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事情發生在一個小時以前。

陸淩骁活動結束後趕過來已經晚了, 群裏大部分的人都到了,連周詩詩也特地過來絲毫不介意和一群大老爺們胡天侃地。

陸淩骁卻不是最晚到的,他到的時候郭右超還沒來。

蔡傑性格和他在群裏的表現無二, 話特別多, 基本上誰說的話題都能接兩句。見陸淩骁都來了郭右超還沒到,他忍不住抱怨:“超子怎麽回事兒,也沒聽說他有女朋友, 磨磨唧唧像個娘們兒似的到現在還不來!”

坐在他旁邊的項星宇說:“興許是臨時有事, 要不再打個電話催一催呗。”

“行吧。”

蔡傑邊嘀咕邊拿起手機, “他要是沒事我就剁了他!”

十幾秒後, 電話接通。

蔡傑扯着嗓子嚷嚷:“超子, 你什麽時候來吶,人都到了, 就差你了。”

“……”

“廢話, 阿骁當然到了,他是人又不是狗。”

“……”

“什麽你不來了?為什麽?!”

他說完這句話,全場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朝他投去目光。

蔡傑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聲音忽然低下來:“你說你對不起阿骁?”與此同時,他往陸淩骁那邊看了一眼,不解地問, “哥們兒, 你沒發燒吧?你在說什麽啊?”

陸淩骁擡眸, 對上他的目光。

過了半分鐘,蔡傑像是怒了,音量再次提高:“你他媽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我不管,我現在給你十分鐘,你要是不出現, 老子這就上你家抓人去!”

話音落下,蔡傑怒氣沖沖地挂斷電話。

包廂內瞬間安靜下來。

好半天,項星宇才出聲打破沉默:“超子說什麽了?”

“不知道。”蔡傑咕嘟咕嘟灌了半杯水,他也沒聽明白,“超子說什麽他沒臉見阿骁,不想來了,後來又說了什麽照片的事情。”

說到這裏,蔡傑頓住,看向陸淩骁,“超子說的什麽照片,阿骁你知道嗎?”

“……”

陸淩骁沒說話,眯了眯眼睛,神色莫辨。

郭右超還沒到,大家都不等他了。

蔡傑喊來服務員上菜。

等菜上齊了,才有人後知後覺地發現顧意梨也沒來。

從前在國外留學時,顧意梨只要一沒課就會去找陸淩骁,陸淩骁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像個小尾巴似的,怎麽撚都撚不走。

久而久之陸淩骁的朋友們接受了這個現實,每回喊陸淩骁出門,也默認會帶上顧意梨。

今天顧意梨不在,趙聰倒覺得有幾分新鮮:“阿骁,你老婆呢?”

他問完,蔡傑才發現還缺了一個人,一拍大腿,跟着問:“對啊,意意妹妹呢?”

這些人裏面屬蔡傑最自來熟,也就他經常當着陸淩骁的面一口一個意意妹妹地喊。

陸淩骁端起服務員剛倒好的紅酒,一口喝了四分之一。

而後放下酒杯,沉聲說:“她不來。”

一桌人面面相觑。

男人們聽着他的語氣,估摸着他們應該是鬧了不愉快,便很識趣地沒有再問。

周詩詩眼睛轉了轉,趁機開口:“你們吵架了嗎?”

“……”

周圍的目光又紛紛投向她。

周詩詩渾然不知:“顧意梨也真是的,不來的話早點在群裏說一聲,省得大家都等着她。哦對了,我記得建群後她就沒說過話吧?你們是在這之前就吵了?”

“……”

蔡傑聽不下去了:“人家夫妻之間的事兒,你打聽那麽清楚做什麽?”

周詩詩看他一眼,表情有些委屈:“我就随便問問,你那麽兇幹什麽。”

眼看着氣氛不太對,坐在另一邊的張嘉昊出來打圓場:“聽過一句話沒有?夫妻吵架,床頭吵架床尾和。”

周詩詩垂下眸,低聲說:“我還聽過另外一句話。”

趙聰嘴快,随口一接:“什麽話。”

周詩詩撇撇嘴,氣不過蔡傑兇她,賭氣似的說了出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

話一出,包廂裏的氣氛莫名壓抑。

大家都覺得有幾分尴尬。

特別是蔡傑,已經後悔把周詩詩一起拉進群裏了。

半個小時後,郭右超終于來了。

他一進來,蔡傑就放下筷子開始倒酒:“哥們兒,遲到了,先自罰三杯。”

郭右超一聲不吭,端起酒杯,很爽快地把三杯啤酒全都幹完。

在一片叫好聲中,郭右超放下酒杯,像是下了某種決心,看着陸淩骁道:“我有話要跟你說。”

“……”

衆人這才想起來他剛才電話裏說的。

蔡傑一愣,反手一巴掌拍向郭右超的肩膀:“有什麽話不能在這裏說嗎?你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阿骁,說出來讓我們也聽聽呗?”

