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戲子03

岑堯将帕子扔進了水盆裏:“端走吧。”

簾子後的人僵了下,心說,這位貴客怎麽知道他躲在那兒?他連忙低着頭走進來,将水盆端了下去。

岑堯讓這人換了四盆水,才給小扣兒擦幹淨了。

小扣兒閉着眼,都不敢睜開。

好半晌了,他才低聲問:“好了嗎?”

“好了。”岑堯說着,卻是輕輕摩挲了下他的下巴,這才松開。

小扣兒卻全然未覺。

他從凳子上起身,弱聲道:“我該要去吃飯了。”

他在岑家等了足足兩個小時,回來跟着就上妝、唱戲,到這會兒才歇下,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不過戲班子裏,倒也沒什麽好吃的。

他若是趕不上吃飯的時候,就只能從爐子裏掏烤地瓜吃了,總能墊墊肚子的。

“我也沒有用飯。”岑堯道。

“嗯?”小扣兒擡頭盯着他。

一副全然不開竅的模樣。

“這附近有什麽飯店?我才從外地回來,不大了解。”岑堯問。

“哦,有的,有個一品香。他們家的糖醋魚尾,最是好吃了。”小扣兒說着,還不自覺地舔了下唇,似是憶起了那味道。

“你領路。”

小扣兒猶豫了一下,但想到自己方才收了人家的錢,就還是點了頭:“唔,那你随我來吧。”

小扣兒說着走過去,掀起了簾子。

岑堯跟在他身後,二人一并出了後臺。

那頭副官等人見他們終于出來了,不由齊刷刷站起了身,叫了一聲:“少帥。”

倒是将旁邊的人吓得不輕。

“叫司機開車。”

“是!”

班主聞訊趕來,聽說小扣兒要給岑堯領路,馬上歡歡喜喜地送着他們出了門,還目送着他們上了車。

小扣兒鑽進車廂,和岑堯坐在了後排。

他小心翼翼地摸着身下的皮質座椅,像是頭一回見到似的。

副官回過頭來,笑道:“第一回 坐?”

小扣兒點了下頭。

副官又問:“舒服麽?”

小扣兒這才開了口,說:“軟的。摸着特別滑……”

副官哈哈一笑,然後就對上了岑堯的目光。

副官背脊一涼,馬上轉過了頭,脖子都因為過度僵硬而發出了咔噠一聲。

岑堯伸手按了下少年的手背,問:“你不冷嗎?”

“啊。”小扣兒低頭瞧了瞧自己,才發覺自個兒穿着戲服出來了,連棉襖都忘記套了。

他擡手揉了揉鼻尖,小聲道:“難怪鼻子裏癢癢的。”

岑堯脫下了軍裝外的鬥篷,往少年身上一罩。少年身形太過纖細,竟然一罩就将他整個裹進去了。

一股暖意陡然将他籠罩住了,小扣兒不由怔了下。

他連忙揪住了鬥篷的邊緣,往下拽了拽,又露出了微尖的下巴,有點不敢相信地問:“給我嗎?”

“嗯。”

小扣兒摸了摸。

又軟又厚。

“謝謝。”

說完,他還悄悄打量了一眼岑堯。

心道,這人也不是那麽吓人的。

小扣兒裹了裹鬥篷,時不時出聲指個路,很快,他們的車就抵達了一品香飯店。

“到了。”小扣兒說着,就要把鬥篷還給岑堯。

“進去。”岑堯不僅沒接鬥篷,反而擡手給他扣緊了。

“嗯?”小扣兒又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也進去嗎?”

岑堯眉眼微冷。

岑青元好歹也接管了岑家商行,少年跟着他,卻是半點福也沒享。岑家的車沒坐過,錢沒得幾個,像樣的衣裳都沒幾件。還要待在錢家班中,叫那些不懷好意的客人砸錢羞辱、逗弄。

連叫少年一塊兒進門,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岑堯斂去了眼底的森冷,淡淡道:“是。叫你進去,推薦好吃的菜給我。”

小扣兒又舔了舔唇,點點頭,便跟着他們一塊兒跨進了門。

飯店裏的侍應生見到這一行人,馬上就迎他們到了包廂,哪敢有絲毫怠慢?

