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許惠橙在和許母的通話結束後,情緒就平靜不下來。她急得想立即就回家,迫不及待。

許七竹見狀,溫和說道,“姐,你別激動。家裏都很好。”

許惠橙點頭,再點頭。

即便這麽說,可是她真的好想看看父母。她已經六年沒有和他們見過了。她這麽多年能夠堅持下來的精神支柱,無非就是那個家。

倏地,許惠橙察覺到旁側的視線,于是轉頭對上鐘定的雙眸。

他的眼中深邃如黑潭,無波無瀾。

她猛然意識到了什麽,于是漸漸平靜。鐘定為了她,幾乎抛棄一切。如果她只顧着自己的團圓,那将置他于何地。

許惠橙輕輕去捉鐘定的手。

他撇開了。

她再去抓。

他直接把手放進兜裏。

她又要急了。不過這次是因為他。

許七竹看着這對男女的動靜,心中閃過各種猜測。在這些猜測中,最大可能性的情況是,他姐姐是忍辱負重的那一方。

頓時,許七竹護姐的責任感油然而生。

他的背包裏有雙手套,此時正好派上用場。他把手套遞了過去,“姐,如果冷的話,這手套給你吧。”

許惠橙愣住,懵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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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定倒是立即明白了,他略帶嘲弄瞥向她。

許惠橙接收到鐘定的眼神,連忙朝許七竹擺擺手,“我不是冷。”

然後她去拽鐘定的左手,“鐘先生,我們去四川旅游好不好?”

鐘定沒有回答。

初春的季節,氣溫比較低,她穿得很厚實,可是手指仍然有些涼。那溫度搭在他的掌心處,有些刺。

他其實料想過這樣的情景。她對家人的執念那麽深,怎麽可能會獨獨将他放在心尖。

“鐘先生……”她的聲音低低的,“我們去四川旅游好不好?”

他用右手去掏煙盒,“随便。”左手任她拽着。

許惠橙笑了笑。她心知他此刻沒有完全舒懷,但是當着許七竹的面,她不好向鐘定剖白心跡,只能暫緩。

她轉頭望許七竹。

許七竹的神色有着明顯的不贊同。

“七竹。”她繼續笑,“鐘先生也是我的家人。”

鐘定夾煙的動作有了片刻的遲緩,然後又是熟練的銜上,點燃。

許七竹怎麽看都覺得,鐘定的表現實在是冷淡至極,哪裏像個男朋友。但見許惠橙維護的态度,許七竹有千言萬語都咽了下去。

這個午飯,吃了足足一個半小時。

基本都是許惠橙和許七竹的交談,飯菜也是他倆解決的。

鐘定不吃辣,在旁邊抽了根煙,就擱筷了。

今天她和許七竹的相見,是鐘定的安排。但是鐘定沒想到,見着她這麽熱絡激動的模樣,他有種不适感。

她有父母,弟弟。

而他只有她。

他聽着那兩姐弟的往事,回憶了下自己和喬延。

他們兩兄弟是試管嬰兒。鐘父和鐘母婚前沒說過話,婚後沒同過床。就算在家族聚會裏,鐘父鐘母的相處都是帶着隔閡的。

鐘定天性冷漠,在兒童時期已經如此。不過,他也許別的親情沒有,但是對于哥哥這個角色,卻是極為用心的。

這倒是很像許惠橙對許七竹的愛護。

鐘定用着這樣類比的心情去想,就覺得她那個弟弟的存在沒那麽礙眼了。

他望向馬路對面的菜田,然後感覺自己的衣服被扯了下。他轉過頭來,見到許惠橙漾着盈盈雙眸,微微的笑。

“鐘先生,七竹下午還要在店裏忙,我們去逛逛吧。”

“嗯。”依舊不冷不熱的調調。

許惠橙對此不介意,可是聽在許七竹的耳中,卻覺得自己姐姐委屈了。

結帳時候,許惠橙表示自己一分錢都沒有。

許七竹立即道,“姐,我這有錢。”

她卻阻止了他掏錢的動作,眼巴巴望向鐘定。

于是,鐘定付賬。

許惠橙這一明顯的金錢依賴,讓許七竹的疑慮加深。

在找錢的空檔,許惠橙去了趟洗手間。

她一走,旁桌的女生們更加往這邊看。

許七竹長得也不差,只是還處于青春年紀,而且衣着樸素。

鐘定則不同了。與生俱來的貴氣,出色的容貌身材,簡直讓幾個女生眼冒紅心。

許七竹禮貌地給鐘定斟茶,“鐘先生,你和我姐認識多久了啊?”他聽自己姐姐都是這麽稱呼的,便也跟着她的叫法。

鐘定望了眼茶水的漩渦,微微揚眉,“很久。”

很久是多久?許七竹沒有再問,而是轉口說,“我希望……她以後都幸福快樂。”

鐘定執起茶杯,“那是自然。”

許七竹笑了笑。

鐘定晃晃茶杯,然後放下。他看向許七竹,“她會幸福。”這句話已經是他所能出口的極限了。別的承諾,他只說給許惠橙聽。

許七竹半信半疑,因為鐘定的語氣稀松平常,顯得不太誠意。

許惠橙沒一會兒就出來了。

走出餐館時,她自然地挽起鐘定的手,笑得很開心。“七竹,你先忙吧。我和鐘先生在這邊走走。”

許七竹跟着笑,“都聽姐的。”

鐘定将許七竹送回便利店,然後載着許惠橙四處兜。

許惠橙的喜悅掩飾不住,“鐘先生,你對我真好。”他簡直是她生命裏的希望之光。

“這話去和你弟弟說。”

她轉頭望他,“啊?”