他直覺不是什麽大事兒。

這人以前就這樣,半點雞毛蒜皮的破事兒就能疑神疑鬼半天。

郭右超卻不說話,目光依然停在陸淩骁的方向。

幾秒後,陸淩骁擡眼,也看向郭右超:“有必要?”

郭右超愣了下,随後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已經過了那麽久了,還有沒有重新提起的必要。

他點頭:“有。”

陸淩骁沉默,之後起身:“出去說。”

……

到了外面,郭右超沒讓蔡傑等人跟着。

兩個人來到走廊盡頭的抽煙區,陸淩骁立即從口袋裏翻出一包煙,取了一根,點燃。

郭右超皺了皺眉:“我記得你以前不抽煙的,什麽時候抽得那麽頻繁了?”

就這幾分鐘他都要抽,可見煙瘾有多大。

陸淩骁彈了彈煙灰,淡聲說:“最近。”他說完抽了一口,白色的煙霧從他微張的嘴裏緩緩呼出,他盯着郭右超,“說吧。”

“……”

郭右超臉上立即浮上了一抹愧疚。

他垂下頭,低聲說:“兄弟,我對不起你。”

陸淩骁揚眉。

他沒出聲,等他往下說。

郭右超說:“前陣子我遇到裴以衡了,你還記得嗎?當初我誤以為他和顧意梨在談戀愛,給你發了幾張他們在一起的照片。”

陸淩骁手指一頓,抓住了他話裏的關鍵詞:“誤以為?”

“……是。”郭右超緩緩點頭,“裴以衡說他根本沒和顧意梨談過戀愛,那段時間和她走得近是因為她女朋友和顧意梨一起在做一份報告,所以兩個人才會有交集。”

“……”

煙頭忽明忽暗,連帶着陸淩骁的眼神也晦澀不明:“繼續說。”

“很抱歉。”

郭右超沉默幾秒,才往下說,“我當時真的不知道顧意梨的事,你讓我們幫你照看她,但實際上你回國以後,顧意梨就也沒有再聯系過我們任何一個人。我是無意間看到她和裴以衡走在一起,那次可能就是個意外。裴以衡說那段時間顧意梨為了趕報告常常熬夜到淩晨三四點,飲食也不規律,有一次晚上和他女朋友打電話聊報告的事情,被他女朋友發現了異常,兩個人急忙趕到她家,發現她暈倒在卧室裏。”

“裴以衡和他女朋友就把她送到了醫院,那天我正好去醫院看朋友,發現裴以衡抱着她急急忙忙跑進去,還以為他們有什麽,所以才給你拍了照片……”

郭右超偏着頭,不敢看他的臉,低聲道,“裴以衡說那次她被查出來急性腸胃炎,原因是飲食不規律和過度熬夜。那幾年她除了學習還是學習,也沒交什麽朋友,裴以衡和他女朋友商量過後,決定抽空輪流照顧她,否則的話,她一個人在醫院裏太可憐了。”

“……”

聽到最後那句話,陸淩骁的心髒驀地抽了一下。

他想起了和顧意梨一起在國外的那幾年,她幾乎把所有的空閑時間都給了他。有時他實在沒空陪她,他讓她去找自己的朋友玩,顧意梨當時說她在那裏沒有朋友。

陸淩骁一開始覺得她是騙他的,就是想粘着他不肯走,直到後來才發現,她是真的沒有朋友。

有一次他去接她回家,見到有人喊她一起去酒吧玩,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她朋友很生氣,當時就和她斷了關系。

顧意梨卻不以為意,看到他後還是高高興興地朝他跑過來,叽叽喳喳地在他耳邊說最近上映了一部好看的電影,想和他一起去看。

可是後來,直到那部電影下映,他都沒有陪她去過。

陸淩骁原本以為他回國後,沒有他她總會去找新朋友的,畢竟以她當時的性子,也不是能一個人待得住的人。

可是陸淩骁現在才發現,他好像錯了。

顧意梨并不是一個喜歡交朋友的人,她也不是一個熱情的人,他覺得她很吵,只是因為她把所有的熱情,全部都給了他。

“還有一件事。”

郭右超看他一眼,雖然那事好像與他無關,不過他還是決定和陸淩骁一并說了。

“你來的那天我和你看到顧意梨和裴以衡一起進了酒店,實際上是裴以衡想要向他的女朋友求婚,然後又不想讓他女朋友知道,所以才會找顧意梨來幫忙,兩個人在酒店裏待了一晚上也只是在布置房間。”

“……”

“我們上樓時裴以衡開的門,浴室裏的水聲不是顧意梨在洗澡,而是她不小心把顏料打翻在衣服上,怕洗不掉,所以就把衣服洗了。後來裴以衡出門,也不是去買那個什麽,就是去給顧意梨買了件衣服。”