等将菜單送上來的時候,侍應生都還忍不住多看了小扣兒一眼。這少年被鬥篷從頭包到腳。侍應生露出了了悟的神情。

小扣兒對旁人的打量渾然不知。

他認認真真地推了兩道菜給岑堯,言之鑿鑿道:“這是這裏最好吃的。”

侍應生卻面色怪異道:“小少爺,咱們這兒的招牌菜是這些……”他伸手劃了幾個。

心說,那糖醋魚尾算什麽最好吃的啊?

小扣兒呆了下:“啊?”

岑堯擡眸掃了一眼那侍應生:“就要他說的那兩道菜。”

侍應生心頭一咯噔,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錯話了,連忙讪讪應了,道:“是是,……這兩道是店裏頂頂好的招牌菜。您要不再添幾道其它的嘗嘗?”

岑堯這才應了聲。

侍應生松了口氣,連忙捧着菜單退下去了。

沒一會兒,菜陸續上來了。

小扣兒見岑堯沒有讓他走的意思,這就是要留他一起吃了?

那可真是劃算極了!

岑堯将筷子遞給他,說:“你先嘗。”

小扣兒也就抱着我先試毒的心态,捏着筷子,大膽地先一道一道嘗了過去。

“這個好吃。”

“這個也好吃。”

“這個也好好吃……”

小扣兒說着說着,就不自然地頓住了,他小聲道:“原來這裏的每樣菜都是好吃的。”

他先前來的時候,只吃過那道糖醋魚尾。

另一道所謂的“招牌菜”,都是他瞎編的。

那時在他心中,那糖醋魚尾就是最最好吃的了,應當就是招牌菜了。哪曉得是他見識太短淺。

想到這裏,小扣兒面頰不由紅了紅。

岑堯這才也拿起了筷子,淡淡道:“之前誰帶你來吃過?”

“跟着一個朋友……”小扣兒含糊了一下,這才大了點膽子說:“岑少爺。”

岑堯心下微淩。

帶人來吃飯,卻只讓人嘗過了一道菜。

岑青元未免也太可笑了。

小扣兒頓了下,卻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才男人打斷了侍應生說招牌菜的話,就是在保全他的顏面。

小扣兒放松了一些些,道:“我聽人說,到了大場面,如果面前擺了許多菜,只能吃自己跟前那一道……所以就只吃着了糖醋魚尾。”

光這樣,也都叫他念念不忘了一個多月呢。

岑堯:“哪有這樣的規矩?”

“沒有嗎?”

“沒有,桌上的菜,你都能吃。”

小扣兒有點糊塗,不過還是放下心,大膽吃了起來。

岑堯也動了筷。

小扣兒多看了面前的年輕男人一眼。

他握着筷子的姿勢都是極為……那個詞叫,叫貴氣優雅。

竟然看着比岑青元還要講究。

突然間,男人擡眸與他的目光相對。

小扣兒只覺得像是被燙了一下。

他飛快地低下了頭,繼續埋頭吃自己的。

他倒是不需要岑堯操心,自己就吃得很香了。

岑堯心底還掠過了一點失落。

都不需要他來喂了。

這個世界的王未初出生更貧苦,因為大環境所限,完全沒上過學。

也正因為沒上過學,年紀也還小,他反倒有種入世的天真不知事。只覺得窮也不算苦,餓肚子也不算苦,在戲班掙紮求存也不算苦。

有錢拿,他就快樂地拿了。有飯吃,他就高興地吃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小扣兒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嗝。”

小扣兒捂了捂嘴,連忙擡眼去看岑堯。

見男人面色不改,他才放了心。

“走吧。”岑堯站起身。

小扣兒吃飽喝足,只覺得幸福極了,連忙跟了上去。

等出了飯店門,小扣兒就擡手去解鬥篷的扣子,說:“我要回去了。”

“你住在何處?”