鐘定直視前方的紅燈,餘光都不甩給她。

許惠橙懵懵的,“和七竹說什麽?”

他懶得理她,索性一聲不吭。

見他那個樣子,她輕輕喚他,“鐘先生。”

綠燈亮,他啓動車子。

許惠橙回想了吃飯時候的情景,意識到自己的确冷落了他,便讨好道,“我幾年沒見七竹了,和他好多話沒來得及說。”

鐘定的側臉如故。

“晚上我給七竹隆重介紹我的鐘先生。”她笑着道,“我的鐘先生是天底下最帥的。”

他終于瞥了她一眼。

許惠橙繼續道,“大帥哥!”她了解他,說什麽好聽的都不如稱贊他帥。因為他就是這麽幼稚。

果然,鐘定哼了聲,以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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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惠橙喜歡逛校園,她以前偶爾會去食街附近的大學散步。只是因為這個聯想,她想起了喬延在校門口等候的樣子。

鐘定曾經說過,他的初戀是她。

那麽,喬延所說的失戀對象會是誰呢。

鐘定先前給了她一疊的畫稿。由于她最近比較忙,所以都是斷斷續續翻閱。

中學時期的故事結束後,喬延的畫就随意起來,風景人文都有。她沒有藝術細胞,既然和鐘定關系不大,她就沒那麽用心看了。

現在她想一想,也許其中能找到些線索也說不定。

鐘定把車泊在教學樓的停車區。

他從下車開始,就引來各方矚目。

許惠橙不習慣這些視線,于是便挑着比較冷清的道路走。

她和鐘定手拖手,慢慢的一步一步。

她曾經想過,未來有一天可以惬意走在校園裏。沒有負擔,沒有壓力。

當時所幻想的場景中,身旁沒有男人陪伴。

而今的現實,比描繪的還美好。

鐘定覺得這樣漫無目亂走,很浪費時間。可是見到她興致勃勃,他閉聲了。

許惠橙的心情完全放松,已然成了話痨,不停講着以前在家鄉的事。

鐘定偶爾應她一兩句。

他初初見她時,她總是一副麻木遲鈍的樣子。現在幾個月過去,她原本個性裏的單純傻氣漸漸顯露了出來,襯得她的神情格外生動。

他側頭看着她笑得和花兒一樣,突然伸手捏了下她的臉蛋,“小茶花。”

許惠橙擡頭望他,還嘿嘿了兩聲。

“過陣子有空了,我們去四川看茶花。”

她的眼睛一亮,笑得更是眉歡顏開。“鐘先生,謝謝你。”說完她激動地抱了他一下。意識到這裏是校道後,她又趕緊放開。

鐘定重新攬回她,“你會不會留在家裏就不回這兒了?”

她搖頭,“我還是跟着你。”

她和他的感情,以及和父母弟弟之間的,是不一樣的。她想回家探望父母,但她也知道,他是她的夫,他許了她一輩子。

“這話好聽。”鐘定彎起眼睛,“以示獎勵,我請你去大魚大肉。”

她掙開他的懷抱,重申道,“我在減肥……”

前天晚上,鐘定不知怎的,在她洗澡時候突然闖進來,把她吓了一大跳。他抛玩着鑰匙,倚在門邊,笑得跟勾.魂似的。

他只有在床上的時候會那樣笑。

後來,她在鏡中看到兩人糾.纏的身影,欲哭無淚。他寬肩窄臀,她到處是肉。這差距讓她自卑得想鑽地洞。

“不是已經減了?”鐘定覺得,她抱起來沒那麽肉乎乎了。

“只減了一、點、點!”許惠橙摳着食指,示意了大概半厘米的距離。

“很好。”他捉住她的手,“以示獎勵,我請你大魚大肉。”

“……”

她懷疑,他是不是以養豬的思維方式在對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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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知道許七竹的下落後,許惠橙就經常過去大學城。

許七竹因為打工的緣故,空餘時間不多。一般就是兩姐弟吃頓飯。

關于過去幾年的事,許惠橙随便編了個故事。大概是說當年她找到工作後出了意外,撞到腦子失憶了,最近半年才恢複。

這個說法是她想出來的。她和鐘定談起的時候,還問着,“鐘先生,七竹會相信嗎?”

“應該不會。”鐘定這麽回答。

她一聽,緊張了,“那怎麽辦?你給我編一個吧。”

“沒空想。”他的眼睛盯着電腦顯示屏,“你這麽說給他聽就是了。”

故事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之所以隐瞞,是因為辛酸和痛苦。身為她的親人,應該做的事情是埋葬她的過去,而不是屢屢撕裂她的傷疤。

這一點,鐘定想,如果許七竹真的愛護她,他會懂的。如果許七竹冥頑不靈的話,鐘定不介意給這小舅子上一節課。

因為,許惠橙的幸福,是鐘定要操一輩子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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