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戲子07

岑堯剛才又是給小扣兒擦藥,又是低頭親他,自然是背對着車窗的。岑青元的貼身小厮只瞧見了他的背影,又見司機和副駕上沒有人,當即還心下冷笑,心說我先聲奪人,吓你一跳,叫你這個奸夫明白事情的厲害!

“還不快些滾下來!”那小厮說罷,又急促地敲了敲車窗。

頗有再不下車,便要砸車的架勢。

小扣兒吓了一跳,皺起眉,倒是忘了剛才岑堯親了他的事,只氣憤地道:“那是岑青元的人!他怎麽能罵你?”

岑堯輕拍了下他的腰,說:“等着。”

然後轉過了頭。

那小厮乍然瞧見他的面容,臉上的表情登時從兇惡不耐,猛然轉換成了震驚和恐懼。

然後表情就這麽生生定格住了,連同他整個人都仿佛被定住了。

而那廂副官帶着兩個兵,從路邊的鋪子返身回來走近。

岑青元和他們打了個照面,也是一驚:“你們……是四爺身邊的人?你們怎麽在此處?”

副官笑道:“大少爺好眼力。”

“我們四爺那不是在車上麽?”副官看向那輛車說。

與此同時,車門推開,将那個呆若木雞的小厮拍翻在了地。

那小厮這才連滾帶爬地起來,如同見了鬼似的竄回到了岑青元的身旁,結結巴巴說:“……四、四四爺!”

岑青元面色鐵青,腦仁裏突突直跳。像是被驚雷劈中,又像是寒冬臘月被一桶涼水迎頭澆下,又如同吃了一塊硬石頭哽在喉中……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是個什麽表情了,他只艱難地從喉中擠出了聲音:“……岑堯。”

然後看向了男人俊美卻又極盡冷淡的面容。

岑堯卻沒看他,而是先看向了那個小厮:“你剛才叫我下車,我下來了。”

岑青元帶來的人頓時腿都軟了,不敢看岑堯,也不敢看自家大少爺的臉色……他們剛才可都聽得清清楚楚,小厮口口聲聲喊的是“奸夫”。

四爺這句話,不是把自個兒的身份坐實了嗎?

這這這……不就成兄弟之間搶人了嗎?

他們哪兒知道,這對于岑青元來說,等于他媽的兩頂綠帽!

一個是前腳甩了他的小情人,一個是他心上藏了多年不敢讓任何人知道的白月光……

岑青元咬着牙,用殘留的最後一絲理智說:“岑堯,我們進門再說。”

岑堯卻依舊只盯着那個小厮。

小厮哪裏抵得住他的目光?

立馬就跪地求饒道:“剛才不知道是四爺,是小人眼瞎!求四爺恕罪!小人胡言亂語……這就、這就自己掌嘴!”話音落下,他哪裏還有剛才嚣張不耐煩的樣子?擡手就給自己來了咣咣兩耳光。

岑青元臉上越發挂不住了。

這話說的……

好像因為是岑堯,事情就一筆揭過了似的。

岑青元踹了那小厮一腳,罵了句:“沒用的東西!”

也不知道是恨他眼瞎,還是恨他自己掌嘴沒骨氣倒是快。

此時班主聽見動靜,也小心翼翼迎出來了。

如果說他剛才好像只剛探出頭的老王八,等看見岑堯的身影後,他就立馬變成了有底氣的老王八。

“四爺來了!”班主驚喜道。

岑青元瞧見他的神色,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班主的反應無疑更進一步說明了,岑堯的确就是幾天前帶走了小扣兒的“四爺”。

可是任岑青元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岑堯為什麽會看上一個小戲子!

岑青元面皮抽搐了一下:“岑堯,我……”

班主搶先出了聲,問:“四爺,小扣兒呢?”

岑堯轉過身,朝車裏伸出手:“下車。”

小扣兒原本還覺得不大好。

他沒想到岑青元會找過來,是要找戲班的麻煩,還是找岑堯的麻煩呢?無論是誰的……都讓小扣兒覺得又生氣又心下酸楚,一時還有些對不起岑堯。

他便想,那我老實待在車裏吧,免得下了車,叫旁人看了熱鬧去,會損害岑四爺名聲的。

可是岑堯把手伸過來了。

這幾日,小扣兒也隐約摸清楚了些這位岑四爺的性情。

他要行事,是不容旁人忤逆的。

小扣兒猶豫了下,這才小心地搭住了對方的手掌心。

岑堯攥了下小扣兒的指尖,抓着他的手,就将人拉了下來。

再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小扣兒已然換了個打扮。

他穿着绀青色密線縫紉的袍褂,上面細細繡出了吉祥如意的圖案。外頭再罩一件黑色的大鬥篷,更襯得面色白皙。

這一番打扮,竟是也平添出了一分貴氣。

倒像個富家小少爺了!

班主看得心下大喜,兩眼瞪大,心頭一邊琢磨這衣裳得多少錢,一邊又琢磨這四爺得是如何疼愛眼前的少年……

唯一看得不痛快的就是岑青元了。

小扣兒的出現,徹底坐實了這出“捉奸戲”。

岑青元本來想着帶小扣兒和奸夫去岑堯面前撇清關系。

結果岑堯早就攪進去了……

岑青元死死盯着小扣兒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小扣兒往後退了半步。

岑青元這一刻看上去有點可怕,平日裏的溫和儒雅,竟是一點都不剩了。

班主悄然豎起了耳朵,心說是誰啊?

