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也許是因為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路淮。
傅時郁想着。
他不知道路淮從訂婚那天後說變就變的态度,到底是因為是對自己心存畏懼的讨好,還是又是對自己的另有所圖。
但即便這些溫存與不加掩飾的熱烈愛意都不出于路淮的真心,他也願意不去多問。只要能一直和路淮這樣相處下去,他便沒什麽再多要求。
中午和路淮産生了那一番激烈的争執後一整個下午,自己一向思緒清明,井井有條的腦海變得一團亂麻。
甚至連桌上那些日常簽字審批的報表和文件,在他看來都是令人煩躁的累贅。
晚餐時間李成義來過一次,被自己語氣不善的堵了回去,結果沒過多久,路淮就端着這兩樣據說是他做的食物旁若無人的進了書房。
看他的态度和輕松表情,仿佛早已将那場不和諧的吵鬧抛諸在了腦後。
在煩躁間隙,自己也有反思過,今天對路淮的反應似乎确實過激了些。
但只要路淮和程倦沾上任何相關,他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心中驟然湧出的暴虐,當下的激動和憤怒早能遠遠蓋過他維持的理智表象。
不管近日多麽溫存,路淮從前的态度,還有他那天的逃婚,始終都是傅時郁心上的一塊難以消弭的芥蒂。
這塊疤不痛,但時不時的就會跳出來提醒他兩下,讓他不要忘記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重新拿起碗筷,番茄牛腩微酸的濃香湯汁被熬煮的恰到好處。傅時郁一邊驚異着路淮絕好的手藝,略燙的溫度也讓傅時郁從傍晚開始就隐隐作痛的胃部緩和了許多。
門外有人敲門,傅時郁以為又是路淮,便沒多想,說了聲進來,沒想到推門的來人是手中端着餐盤的李成義。
“傅先生。”他語氣和善的問了聲好,在傅時郁的點頭下,将手中的白瓷粥碗輕輕放在了傅時郁面前:“這是路先生給您熬的粥,托我送到書房來。”
“嗯。”傅時郁将自己期待落空後的眼神掩藏的完美,他面無波瀾的點了點頭,在李成義準備轉身離開時問了一句:“他人呢?”
李成義欠欠身:“路先生說您嫌棄他身上做了飯後的油煙味,所以現在回卧房洗澡換衣服了,他說若是洗得晚了,也許就不下來了。”
“哦,你去休息吧。”
李成義點了點頭快步轉身離開。
傅時郁伸手端起面前的粥碗,襲面而來的濃郁蟹香便充盈在了鼻間,聞起來鮮而不腥,入口後,嘗起來還有些許甜味。
他盯着手中這碗火候正好,在書房頂燈的照射下清白透亮,灑了許多蟹肉的軟糯白粥,無聲地彎起了一邊嘴角。
還挺會記仇。
——
路淮就沒有再回書房的打算。
他在傅時郁的浴缸裏舒舒服服的泡了一會,浴缸的按摩功能結束的時候,他才拖着解了大多數疲累的身體,穿了套從衣櫃随便摸出來的深藍色睡衣,從浴室走出來後直接回到了床上。
依偎在身後的一對靠枕上,他将被子踢在一邊,只在腰間披了張薄毯,兩只長腿交疊,拿着原主的手機随便翻了翻。
相冊裏有個私密相冊,路淮一看那個矯情兮兮的非主流相冊名就能猜想到裏面的主角是誰,他點開掃了一眼,果不其然,是各種狀态以及各種情況下偷拍鏡頭裏的程倦。
他手指在屏幕上輕車熟路的點點,那個帶着鎖的相冊,就和它裏面的所有照片,一起消失在了手機中。
又在其他地方看了看。
原主的微博是只有一個擁有着一百多萬僵屍粉的賬號。
從前申請的小號在那次手滑被程倦陸躍清的cp粉組團過來網暴了之後,公司就強制性的要求路淮注銷了他其它的賬戶,這個唯一的大號,賬號密碼也全部掌握在了公司和鄭書手裏。
路淮翻看着自己微博下面除了買來的評論外寥寥無幾的活粉。
嚴格說來也不能稱之為粉絲,原主之前是全網黑,在他微博下比較活躍的都是路人和各路黑粉,說的話也都是陰陽怪氣冷嘲熱諷。
這大概也是原主的大號除了廣告外,一年多都難得發一條原創微博的原因。
手機上的界面閃了閃,繼而變成了來電顯示,上面的名字是鄭書。
路淮下意識的瞄了眼時間,不知道為什麽她會在這個時間給自己打電話,但還是迅速接了起來:“喂?書姐。”他抛卻語氣中的慵懶,坐起身認真的打了聲招呼。
“路淮!”鄭書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歡欣,帶着不加掩飾的喜悅:“我剛接到導演助理打過來的電話,你今天試鏡通過了!”
