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阿薰不願意自己狼狽虛弱的一面被人看見, 反手鎖了隔間門, 抱着盥洗室裏的洗手臺再也無法忍耐。胸口好像黏了一團漿糊堵着似的, 不上不下很是難受。方才煉獄先生那一掌拍在後背拍得這團東西松動,随着咳嗽似乎在緩緩向外移動。
很痛,肺部好像被一雙看不見的手又撕扯又擠壓的痛, 缺氧帶來的昏暗與痛苦,還有窒息的恐懼, 這些都在催促求生本能逼迫她停止深呼吸好讓那團阻在胸口的黏液回到最初躲藏的地方——但是不可以。
如果為了追求更舒适的感受而順從身體長久以來養成的惰性, 自己就再也不可能進行深切呼吸。一旦第一次嘗試就為自己的逃避尋找借口, 今後每一次就都會拿出不同理由自我放縱。既然決定了要踏上告別過去的路, 再回頭猶豫的向後張望只會絆住已經邁開的腳步。
女孩子攥在木質桌角的手背崩出青筋,像是生怕後悔那樣倔強,不肯允許自己退縮半分。被黏住的氣管只能勉強張開一絲縫隙, 她就這樣撐在洗手盆上忍住肺部一陣急似一陣的催促等待絲絲縷縷空氣緩慢充填胸腔。待時機成熟緊閉雙眼再次用力向外猛得一咳,胸口一陣劇痛, 連着喉頭一腥,一大口黑血混着一灘不知是什麽的黏稠液體噴濺在洗手盆中。
胸口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疼痛, 卻又有一種說不來的暢快感在體內浮動, 阿薰從未發現原來呼吸是這樣輕松舒适的一件事。缺氧症狀逐漸消退, 耳中嗡鳴緩緩減弱,這才聽見盥洗室外煉獄先生焦急的敲門聲。她擡手拍在門板上表示自己意識清醒還活着, 外面的人這才放下心不再憂慮。
阿薰扭開水龍頭沖幹淨自己吐出來的穢物,撐着桌面再次嘗試全集中呼吸。其後小咳幾聲又帶了點東西出來,直到吐出的液體只有鮮紅色才重新漱口又洗了臉, 打開門鎖走出來沖外面遠遠圍着觀望的旅客們鞠躬道歉:“對不起,在紗廠做工做得久了,肺不大好。并不是會傳染的病症,吓到大家了,抱歉。”
嬌小可愛的小姑娘,蒼白臉頰上染着不自然的紅色,微卷發梢沾着水珠一點一點随着重力向下滴落。這副模樣
誰也不忍心為難,乘客們抱怨幾句又安慰幾句,看看确實沒有什麽後續了才緩緩散開坐回自己的位置。
再次回到座位上,阿薰雙眼亮晶晶的看向煉獄杏壽郎小小聲:“煉獄先生煉獄先生!我好像可以學習呼吸法啦,呼吸加深身體會變得輕盈。”
“唔娒!原來竟然是這樣!”他有些驚訝,看上去很嬌氣的小姑娘竟然能獨自忍受瀕臨死亡的痛苦去突破最初也是最難的極限,看來對她的評價還需要再次進行修正:“我已經有一個繼子,花柱這兩天也剛剛收了繼子,其他幾位柱或沒時間或不合适……等回去蝶屋我替你問一下諸位同僚,看看誰有心收個繼子。”
培育師基本上都是曾經的柱,在與鬼的不斷鬥争中他們或是肢體殘損或是年事已高,從柱的位置上退下來後便潛心為鬼殺隊培養新生力量。而繼子則是柱欽定的繼承人,和繼承關系中的意義有些不太一樣但又沒什麽太大區別。
——繼子的實力往往強于普通隊士,承擔的責任也更大。
面前這個剛剛踏上修行之路的小姑娘,擔得起這份重量。
火車沿着鐵軌咣當咣當繼續不停向前行駛,旅途中換乘了幾次,兩天後他們才到達終點站,這裏正是東京府近郊。找到附近被紫藤花圍繞的院落,煉獄杏壽郎指着四周連綿不絕的紫色花簇對阿薰解釋:“這裏是曾受鬼殺隊恩惠,或是被鬼殘害過的幸存者們聚在一起生活的地方,隊士們任務間隙都可以在這裏進行臨時休整,被稱為‘紫藤花之家’或是‘藤下家’。請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得先去面見主君。”
阿薰誠懇謝了他,杏壽郎笑笑像拍小貓那樣拍拍她毛茸茸的腦袋:“期待下次與你見面,阿薰小姐。”說完收回手擺了擺,兩人就此告別。
這次隐來得比以往都要快,煉獄杏壽郎離開不到半個小時就有人來接她,照例蒙着眼睛一通七拐八繞,等被放下來解開黑布,蝶屋的大門便近在眼前。
“多謝。”少女轉身向送她過來的兩個隐道謝,這兩人受驚似的向後跳了半步急忙還禮,匆匆忙忙奪路而逃,空氣中遠遠傳回來一句“您也太客氣啦”的回應。
原來是在害羞……
阿薰:
“……”
就……這個反應,有點眼熟。
前後不過半個月時間,再次回到蝶屋心境與此前相比大為不同。阿薰推開虛掩着的木門走進庭院,只見微風拂過紫藤帶來一起一伏的紫色波浪。
花簇間摩擦發出的沙沙聲将院落襯得尤其靜谧。
風的方向變了,似乎有什麽輕輕展開羽翼撲将過來。少女站在原地不動,任由身後的女孩子伸出手忽地蒙在眼睛上。這雙小手透着藥物混合了紫藤花的暖香,溫熱中能感受到幾分厚繭:“哎呀!看看這是誰,還記得我麽?猜猜看吧~”
“我回來了,忍。”阿薰抿着嘴就笑,擡起手放在她手背上——看來她已經不生氣啦,這可真是太好了!