“戲班裏。”小扣兒知道眼前的男人通體貴氣,定然出身很好。肯定是不懂得戲班怎麽能住人的。小扣兒就解釋道:“戲班子後面有個小院兒,院兒裏有東西廂房,我就睡在西廂房,很大很寬敞的一間……裏面擺好幾張床。大家都睡在那裏。”

好幾張床……?

大家都……睡一起?

岑堯擡手按住了小扣兒手背:“先上車。”

小扣兒應聲撒了手,裹着長長的厚厚的鬥篷,艱難地爬進了車裏。

車很快發動,卻是朝着另一個相反的方向。

小扣兒愣愣道:“戲班子不在這頭。”

“我知道。”岑堯頓了下,說:“這是去林公館。”

小扣兒是聽過林公館的,是軍閥林祺的宅子,占地足有九十多畝,隐在一圈兒雪松後,有青牆白瓦,也有西洋小樓。

是海城最氣派的一處建築。

小扣兒打外頭路過過,當時看得他瞪圓了眼。

小扣兒弱聲問:“為什麽要去林公館?”

“去那裏歇息一晚。”

小扣兒心底忍不住暗暗嘀咕。

那是大軍閥的地盤啊!

男人怎麽敢去歇息呢?

除非……他是林家人?

小扣兒摸不着頭腦,但心底卻是越加畏懼男人了。

他一定很厲害的。

車很快就又停住了,這次是停在了林公館的門口。

門口把守的士兵立刻小跑着上前來,拉開了車門。

副官笑道:“你們幾個跑得倒是快,都安置好了?”

那士兵應聲道:“報告!安置好了!”

岑堯下了車。

那士兵連忙叫了一聲:“少帥!”

岑堯微微一颔首,卻是轉過身,朝車內的小扣兒伸出了手。

小扣兒哪裏敢搭他的手,自己拽着鬥篷,不太靈便地挪下了車。

等站穩了,小扣兒一眼望去,才瞧見氣派的林公館大門口,守了許多士兵,個個氣勢威嚴……

小扣兒心髒都跟着縮了縮。

“進去。”岑堯輕輕抵了下他的腰。

小扣兒躲了躲,脖頸不自覺地紅了紅。

林公館離戲班已經很遠了,周圍又都是士兵。

小扣兒吸了口氣,又打了個嗝,然後捂着嘴乖乖往裏走了。

林公館實在太大了,等進了門,就有兩個士兵模樣的人,拉着黃包車過來了。

他們又換上了黃包車,這才一路被拉到了公館中心地帶的小洋樓前。

小洋樓裏守着傭人,見人進來,連忙送上了水盆和熱乎乎的帕子,說:“您先暖暖手。”

岑堯拿起帕子洗了下手。

小扣兒一扭頭,發現自己旁邊也有個傭人端着盆。

他也要暖手嗎?

小扣兒一時間有種特別奇怪的感覺。

好像這裏的傭人,拿他當正經的客人對待了。他算什麽客人呀。他只是個小戲子。

小扣兒心底這樣想,但嘴上卻是不敢說的。

人家都給他準備了,他再說,就叫不知好歹了麽。

小扣兒學着岑堯的模樣,也洗了手。

水溫剛剛好,很快就帶得他全身都暖和了。

等洗完手,傭人又取了柔軟的拖鞋來。

小扣兒就跟頭一回見了西洋景似的,磨磨蹭蹭、小心翼翼地換了鞋,跟在岑堯身後噠噠噠地往客廳裏走。

客廳裏點了壁爐,暖洋洋的。

這裏像個天堂。

小扣兒心說。

岑堯從客廳的環形扶梯往上走:“你先跟我上去。”

“……哦。”小扣兒忙又跟上去。

那些傭人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出,連多看也不敢。

小扣兒心道,比岑府上派頭還大,規矩還多呢!