這是路淮第一次真正憑自己實力,沒用任何其它門道而争取來的角色,鄭書很難不為他開心。
畢竟今天從試鏡的樓裏出來的時候,她都已經不對這個角色抱什麽希望了:“你這兩天也別休息了,我明天幫你簽合同,拿到劇本之後你好好準備一下,下周就可以進組了。”
“好,謝謝書姐。”路淮應和着鄭書,語調也被她感染上了笑意,帶着微微上揚的好聽尾聲:“那明天就辛苦你替我跑一趟了。”
“對了,這次合同還是要以星屹旗下藝人的名義簽,你和我說的事情我考慮了。要等你這部電影結束了之後我們再抽空和公司談,不然對你現在的戲有很大的影響,可能合同都簽不成。”鄭書的語氣鎮定下了一些,和路淮說到。
“聽你的。”路淮稍加思考後便答應的幹脆,他重新懶散的靠回床頭,和鄭書說了一會工作上的事情,兩人又多聊了幾句。
傅時郁回到卧室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路淮斜斜的靠在床上,身上深藍色的睡衣襯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膚更是細膩。
褲腳似乎有些長,松松垮垮的被他挽到了膝蓋處,兩條腿斜靠在毯子上,持着手機,心情不錯的在和別人聊天。
“不聊了書姐,我有點事。”路淮聽見了門口開門的動靜,以及傅時郁進屋時的腳步聲,便随口找了個理由挂了電話。
他翻身坐起,挑起眼角看向傅時郁,笑得羞澀:“你來啦。”
路淮沖傅時郁伸出雙手,示意想要個擁抱,就看傅時郁附身探了過來。
“粥好喝嗎?”路淮被壓倒在床上,配合的摟住傅時郁的腰,低低地悶笑了一聲。
傅時郁并沒有其他動作,只是半跪在床上,将路淮按在被中,雙手環住他的脊背輕輕撫了撫。
在看見他下颌下午被自己捏得留下印記,此刻已經轉青了的那一塊皮膚時,垂下頭,無比溫柔的用唇畔蹭了蹭,便不再繼續,換了個姿勢,轉過身體坐在了床上:“好喝。”
“記得要好好珍惜。”路淮被傅時郁剛剛的幾個動作被擺弄的有些心猿意馬,他揉了揉脖子,擡起手臂,撐住臉看着傅時郁:“我輕易不下廚。”
“謝謝你。”傅時郁真誠的感謝了一句,把正在認真和他交流感情的路淮逗得發笑:“謝什麽?”
“謝謝你準備的晚餐。”傅時郁回答道,他伸手摸了摸路淮勾起漂亮弧度的嘴角,動作輕柔的像是在撫摸一件什麽貴重的珍寶,放溫聲道:“還有,下午我對你…”
傅時郁抿着唇角,接下來的話似乎有些難以出口。
這也不能怪他,長了這麽大,他從來不知道什麽是服軟。
從前和傅宏晔的那些吵鬧,最終都是以自己母親的勸慰和開導作為結束,但即使這樣,傅時郁也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認錯的話。
母親去世後,傅時郁的性格變得更是鋒芒畢露。
在傅宏晔娶了李禾以後,他便搬出了傅家老宅,自己出來接替公司,從那以後就一直住在這邊,李成義夫婦也是從老宅裏就一直跟着他過來的。
路淮知道他想說什麽,也看出來了他開口的艱難與糾結。
但路淮仍緘默不言,只維持着原先的動作一動不動,眼角帶着期待與隐隐笑意,目光清澈的凝視着傅時郁。
“下午我沖動了,抱歉。”傅時郁的話在嘴邊環繞了幾圈,最終才終于在路淮的視線下低聲說了出來,他別開眼,不去看路淮的反應。
饒他在生意場上這麽些年,再如何叱咤風雲揮斥方遒,對着自己最親密的伴侶說出這種話,還是讓他覺得莫名的不自在。
“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路淮慢吞吞的說完,伸出一只腳抵在傅時郁的胸口,雙肘抵在柔軟的被中,向後仰着身體,一雙桃花眼微眯起來,帶着一絲狡黠的笑意:“但是想讓我原諒你,還得看你的表現。”
傅時郁低頭看了一眼,伸手握住路淮細瘦的腳腕,手臂用力,将他往後一拉,路淮就順着這個力道一臉驚訝的看着自己整個身體滑到了傅時郁身邊。
“路淮。”
“嗯?”路淮心不在焉的答應着,視線瞄着傅時郁還握着自己腳踝的手掌。
“是你嗎?”
路淮怔然,倏而看向傅時郁的臉,就發現他的目光一直釘在自己身上,眼神平淡,可他分明在裏面看見了濃烈的複雜感情。
“是我,是你的愛人,是以後要和你結婚的人。”
路淮掙脫傅時郁的手,雙手撐起身體坐在他身邊,認真地注視着他:“為什麽會問我這種問題?”
“随口問問。”傅時郁避開路淮帶着探究的眼神,神色如常的從床上站起,“我去洗澡。”
“等等。”路淮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看起來有些委屈。
他擡起臉,仰視着傅時郁線條明朗利落的下颌,“我這些日子想通了,想彌補從前的錯誤…也許在你看起來有些笨拙。”
“你不喜歡現在的我嗎?”他一雙眼角上揚的勾人眼睛,在卧室明亮的燈光下泛着委屈的紅。
傅時郁低下目光與他對視,半晌,嘴角輕輕漾起了一個上翹的微小弧度:“喜歡。”他嗓音溫和,安撫地拍了拍路淮抓住他衣袖的那只白皙手背:“很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牧風 1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