“咦?猜對了?準備了那麽多懲罰內容,看來今天用不上了呀,好遺憾。”胡蝶忍松手放開,轉到阿薰面前:“聽說你決定留下加入鬼殺隊了?”
“……”
女孩子可疑的停頓了一會兒,強行忽略掉聽到的關于“懲罰”的前半句話,“嗯”了一聲點點頭:“是的。”
“如果說每個人生來都應該背負責任一定要完成些什麽,那麽我願意将把我從澗水裏救出來的鬼殺隊視作這份責任。正是因為過去對自身的懈怠與縱容才會使得悲劇一次又一次發生,直到最近我才醒悟過來……雖說我對于鬼的認識不算深刻……但是這種吃人的怪物不徹底消滅肯定不行吧,萬一要是有那麽一兩只跑掉了被阿吉遇上,總感覺不是太能讓人放心的樣子……”
前半段畫風還算正常,讓人一聽就很感動的知道她有在認真反省,然而越往後就越奇怪,最後胡蝶忍也忍不住眼神死——好吧,我知道了,但是阿薰你能不能別說不了三句話就提一次你那遠在不知道什麽犄角旮旯鄉下地方蹲着的未婚夫?
作為你的金蘭小姐妹,我難道就是這種被迫吃狗糧的待遇嗎?
第二天還在外面巡視的胡蝶香奈惠聽到消息也匆匆趕回蝶屋,見到阿薰好好站在面前她萬分高興,急忙喊了新收的繼子栗花落香奈乎給她看:“這孩子是我們從某處市集橋上救回來的,受過暴力虐待不肯說話,但她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這孩子的父母連個名字也沒給她
起,香奈惠就給了她“栗花落”這個姓氏,又把自己名字的尾音修改後給了小女孩。
陌生人讓小孩子有些恐懼,她攥着香奈惠的羽織躲在她身後。一看就是剛剛打理幹淨的頭發斜着綁了個馬尾紮着蝴蝶頭飾,她穿着鬼殺隊的黑色制服外面披了件粉白色羽織,目光盯着虛空之中的某處毫無焦距。
“薰,薰陸的薰,叫我阿薰就可以。”她一字一句把名字念給她聽,香奈乎毫無反應,但阿薰覺得她聽進去了。
她摸摸口袋,之前從蝶屋帶走的那一小包金平糖還剩下大半,少女從袖袋裏掏出紙包把糖分成兩份。一份重新裝回袖袋裏,一份放在掌心擡起來遞給香奈乎:“給你吃糖,甜甜的,會讓心情好起來。”
她仍舊沒什麽反應,阿薰也不着急,保持着“遞送”的姿勢耐心等待。等了有五、六分鐘,香奈乎動了動,攥着香奈惠羽織的手緊了緊,臉上沒有表情周身卻洋溢着“怎麽辦怎麽辦真的可以接受這份好意嗎”的可愛氣息。
阿薰笑起來,黑亮眼睛閃爍着歡快的光。她上前一步牽起香奈乎的手,将包着金平糖的紙包壓在她手心裏:“吃了我的糖,今後要喊姐姐哦!”
香奈惠和忍在旁邊一起笑出聲——就你那張娃娃臉。
栗花落香奈乎:“……”
一陣風過,卷走了落在庭院地面上的葉子。阿薰假裝什麽也沒發生的松開手,香奈乎收下了金平糖,就算她仍舊沒什麽表情氣息卻柔軟許多。
“好了,阿薰你長途跋涉辛苦了,趕緊回房間休息。”忍推着小姐妹的後背向宿舍走去:“之前你都一直住病房啊,如今打算留在鬼殺隊自然不能繼續占用醫療資源。我帶你去新房間看看……”
她推着她一路來到蝶屋的宿舍——和小葵小清她們并排在一起,小小一間四疊半大小,門後有個小小的玄關,再往裏去只有壁櫃和藺草墊子,雖說有些過于精巧,但也足夠使用。拉門外就是紫得耀眼的紫藤花,初春的嫩綠色點綴其間。
“今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薰。”短發少女微微擡頭笑得燦爛。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看點
薰喵真可愛
大哥人真好
隐也很好玩
忍姐紫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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