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孟清山把車開到了海鮮面館。
陸曦下了車，站在門口沒有動，直到聽到孟清山的聲音，他才回過神。
這家海鮮面館的生意很好，也是飯點，客人很多，兩人找了個角落的位子，服務員把菜單拿了過來。
海鮮面館的特色就是各類海鮮面，當然，也有一些其它的主食。孟清山并沒有問陸曦要吃什麽，直接點了這家店的招牌。
孟清山偏頭看着他：“既然是海鮮面館，那就得點一碗這裏的招牌，我記得你說過海鮮過敏，這話也是騙我的吧？”
陸曦沉默良久，然後笑了一下：“對，騙你的，我對海鮮不過敏。”
看着陸曦那個不痛不癢的笑，孟清山皺眉，但他面上還是維持着淡定：“那就多吃點。”
說完，孟清山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陸曦，發現他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變化，孟清山斂下心裏的情緒，不再說話。
兩人相對無言。
海鮮面很快就送上來了，滿滿的一大碗，量很足。
陸曦握着筷子，猶豫了一下，直接夾了一只蝦。其實味道是很鮮的，他卻從喉嚨開始泛出絲絲苦味，直蔓延到心裏。
陸曦吃得很快，動作一氣呵成，就好像在趕時間，很快，除了面，把其它的配菜都吃完了。
孟清山一直都在有意識地觀察他，并沒有覺得不對勁，可就是因為沒有不對勁，才顯得特別怪異。
“看來，你對海鮮真的不過敏。”孟清山道。
陸曦不作答，他的指節泛白，手指緊緊攥着筷子，很快，頭就垂在了桌子上。他側着頭，沒心沒肺地笑道：“對啊，我對海鮮不過敏，這話是騙你的。”
額頭的汗淌過臉頰落在發間，陸曦外露出來的臉頰緋紅一片，密集地起了一顆顆凸起的紅色疙瘩，乍看之下有點吓人。
孟清山心中一陣恐吓，伸手就要去拉陸曦。
陸曦嘴唇張了張，發出痛苦的呻吟：“別動我，我會想吐。”
“對了，宋笑！”慌亂之中，孟清山想起給宋笑打個電話，可關鍵時刻，宋笑不接電話。孟清山只是看着陸曦的表情，就知道他此刻有多麽煎熬了。
孟清山也知道不能這樣幹耗下去，放柔了聲音：“乖，我們去醫院。”下意識帶上的寵溺的語氣，是他平時和陸曦聊天時的習以為常。顯然，此時此景，兩人根本無暇留意。
孟清山的手剛扶上陸曦，陸曦突然動作劇烈地推開了他向外沖，孟清山趕出去的時候，陸曦跪在花壇邊，吐個不停。
“你別過來，很惡心！”陸曦大吼道，按着肚子，翻江倒海地吐着，鼻尖充斥的都是惡心的酸臭味。直到吐得胃裏空空的，他才随意地抹了把嘴巴，疲憊地躺倒在了地上，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狼狽的樣子。
他聽到腳步聲湊近的聲音，張張嘴：“孟清山，你回去吧，我一個人躺會就好了。”
孟清山并沒走，在陸曦身側蹲下。
當他将陸曦抱起來的時候，陸曦還會掙紮，但後來就沒力氣了，他一直用手臂遮着自己的臉，不想讓孟清山瞧見樣子。
孟清山把他放到了後座，車子平穩地開在路上，陸曦迷迷糊糊地就睡過去了，等到有點意識的時候，耳邊傳來的是人聲的嘈雜音，叫號的廣播音。
陸曦吊了兩瓶鹽水，直到坐到位子上，他都是低着頭的，不過雙頰的血紅色淡了些。孟清山在他身邊坐下，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就這麽僵持着，孟清山才忍不住道：“對不起，這事是我過分了。”
陸曦垂下眼睫，微不可查地說了句：“除了性別，其它的我都沒騙你。”
在網配圈，因為聲音，從來都是被默認成女生的。他不是有意識地騙人，可也沒解釋清楚，尤其是在認識孟清山，和他的關系越來越暧昧的時候。
許是陸曦身體脆弱，卸下了防備，他難得得剖開了自己的內心世界，跟孟清山說了很多。
“我希望你能發現，可又不想早早地和你斷了關系，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地暗示你。”
比如圈子裏爆出來女裝男騙感情的事時，陸曦表現得特別憤慨，孟清山只是勸他少看八卦，影響心情多不好。
比如陸曦開玩笑說他真的想讓孟清山彎了，孟清山只以為是腐女思維，堅定地說他是筆直筆直。
比如孟清山讓他視頻的時候別帶妝，陸曦解釋自己素顏只有兩分怕被嫌棄，孟清山說他不是這麽膚淺的人，不注重長相。
因為已經知道陸曦是男生了，所以從前的種種，竟能有跡可循。
孟清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剛認識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是女生，可能也只是會把他當成聊得來的朋友。可也是因為剛認識，陸曦不會對他莫名其妙地解釋說他其實是男生。于是，兩人聊着聊着，就收不住了。
也許，陸曦應該在他表白的時候就坦誠自己的性別，而不是猶豫了幾天之後就答應了，那時候應該就能及時止損，當成一個烏龍的鬧劇。可真的能及時止損嗎？孟清山可還記得自己表白時怕對方會拒絕的恐慌，在忐忑不安地等了幾天後終于得到想要的答案時的欣喜若狂。
都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負，眼裏也只容得下對方了，那時的自己，滿心滿眼地裝的可不就是落曦。
雖然是個看顏的世界，可孟清山和落曦是網戀，他們是在确定關系後才視頻的。長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但有個孟清山以為的前提條件，那就是對方是異性。
“為什麽不在一開始說明性別呢，就這麽讓人誤會。”沒有在最初解釋清楚，以至于網配圈裏知道落曦的人僅是聽他的聲音就認為是妹子，大家都誤會了，孟清山也誤會了，只是孟清山受到的打擊更大。
“因為我太自私了。”陸曦這麽說。因為太過寂寞，就越來越貪戀別人施舍給自己的溫柔，卻沒有去透過現象看本質，那終究是個自己有意編造的假象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