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車廂內延續了一段長久的沉默,時間久到路淮都已經放棄等傅時郁給自己答複後,才聽見身邊響起了一聲已經冷靜了下來的磁性聲線 :“訂婚宴。”

雖說今天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傅時郁心裏也動了要取消的意思,但是如果真就這麽遂了那些虎視眈眈的記者的願,丢的是他整個傅家的臉。

他父母還在宴會上,該有的體面這時候過去還能挽救的回來。

至于路淮……

傅時郁用餘光審視了他一眼,漠然轉過視線。估計是怕自己會對他做什麽,才會有之前對記者們的強勢反駁,倒還算識相。

路淮暗地裏松了口氣,他向後靠在椅背,眼神虛焦的望着前面疾馳而過的景色。

傅時郁開車又快又穩,車身穿過幾片隐藏在層疊綠植下別致昂貴的別墅區,路淮下車時,被面前那艘耀眼的三層游輪驚得呆了呆。

書裏只說傅時郁有錢有勢,但是沒說他居然這麽有錢,光是訂個婚都搞出了這麽大的排場!

“我很好奇,你是怎麽避過門口的安保跑出去的。”傅時郁對路淮勾起一抹笑,卻在這青空白日下讓路淮覺得陰恻恻的。路淮鎮定下來,無比自然的挽住傅時郁,沉默不言。

他也想知道這個原主是怎麽逃出去的,倒還真是為了真愛所向披靡。

傅時郁帶着他直接進了一樓,門口兩個穿着黑色制服的門童一見兩人便主動拉開了門。

宴廳內賓朋滿座,卻寂靜的像是無人之境。

路淮雖然做足了心理建設,但一擡頭便看見了幾十雙帶着審視味道的眼神紛紛落在自己和傅時郁身上時,免不得要有些緊張。

這些身着精致西裝晚禮服的各界名流及演藝圈的中流砥柱,面上神色雖無波動,但看見兩人相安無事時那耐人尋味的意味卻無法掩飾。

傅時郁長腿一擡,大步踩上廳內柔軟的地毯,路淮在他身邊從頭到尾都是面無表情。經過一個穿着紅裙的漂亮女人身邊時,他敏銳的發現這個人的眼神不僅有驚訝和擔憂,更多的是欣喜。

“各位久等。”傅時郁從一旁主持人的手裏接過話筒,沉穩的聲線透過音質極高的音響傳出,帶着穿透的約束力:“流程正常進行,耽誤各位的時間訂婚宴結束後我會親自賠罪。”

——

“傅時郁先生,你願意與路淮先生訂婚,無論貧窮或富有,健康或疾病,都陪伴在他身邊不離不棄嗎?”

“我願意。”傅時郁薄唇輕啓,一雙墨色眸子像漆黑的海,仿佛要将面前之人溺于其中。

“路淮先生,你願意與傅時郁先生訂婚,無論貧窮或富有,健康或疾病,都陪伴在他身邊不離不棄嗎?”

路淮鎮定自若的與傅時郁對視,聲音溫和卻堅定:“我願意。”

“下面請傅先生為您的伴侶戴上訂婚戒指。”一旁的主持人輕輕松了口氣,示意花童将戒指端上來。放在黑色的緞面戒指盒中,一枚周身有着均勻切面的鉑金素圈在宴廳中瑩白雪亮的燈光下閃着奪目的光澤。

傅時郁動作輕柔,眉眼低垂看向路淮時顯得深情款款。他牽起路淮的左手,緩緩将戒指套進了他的中指根部,随後與他交握,露出了一個溫情至極的微笑。

臺下受邀媒體的拍照聲不絕于耳,路淮回了回神。他有幾個瞬間,真的有一種自己就這麽和面前的人結了婚的錯覺,也許是氣氛太美好,又或是傅時郁僞裝的柔軟外殼太令人心動,讓他這個從沒談過戀愛的小純潔真的萌生了點春心。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路淮在心中吐槽了自己幾句,就聽見那個嗓音輕快的主持人的聲音再次從身邊響起:“禮成,傅先生現在可以親吻您的伴侶了。”