等感嘆完,他也就到了二樓。

岑堯走到拐角處的房門外頓住了腳步,他推開門:“你睡這裏。”

小扣兒往裏一探頭。

這裏修得美輪美奂的。

光是這間房,都比戲班子的臺前要大了。

小扣兒邁步走進去,東瞧瞧,西看看。多的是他沒見過的玩意兒。

床單已經鋪好了,鋪得厚厚的,走近了就能嗅到淡淡的皂角香氣。和戲班裏隐隐散發着黴味兒的又幹癟的被子大不同。

他有點意動。

但還是忍不住說:“……我會弄髒的。”

岑堯走到了他跟前。

小扣兒一下想起了他捏着自己下巴,給自己擦臉的動作。

他的目光閃了閃,有點怕男人再那樣親昵地對他,于是開口他開口問:“你認得岑少爺嗎?”

岑堯:“認識。”

小扣兒說:“我和他很好的,就是……就是那種好,你知道嗎?”

他費勁地解釋道。

岑堯驟然攥緊了手指,剎那間如同一口吞了八缸醋。

小扣兒小心擡頭打量了他一眼,男人眉眼淡漠,看不出喜怒。

小扣兒咽了下口水,接着說:“一年前有個客人砸了我們戲班,還撩了個壺起來,裏面裝着熱茶。就是岑少爺幫我擋的。然後……我就和他好了。”

岑堯面無表情。

根本不想聽這些。

但少年這會兒還當岑青元是可以托付的良人。

哪管他有多酸。

岑堯垂下眼眸,驀地擡手,将小扣兒按在了床上。

小扣兒驚呆了。

岑堯将他的模樣收入眼底,這才收了手,淡淡道:“你睡吧,不會弄髒。”

小扣兒悄悄松了口氣。

原來沒有那個意思啊。

原來是個大好人啊!

小扣兒這才大膽地摸了摸被子,特別軟,特別暖。

但他很快就又站了起來,無措道:“我、我還是洗個澡吧,我可以自己燒水。”

岑堯帶着他去了淋浴間。

但小扣兒之前都是燒熱水兌了冷水就這麽沖着洗,或者倒在大木桶裏泡着洗。

哪兒用過這東西?

岑堯伸出手,打開了龍頭。小扣兒就定定地盯着,認認真真地學怎麽使這東西。

岑堯的目光卻落在了他細膩白皙的脖頸上……

岑堯用舌頭頂了頂牙龈,這才忍下了。

“會了嗎?”

“……會了,會了。”

岑堯轉身出去。

留下小扣兒自己在裏頭嘀咕:“難怪都想做有錢人啊,有錢這麽好的……冬天洗澡肯定不會着涼發燒了吧。”

等小扣兒洗完澡出來,那個男人已經不在房中了,這讓他大大松了口氣。

他光着身子,在暖洋洋的房間裏走了兩圈兒,然後在椅子上發現了一條新的長褂,夾棉的。

像是給他的。

他試着穿上了身,又脫下了。

這不是他的東西,再好也不是。

小扣兒光着鑽進了被窩裏。

戲服已經被他整整齊齊挂起來了,免得壓皺了,下次怎麽用呢?班主要訓他的。

就這樣睡吧。

他閉上了眼。

小扣兒并沒有睡太久,就被一陣強烈的反胃感弄醒了。

他慢吞吞地坐起來,意識到自己好像吃多了。

這對于他來說,可實在是個新鮮的體驗。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好,就只好自個兒揉揉肚皮。

不揉也就罷了,這一揉就出事了。

他扶着床頭,哇地就吐了,還把臺燈和床頭的水杯都帶到了地上,“啪”一聲碎了。

小扣兒吓壞了,但肚子裏又抽抽地疼,根本憋不住。

等吐完,他已經是又虛又懵,瞪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徹底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完了。

這時候門邊傳來一聲輕響,門把手被轉開。

來人走進了門。

小扣兒僵直地縮在被子裏,怕得要死。

來的是男人?還是傭人?