岑青元咬牙切齒地說:“他是我弟弟,他是岑家正房大太太生的兒子。……你有幾條命,敢勾搭他?”

小扣兒張嘴想說我知道,他都同我說了。

只是還沒等小扣兒開口,岑堯已經淡淡道:“是我勾搭的他。”

小扣兒驚訝地扭頭看了過去。

岑青元的面色卻是頃刻間更扭曲了。

是我勾搭的他……

是我……

岑堯怎麽可能會主動去勾搭一個小戲子?

岑青元心底的嫉妒與憤怒,噌噌拔高。

“你何必維護他,他只是個下九流的戲子!手段多的是……你昨日也瞧見了,他先前明明是我的情人,卻不知羞恥,又在你跟前谄媚。能是個什麽好貨色?”岑青元忿忿道。

班主早就聽得傻了眼。

這四爺……怎麽就成岑家的人了呢?

不是住林公館的麽?

這……這若是鬧得岑家兄弟阋牆……完了完了,他們戲班還能有命活?

班主一臉如喪考妣。

小扣兒聽完,也不由眼圈一紅,滿目震驚。

岑青元怎能……怎能這樣說?

他怎麽是這樣的人?

岑堯卻面色不變,只是突然解開皮套,拿出了槍,淡淡道:“你昨日方才說,小扣兒與你半點關系也沒有。今日怎麽就又成你的情人了?”

岑青元面色一綠,沒想到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但此時他怎麽能輕易退讓?

“昨日我只是……只是怕你知道,怕你生氣,才編的胡話。他之前确實是我的情人。岑堯,他不是什麽好東西……”

岑堯目光冷漠地盯住他,動了動手指,“喀嚓”一聲給槍上了膛。

班主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岑青元也臉色大變,額上緩緩流下了汗水:“你這是幹什麽?你……你要為了他對我動槍?”

岑堯一只手握槍,另一只手反扣住了小扣兒的手腕,将他牢牢拴在了身邊。

“你謊話連篇,又薄情寡義,是你配不上他。昨日他已經主動與你撇清了幹系,你卻不知好歹。若你再說一句他是你的人……我便只好崩了你了。你我從小一起長大,你該知道,我喜歡的,什麽時候拱手讓人過?”

岑青元咬緊了牙龈,嘴裏都漫開了一股血腥味兒。

岑堯這番話,簡直字字句句都在往他心上紮。

先是踩碎他的自尊,再是要殺他。

岑堯竟然為了小戲子要殺他!

再提從小一起長大,就更是在誅他的心!

“四爺三思啊!”一旁的小厮吓得砰砰磕頭,“您不能動手啊,那是大少爺啊!老爺若是知道了,就不好了啊!”

岑青元再想起早晨管家疾步奔來報的信兒。

……是啊,哪怕他已經做到商行的負責人了,岑家上下都要懼怕他了。

可和岑堯比起來,他依舊屁都不是。

岑堯說要殺他,就真上了膛。

岑青元喉頭一哽,嘴裏的血腥味兒更濃。

他連汗都顧不得擦,更不敢去看周圍路人、戲班中人的目光。

他更不敢對上岑堯的目光。

岑青元只能看向小扣兒:“你想清楚了,你充其量也只能給我做做情人。四爺就算喜歡你……”說到這裏,岑青元都是心如刀割。

岑青元咬咬牙,忍着羞憤,這才接着往下說:“他能護你一輩子嗎?光是家中的父親,就不會容你。你如果識趣……”

岑青元閉了下眼,強忍着頭上郁郁蔥蔥的綠意,說出了“寬宏大度”的一句話:“你現在就走,我也不和你計較你背着我和四爺好上的事。”

小扣兒緊緊咬住了唇。

岑四爺待他好,他是有些意動的……可是岑青元的話也的确不假。

他才不配與岑四爺好呢。

他小扣兒從來都是有自知之明的。

幸而認識了才沒幾日,我還沒有那樣那樣的心動!

這時候若是割舍了,我不難過的,不難過的……小扣兒在心底小聲說着,往後挪了下步子。

卻沒能挪開。

他依舊被岑堯抓得牢牢的。

小扣兒忍着眼酸,小聲道:“你……”放開我。

剩下半句話,小扣兒沒能說出口。

只聽得“砰”一聲槍響。

槍口冒出一股白煙。

岑堯淡淡道:“你以為我同你開玩笑呢?”

岑青元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捂住了自己的左腿。

“岑堯!!!你竟然真為了他……”

岑堯看也不看他,而是回過頭定定盯住了小扣兒頭頂的發旋兒,道:“我再同你講個小故事。”

“從前有個少年,快要滿十八歲了,這天前情人找上門來,将他吓唬住了,現情人不高興得很……半個月後,把他收拾了一頓。”

岑青元疼痛難忍,擡頭卻見這二人還在低頭說私話,當下怒極攻心,生生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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