路淮擺着職業假笑的臉一怔。

他從前沒談過戀愛,更何談接吻。

照現在這個情況看,他的初吻還得在衆目睽睽的觀摩之下送出去。

……刺激。

他下意識的去看傅時郁,傅時郁的臉上還保持着方才的笑容,完美的如同精心雕琢的瓷器,挑不出一絲纰漏。

被那一雙漂亮的唇畔貼近的時候,路淮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溫熱柔軟的觸感如輕羽掃過,很快便從他的唇邊消失。

他們下場後便是傅時郁的父母上臺致辭,大多都是一些場面話,為了給明天的報紙新聞一些素材。路淮被傅時郁帶上了三樓,打開套房讓他進去,随後便抽走了門卡,只留了一句老實待着,便離開了。

這房間的裝潢構造一看就是精心布置過的,窗簾上垂落的白色羽毛,雙人床兩邊的窗幔半遮半掩,也擋不住上面鋪滿的瑰麗顏色的玫瑰。

路淮脫了腳上的黑色皮鞋踩在地毯上,打量了一圈,這地方應該是傅時郁原本準備和原主訂婚後,晚上留宿的房間。

既然他把自己扔到這兒來,估摸着他那個性格,大約不會做出什麽失控的事。

路淮放下了心,走到窗邊坐下,伸手拉開了半掩着的深灰窗簾。大片陽光灑落了他半身,左手上的那枚戒指戒身分明棱角反射出的光不知怎麽的就讓他想起了傅時郁這個人。

房間是落地窗,窗外是類似甲板的陽臺,深藍通透的海面一望無際,偶爾還會看見低飛的海鷗。

“咚咚咚——”

門口傳來的敲門聲沉悶卻不急促,路淮走到門口從貓眼向外看,竟然是剛剛宴會上那個穿着紅裙子的女人,看表情似乎十分煩躁。

“書裏也沒說傅時郁有暧昧的女性朋友啊。”路淮飛快的回憶劇情,确定不是什麽前來跟自己宣戰或是處理感情糾紛的女性後,才伸手開了門。

“怎麽開個門開了這麽久?”長卷黑發的女人快速走進屋內,語氣似在質問。

這個此刻在自己面前走路帶風,有着強大氣場的女人和在宴會廳裏看到時截然不同。

“路淮,你今天到底發了什麽瘋?”她怒瞪着路淮,塗着正紅色的嘴唇對他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他程倦出車禍跟你有一毛錢的關系嗎?還值得你逃婚去找他,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傅家老爺子助理找來的公關,還有我腆着笑臉一個個去幫你解圍,明天你的下場是什麽!”

路淮聽完這一番話,站在門口僅愣了一秒,便知道了這人是誰。

原主有一個圈內知名的經紀人,當初也是他因為這個經紀人的關系機緣巧合之下才進了娛樂圈,此人大名鄭書,人人都尊稱一句“書姐”。

她做事手段雷厲風行,盡管帶過的藝人不多,但都是一個接一個的爆紅,只是嘴巴厲害了點。這也是唯一一個到了最後還真心待原主的人,原主出事的時候她求了不少情,結果被傅時郁一怒之下安排當了程倦的經紀人。

直到最後快結局時,她才在文章轉場時有了一閃而過的落寞語句,是在家喝醉時帶着哭腔罵路淮,真是她職業生涯的一大失敗。

“你發什麽呆?手機給我。”鄭書看路淮杵在門口一動不動,恨鐵不成鋼的向前兩步:“把有關于程倦的所有聯系方式和照片删了,我今天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你都不接?我看你要手機也沒有用。”

“這個程倦的團隊也是有病,屁事兒都沒有熱搜倒是買的挺勤。”鄭書擰着眉頭,化着濃豔妝容的俏臉面色卻不善:“還特意挑在今天。”她伸出手:“別磨叽。”

路淮答應了一聲,在鄭書的蹙眉凝視下翻遍了身上每一個可以裝手機的口袋,随後才顯出為難表情,溫和道:“書姐,手機丢了。”

“丢了?”鄭書明顯不太相信,但自己也确實親眼看到了路淮的一系列翻找:“是不是被你放哪兒了?”