“怎麽……”岑堯疾步走到床邊:“吐了?”

他說着,就将少年從被子裏撈了出來。

結果觸手卻是一片細膩溫熱的皮膚。

小扣兒光溜溜地,沒穿衣服,且驚懼又可憐地望着他。

岑堯眼皮一跳。

緊緊按了下他的腰,但很快就又松了力道,脫下外套,将小扣兒整個裹了起來,抱在了懷中。

“我……”小扣兒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岑堯卻一把将他打橫抱了起來,轉到了另一間房,又打內線電話,叫來了傭人。

“把隔壁收拾了,再叫個醫生過來。”

傭人連連點頭。

小扣兒緊緊抿着唇,面色微白。

岑堯輕拍了下他的頭,淡淡道:“沒事了,醫生來看看就好了。”

小扣兒心底的驚懼這才驟然散去了。

他沒生氣啊?

他怎麽不生氣呢?

這個男人在戲班裏的時候,明明很吓人的。

驚懼消失後,小扣兒也就後知後覺地升起了強烈的尴尬和羞恥。

“您……放開我。”

岑堯沒動,反而叫傭人拿了淡鹽水來,給他先漱了口。

沒一會兒醫生就來了,頭發亂糟糟的,提着醫藥箱,一看就是被人從床上薅起來的。

岑堯将小扣兒牢牢扣在懷裏,呢子大衣将他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個腦袋。

醫生倒也不胡亂打量,只拿出聽診器說:“得先聽聽。”

岑堯接過來,撥開一點外套,貼在了少年的腹部。

小扣兒緊張得滿頭大汗,這會兒也後悔沒穿那件長褂了。

他總覺得,裹着男人的衣服特別奇怪。

甚至覺得醫生會看見他沒穿衣服。

“……好了。”醫生說。

岑堯這才松了手。

“不是什麽大問題,我給開點藥,然後清淡飲食幾日便好了。”醫生起身去寫醫囑,又帶上傭人去拿藥。

小扣兒張張嘴想說我沒有這樣脆弱的。

他們在戲班的時候病了,都是自己扛過來的。他特別會扛。班主還誇過他厲害。

但是小扣兒悄悄擡頭去打量男人,他瞥見了男人的下巴。再努力擡一點頭,看見陰影落在男人俊美淡漠的面容上,光暗交錯,更顯得男人不可忤逆。

小扣兒沒勇氣開口,就只好老老實實閉緊了嘴。

這麽折騰一番下來,等小扣兒吃了藥,喝了點溫水,都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

小扣兒又累又困,眯着眼卻又不敢睡。

他試着又說了一遍:“您放開我……可不可以?”

屋內寂靜。

半晌,岑堯才問:“好些了嗎?”

小扣兒連連點頭:“特別好。”他頓了下,猶豫道:“謝謝您,您對我特別好。”好得都不像是現實。

岑堯輕輕掐了下他的臉頰。

小扣兒說:“有點像我爹。”

岑堯動作一頓:……

岑堯挪動手指,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擡起了少年的臉。

小扣兒被迫與他對上了視線,呼吸一下都變輕了。

“我說錯了什麽了嗎?”他弱弱問。

他斟酌着找補了一句:“您比我爹還像我爹。我爹早早就死了。沒死前,也沒什麽出息,跟您是不能比的。”

岑堯:…………

小扣兒剎那間感覺到男人盯着他的目光,似乎變得有點侵占性了。

男人摩挲了下他的脖頸,低下頭,乍一看,像是吻在他的臉上一樣。但那應該是錯覺。

然後他就聽見男人低聲問:“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岑堯死死按住了動作。

也就是看你小。

岑堯把人放在了床上:“睡吧。”然後大步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岑堯:報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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