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代表死
何況這一路上,一多半她都趴在自己身上,依偎着自己喊冷。
這是周招婿第三次被關進地牢,跟前兩次相比,她唯一慶幸的是這回總算不是她自己一人了。身邊還有個白雲裏。
可跟前兩次相比,這次無疑也是最慘的。
地牢陰濕發黴的環境不說,她中麻冰毒已過去整整一天。這毒不至死,也不會比最初更冷,但麻的危害會越來越重,若超過兩天得不到解藥,從此四肢俱殘,終身無法行動。
周招婿現在連嘴巴舌頭也動不了,睜着眼,躺在發黴的地上,嘴唇眼袋暗紫,全身瑟瑟發抖。
白雲裏躺在她身旁不到一尺的距離,狀況差不多。不同的只是,他擔心想看周招婿,連頭也轉不過去。
而周招婿幾乎已經放棄反抗,她眼睜着,黯淡無光,像是在等死。
一天沒吃東西也感覺不到餓,只是冷只是冷。而且還是那種明知冷卻無法動彈的冷。
就在她絕望之際,耳畔似乎聽到有人在叫“周姐姐周姐姐”,随之地牢的門被打開,緊跟着她只覺得自己的上身被人抱起,依偎在一個單薄但溫暖的懷裏。嘴裏被塞進一顆藥物,頓時只覺薄荷芬芳。
薄荷不是藥的味道,而是顏真身上的氣味。
“周姐姐周姐姐,你覺得怎麽樣了,好點了嗎?”顏真關心道。
随着他這句話,周招婿的胃裏仿佛種下一顆火種,溫暖蔓延,像春風化解冰封。先是胃五髒四肢,最後才是頭部。整個過程持續半柱香時間,她終于春暖花開,慢慢恢複過來。
但一時還動不了,整個人像大病初愈,軟趴趴地靠在顏真單薄得像一片沒有骨的葉子的小胸膛上,勉強擡頭看他,輕輕吐出兩個字:“謝謝。”
顏真大松口氣,笑道:“你沒事就好,能動了嗎,能動了我這就帶你出去,待會天亮了我們就走不了了。”
周招婿試着站起,腿仍不聽使喚,吃力道:“還不行。”
顏真皺眉擔心,深怕被哥哥顏參或楊二刀他們發現,咬牙道:“不然我試着先抱你出去吧。”
周招婿不重,一百斤不到,只怪顏真自己太單薄手無縛雞之力,他試了試,根本抱不起周招婿。
這也不怪他。他也是最近才知道這十年來七星莊的三莊主馮千,一直暗地裏給他下毒。表面看不出什麽,也毫無症狀,只是影響他的肌肉生長,導致氣小無力,堂堂男兒,比一般的女兒還柔弱。
被哥哥顏參救下後,現已積極接受治療,但久症難醫,短時間內他依然弱小。
“啊——啊——”顏真使出渾身之力,只好作罷,難為情道,“對不起,我、我力氣太小,抱不動你。”
周招婿心裏當然多少有些想法,他瘦歸瘦,不管怎麽說也是個男人,居然連自己都抱不起。嘴上卻微笑着安慰:“沒事,你不用管我,再緩一會我就好了。你先去救他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百裏雲的爹白虎,十年前帶人幾乎滅了顏家滿門。這事雖跟白雲裏沒直接關系,可他畢竟是仇人的兒子,顏真怎麽可能放他。換做是白雲裏,早像上次那樣不分青紅皂白拿刀指着周招婿的腦袋問罪了。
周招婿見顏真不說話,這才想起他們兩家之間的血仇。好在顏真或許天真善良,眼裏并沒有他哥哥那樣充滿仇恨的目光。
“對不起啊。”周招婿真誠道歉道。
“沒事,不關你的事。”顏真盯着全身暗紫并不停不由自主發抖的白雲裏說道。
周招婿也看向他,只有看着他才曉得半柱香前的自己原來也是這副模樣。像是病入膏肓,又病發等死的人。他自己動不了,又沒人會幫他,可不是只有等死的份。
也難怪那會自己險些就放棄了。
“你哥哥抓他,是要殺他嗎?”周招婿不忍道。怎麽說無論在醉劍亭還是七分莊他都幫過自己。
“我也不清楚,但就算不殺,活着跟死了也沒什麽區別了。”顏真認真說道,“我聽說麻冰毒兩日不解,這輩子将與廢人無異,再也動彈不了。”
白雲裏渾身失去知覺,甚至想轉個眼珠子去看周招婿都很吃力。
但聽力沒失,能一清二楚的聽到周招婿跟顏真的對話。
他聽周招婿想救自己,心裏很感激。顏真不救,似乎也理解。
但總歸命是他自己的,他還不想死,他還沒給七叔報仇呢。
這麽一想,又覺得自己很可笑。
人家也是報仇,也合情合理,怪只怪自己太大意,落入他們之手了。
回想自己這短暫的一生,七叔餘林沒出事以前,一直被爹爹跟七叔寵着。七叔出事後,短時間兩次陷入險境,上次運氣好,這次恐怕真的命休矣。
被顏真吃力攙着走出地牢時,周招婿一顆心像是掉進了滾燙的油鍋裏。關鍵是怎麽炸也炸不透,越炸走得越遠越痛苦。
白雲裏放了她是生,自己跨過他他卻是死,比欠他一條命還糾結。
像是那種不講義氣,為了自己生,而寧肯看着朋友死的人。
可在周招婿心裏,她壓根不是這種人。
若自己當時繞開了七星莊七分莊所在,沒看到這一切該有多好,比自己被馮合抓了感覺更好。
不管怎樣,她最終還是丢下白雲裏,獨自離開了那個代表死的地牢。
由于身體的緣故,她還得修養一天才能完全恢複。可想而知這一天對她來說又是何等的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