“可能在醫院争執的時候不小心掉了。”路淮低眉順眼的像個乖寶寶:“對不起書姐,我不應該做出這樣讓你們為難的事情,是我的錯,請你原諒。”他對鄭書鞠了個躬:“以後絕對不會再犯。”

這回輪到鄭書詫異了。

在她的印象裏,路淮這個人從當年片場的無意一瞥後便對程倦一見鐘情,之後就像魔怔了一般,有關程倦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回來,性子硬的饒是她都覺得棘手。

自己不是沒有和老板談過放棄帶路淮的意思,但最後老板覺得憑着路淮的容貌,妥善經營的話商業價值會極高,這才留了下來。

這樣放低了姿态的語氣和真誠的語調讓鄭書本來怒意彌漫的心情平和了些,她表面不為所動,語氣硬邦邦的:“你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嗎?”

“知道。”

“算了,跟你說這些也沒用。”鄭書看他愧疚的臉色,重重嘆了口氣:“手機的事情我會解決,新手機自己買。”和路淮說話這一會,她手機的震動就沒有停過:“這都是亂七八糟的娛記打過來問你和程倦關系的,我得去統一回複他們。”

“差點忘了正事。”雖然房間除了他倆再無別人,鄭書仍然壓低了聲音,湊近路淮時他能聞見無人區玫瑰的淡香:“我經過二樓的時候聽見了傅老爺子和傅時郁的談話,老爺子對你非常不滿,怒氣全撒在了傅少身上。”

“他要傅少在結婚之前退了婚約,加上斷掉你未來的所有通告和試鏡,最麻煩的是傅少也沒反駁。一會等他回來,你服個軟撒撒嬌,看看能不能挽回一點。”

鄭書說到這裏有些焦灼,語速也變得快了些:“記住了,別總擺出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對他,當初和他在一起是你自己決定的,訂婚也是你親口答應的,沒人逼你,你自己心裏好好掂量着。”

“知道了,書姐。”路淮認真點頭,黑如曜石的瞳色亮極,仿佛能直看到人心底去。

“嗯。”鄭書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多少,看樣子也不像是裝出來的,便答應了一聲:“那我走了,過幾天通告如果沒取消,我再去接你。”

“好。”路淮目送着鄭書招眼的火紅裙擺出了門,放松的靠在了牆上。

這原主留下來的爛攤子還真是一個沒少的落在了自己身上,一會兒等傅時郁回來了……

他考慮着對策,慢慢踱步到了落地窗前,對着海水的某一個點出神,美麗的如同藍寶石的海面波動了兩下,路淮的眼角突然掃到了陽臺一側的某個反光物體。

定睛一看,像是個黑色的手機,落在陽臺一角,剛剛的反光應該就是手機屏折射出來的。

“不會就是那個二貨原主逃婚時丢的吧?”路淮好奇的多看了兩眼,随後伸手費力的打開落地窗,被呼嘯席卷進來的海風吹得咳嗽了兩聲,頭發也被吹得亂糟糟的。

這陽臺距離他現在的位置大約低了有一米,他扶住落地窗的一邊正準備跳下,身後就傳來了“砰”的一聲摔門聲。

路淮回頭,籠罩了滿身戾氣的傅時郁正大步沖向他所處的位置,臉上毫不加掩飾的極端憤怒令他無意識的驟然向後一縮。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喂營養液的大佬們:牧風 10瓶,畫朱成碧 5瓶,恰巧風華正茂 1瓶。^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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