問道:“王爺,那少年是誰啊?”

“大南葑吾皇,趙毓。”趙隽一字一頓道。

此時,火煉趁烏米爾和趙毓苦戰的空擋,從背後插了過去。

趙隽忙将飛過來的鈴铛屑彈出,火煉忙閃躲開。

烏米爾趁空檔回頭道:“還有工夫聊天,快跑!”

三人便飛奔至甲板上,只見江心已橫屍累累,多是猛犸兵。

火煉抽刀使出“離魂刀法”,劍氣一遇水面,逼得千萬道水柱子如狐般迅捷,直罩向趙毓炮襲,另一邊,烏米爾的“快意乘鸾”刀法,舞出鳳尾似的劍氣,環繞趙毓。

趙毓将琵琶彈得嘈嘈切切,錯綜複雜,生生将這兩道劍氣破了。

水花爆炸聲四起,趙毓勾起唇角。

“得意個球啊,娘娘腔!”烏米爾罵着,火煉冷哼一聲,兩人直接仗刀而來。

“誰勝誰自然得意!”

卻見趙毓歪嘴一笑,将一個個圓球模樣的火藥炮一一踢來,火煉和烏米爾踩水如燕,輕松避過,飛身起又踩着水柱翻一個跟鬥,再踩一個水柱,輕功,一如他們的刀法一般超出想象。

趙毓有些慌亂地連踢二十個火藥炮,兩個王子都順着水柱,踩了風帆,捉迷藏似的躲開了,趙毓忙将那琵琶彈的大珠小珠落玉盤,兩人亦有些頭腦發緊,戴了緊箍咒一般。

烏米爾大罵:“你他奶奶的像個娘門兒一樣,彈什麽琵琶,有種真刀真劍來打!”

火煉扭頭瞪了烏米爾一眼,烏米爾忍着頭痛殺将上去,火煉趁機出掌,十二分力,琴弦劇斷。

“哈哈哈!小娘們,再給本王子彈一個曲兒啊!”烏米爾大笑。

“閉嘴!”

趙毓罵道,繼而,大吃一驚。

這琴弦的材質再好,又哪比得過那個驕傲得雪狐貍一樣的太子。

火煉再出一掌,千年楠木的琵琶裂成了兩半。

卻見一支雪亮的長劍藏在其中,夜猶覺寒。

“那就和你們玩刀劍!”趙毓勾起右端的唇角,笑道。

依舊是玳瑁九華的劍法。

只見趙毓舞出一個個劍氣圓環,向着烏米爾和火煉排過去,烏米爾運足內力,直用刀擋下,火煉冷冷地望着這劍圈,一提氣,飛身至江上,又如梭般旋回船上。

“難怪他不和我打!原來是玳瑁九華國的劍法。”

瓊霄小聲道。心中有十二分想幫忙,卻怕別人傷了趙隽,只在原地守着。

此時,兩千猛犸兵幾乎已被消滅殆盡,滿江中飄着血水。

魔神兵隊幾百人攻将上來。只見火煉揮起他的孽龍甘蠖刀,翻江倒海似的,将那衆人都用江水翻至水下,魔神兵們卻悉數抛出水雷。

火煉提氣,飛身至船的制高點,寶刀旋回着,将水雷一一抛回江面,江面上登時水花如瀑。

魔神兵們有躲不及的,死于斃命,炸飛了胳膊腿,躲入水下的,待水雷威力結束,冒上頭來,再炸。

火煉将水雷悉數奉還。

此時,畫舫已被炸得分崩離析,被炸成兩半。

甲板上,僅僅剩下五人:趙隽,瓊霄,烏米爾,火煉,趙毓。

又一個水雷抛了上來。炸到畫鲂的一側,畫舫上迅速 多了一條火舌,四處蔓延。

烏米爾邊打邊問:“蘇瓊霄,會水嗎?”

“會!”瓊霄話音未落,已被踢了下水:“照顧好趙大人!”

瓊霄扶着趙隽在水面上,便要向江岸的方向游去。

趙隽卻道:“不能回去!”

火煉得了空,便從背後襲去。

趙隽忍不住道:“小心!”

然趙毓擋得過這一擊,面對兩人的攻襲,亂了方寸。

瓊霄似是将趙隽與那少年的關系猜到了幾分,怎奈趙隽腿上無法動彈,直往下沉,幫那少年不得,只得眼睜睜看着。

趙毓開始将玳瑁九華國的劍法和中原的劍法一起亂用,連趙隽素日喜用的“流金爍海”都使了出來,被烏米爾一刀削中了右胳膊。

趙隽忙使力催過一個魔神兵員去,方才為趙毓擋了腿上一刀。

火煉亦火中取栗,使刀欲從背後偷襲,瓊霄亦抓起一個魔神兵,扔到火煉的面前,被火煉一刀解決。

“小娘們,你的幫手真多!”烏米爾氣道,又使出一招“快意乘鸾”刀法。

“以二打一的猛犸狗,沒資格說這話!”趙毓再使一招玳瑁九華國的劍法,眼看占了下風,被烏米爾和火煉前後夾擊,左腿被劃破。

趙隽便要飛身上前,被瓊霄死死抱住腰:“王爺,你不要命了!”

趙隽情急之下,只得運氣,将船上最近的魔兵推将到烏米爾面前,被烏米爾三兩下解決掉。

趙毓那邊卻已愈發疲敝。

瓊霄往更近處游了幾米,将碎船的木屑直側擊在一個魔神兵的手臂上,魔神兵手上的劍直向火煉砍去,火煉警覺,将人砍之兩半。

兩兄弟再次前後出擊,趁烏米爾使出“快意乘鸾”刀法第二十五式——最致命的“鸾舞血幡”時,數百道劍氣直刺趙毓,趙毓只得飛身躲了。

火煉趁機直削向趙毓的喉嚨,趙毓跌入水上。

火煉使出“天南地北雙飛掌”,掌力直襲入水上,趙毓慌忙來一一個旋子,使勁全力将那掌力化了,氣喘籲籲地抛出一個水雷,卻用盡全部力氣。

正在此時,烏米爾不慌不忙運氣,用雙手在胸前畫了一只鸾,緩緩将掌力送了出去。

這一掌,便是使出十二分力氣的,毫無保留的。

趙隽再也忍不住,一手推開瓊霄,往趙毓的身上撲了過去。

轟隆一聲。

水花如瀑。

水雷漸起的水柱,直吞向烏米爾。

掌力所到之處,黑夜裏,直漸飛出一道白水如蛟,飛出十丈開外,連同一股血花,似是升起一個水砌的龍門,把這江面隔成了兩邊,這一邊,幾十艘船帆燃燒着,把江面都照亮,另一邊黑透了。

瓊霄抱住那身子虛弱成一團軟泥的人,只想高呼,他卻用最後的氣力,将她的嘴捂住。

然後,他的身子如一軟羽化為鵝毛的仙人,慢慢變輕,飄搖,飄搖。

濃重的一股紅緞,從此間漾開,先是像舒展了的蓮花瓣,緊接着,蓮花瓣凋零了,散開了。

他的微微泛了些白絲的發,在水中晃動。

瓊霄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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