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世界的本質

“烏鴉嘴。”周有虎罵她。

但這個烏鴉嘴卻在不久後應驗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又是一年的夏天。

這個夏天周有虎把周招婿顏似玉邢如風三人安排進了一周酒店打暑期工，下個暑假再去靜宜書屋，好提前讓他們熟悉一下酒店跟書屋的日常工作。不管将來他們是否子承父業，至少對自家的産業多少也有個認識吧。

一周酒店不在顏似玉的爸爸當經理的那家，而是新增兩家的其中一家。周有虎良苦用心，但免不了顏似玉的爸爸跟那家的經理私下透露周招婿他們的身份，所以那裏的無論領班還是主管對他們三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照顧，只是不太明顯而已。

白雲裏突然消失的這半年，杳無音信，苗二刀她們也沒再聯系過周招婿，他們真就跟一場夢似的，過去了就過去了。

可是每次去郊區老家，或是一有機會就想去老家時，周招婿總忍不住獨自騎上自行車跑到“崔藥山莊”看看。每次山莊仍在，只是故人無音。

确切的說，他們都只在千年前的夢裏出現。

這個夢真的就跟放電視連續劇似的，仿佛有專門的剪輯師在一幀幀剪輯，不重要的無聊的一律跳過，只出現一些關鍵的畫面跟場景。不像現實，一天24個小時，一秒也別想跳過去。

但因為敘述的關系，現實裏周招婿一下跳半年，乃至兩年三年，夢裏的千年故事不可能一下也跳到半年以後，還是得照常的一幀幀播放。

至于現實裏的周招婿，這段時間也實在太過平淡，沒什麽好詳細記錄的，無非稍微用心讀書了，不然連大學也考不上。

身邊的顏似玉邢如風也沒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也都一邊努力學習，一邊暗自較勁，總之一切在意料之中。

如果說有意外，那就是周有虎的生意。他總算深刻體會到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上不可能憑空掉餡餅了。

他擴張的那兩家酒店兩家書屋，不但每月虧損，不但陪光那一千萬，甚至于連市裏的那套房子也賠進去了。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只是他偷偷瞞着苦苦撐着，沒敢告訴周招婿而已，怕影響她高考。

顏似玉的爸爸跟邢如風的媽媽也一樣，一直等到兩年後他們高考結束時，周家才正式宣布破産。

市裏的家産包括銀行卡一分不剩，只剩郊區爺爺奶奶留下的那套房子。周招婿仿佛直到那時才發現，這兩年老爸瞬間老了不止十歲。頭發少了人瘦了皺紋多了，當時就哭了。

她覺得老天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長這麽大，這兩年她好不容易好好主動學習，好不容易考上一個本科，家裏賠完所有欠款後，竟連她的學費了也拿不出來了。

怎麽辦？她想棄學，周有虎卻說，哪怕貸款這學她也必須上。

他唯一傷心的倒不是錢的事，而是招婿的事。這一破産，招婿恐怕也要破産了。家裏沒錢，誰願意再上門？為此他可是整整經營了十三年啊。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填高考志願的時候，顏似玉跟邢如風的分數差不多，顏似玉去了上海。因為他哥哥在那。

說起他哥哥，去年剛畢業就找了個年薪過三十萬的工作，照這麽發展下去，顏家前途無可限量。随着顏似玉的這一選擇，大家心知肚明，顏家這個婿是保定留不住了。

好在邢如風選擇了留下。他的理由是，一來本市也有好大學，二是為了他媽媽，不想離她太遠。

周招婿也沒有去其它城市，就算是為了她爸吧。反正她自己本身也沒什麽大的志向。畢業後，好好工作，把家裏借的學費還了也就差不多了。

梁春芳去了更遠的北方，理由沒跟任何人說，也不好說。因為這事跟周招婿有關，她沒臉見她。也是為什麽苗二刀他們消失後，她突然像變了個人的原因。

苗二刀在離開前，背着所有人塞了一張五十萬的支票給她，希望她好好上學，将來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

而苗二刀為什麽給她錢，可不就是因為周招婿，因為那次的答謝宴嗎。

梁春芳深覺得自己不但出賣了自尊，更出賣了周招婿，出賣了她們之間的姐妹情誼，沒臉見她，能躲多遠先躲多遠吧。

這事若不是多年後梁春芳親口講出來，周招婿永遠也不會知道。

再一個需要交代的是，周招婿在填寫自願的時候，出人意料的選擇了漢語言文學。

按她的話說，酒店她是沒辦法了，本身也沒興趣，但她想如果将來有可能的話，她想把老媽梁靜宜的書屋贖回來。

而經營書屋，營銷是重要，但她首先想了解的是文字本身。文字組成文學，圖書構成書館，不管對不對，先把文字吃透總是沒錯的。

對此周有虎也給不出什麽有用的見地，他本身就是個失敗者，全憑周招婿自己的喜好。

不過，欣慰的是，邢如風選擇了工商管理，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天造地設。

周有虎也想開了，私下偷偷跟邢如風的媽媽邢阿姨說，也別什麽上門不上門的了，将來兩孩子結婚了大不了生兩個，一個姓周一個姓刑，兩家都有後。

刑阿姨也是這個意思。

白天一個城市，黑夜一個城市，白天的人看不見黑夜，黑夜也無法穿透白天。但黑夜看得見白天，白天卻看不到黑夜，除了少數人也全然不知她的存在。這就是這個世界最真實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