“……”

他說這些的時候,時不時地看看陸淩骁的臉色。

雖說酒店這事兒并非他造的謠,而是陸淩骁親眼所見,然而事情卻是因他而起,若非他當初沒搞清楚狀況胡亂就給陸淩骁說了這事兒,也不至于讓他們之間的關系産生芥蒂。

郭右超記得那天陸淩骁在酒店外面站了一個晚上,等到天明,又親眼看着顧意梨和裴以衡一起出來。

他什麽話都沒說,來了又走。

短短幾個小時的出現就好像是一場夢。

天亮了。

夢也醒了。

想到這些,郭右超懊惱地抓了抓頭發:“這事都怪我,對不起兄弟,我……”

話沒說完,忽然眼前一道陰影落下,沒等他反應過來,衣服一緊,緊接着,陸淩骁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他的臉上。

郭右超被打得頭往一側偏去,腦袋發懵,耳邊一陣轟鳴。

陸淩骁扯着他的衣領把他抵在牆上,深吸一口氣,渾身散發着極大的怒火,像是在刻意壓制,卻又壓不住:“這些事,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他咬牙,一字一字地往外蹦。

嘴裏彌漫着一股血腥味,郭右超舔了舔唇角,疼得龇牙咧嘴,但他沒有反抗。

後背抵着冰涼的牆壁,他清醒了些,還是那句話:“對不起兄弟,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自從媒體曝光了陸淩骁和顧意梨結婚的消息後,他有時也會關注他們的狀況,可惜當事人給出的反應太少了,而他也只能從媒體和陸淩骁的粉絲口中了解他們的近況。

聽說他們夫妻感情并不好,結婚也只是因為兩家聯姻的關系。

如果只是因為單純的沒感情,郭右超今天就不會跟陸淩骁說這事了。

然而在國外留學的那幾年,盡管陸淩骁和顧意梨都沒承認過兩個人的關系,可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其實和情侶也差不多了。

陸淩骁嘴上不說,但他對顧意梨的關心程度,遠勝于他自己。

說不喜歡顧意梨,只怕沒人會相信。

也因此在得知真相後,郭右超心裏始終藏了根刺。

想告訴陸淩骁,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覺得沒有臉面對他。

這一拳他是自願挨的,挨得心甘情願。

他沒有反抗。

陸淩骁紅着眼睛,閉了閉,複又睜開:“什麽時候的事?”

郭右超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問的是他什麽時候知道的真相,他如實道說:“上個月初。”

上個月初……

陸淩骁的拳頭越攥越緊。

上個月初他還沒有和顧意梨去辦離婚證,如果他早一點告訴他……

陸淩骁重新閉上眼睛,思緒逐漸回到那一天。

他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趕回英國,目的是想把自己的心意完全告訴她。

他承認他喜歡顧意梨,以前沒別人的時候,他覺得顧意梨也喜歡他,他們又遲早會結婚,所以他并不急于一時袒露心意。

他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郭右超的照片讓他産生了危機感。

盡管他潛意識裏并不認為顧意梨會喜歡上別人,可萬一呢?

他不敢賭。

他沒日沒夜地拍戲,趕了半個月的進度,才從導演那裏換來兩天的假期。

飛機一落地,他就給顧意梨打電話,可不管是電話還是微信,始終沒有人接。他通過聯系她的同學,得知她在一個小時以前被一個男人接走了,說好像要去哪個酒店。

陸淩骁心一沉,心裏有種強烈的念頭,來接她的人就是照片裏的那個男人。

他找到了郭右超,兩個人一起把附近所有的酒店都找了個遍,也沒見着人。

就在陸淩骁打算放棄的時候,顧意梨和那個男人出現了。

兩個人并肩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顧意梨手裏還捧着一杯咖啡。

那天劍橋市下着大雪,男人手裏撐着一把黑色的大傘,将紛飛的雪花完全擋在了傘外,也将他們和其他人隔在兩個世界裏。

陸淩骁眼睜睜地看着顧意梨和那個男人走進酒店,在前臺辦理好手續後,乘電梯上了樓。

後來,他和郭右超上了樓,郭右超以找錯房間的名義故意在門外嚷嚷說門怎麽打不開。

裴以衡來開門,他只穿着一件襯衫,袖子挽到了小臂上,領口的扣子還解了兩顆。

他們沒見到顧意梨,卻聽到從浴室裏傳出來的水聲。

……

那一天,陸淩骁哪兒都沒去,在酒店門口站了一整個晚上,一夜沒合眼。

直到第二天天明,才乘飛機回國。

顧意梨不知道他來了,除了郭右超,他也沒告訴任何人他回過英國的事情。

兩個月後,他的新戲殺青回到湘蘭。

陸宏遠和江曼坐在客廳裏,一本正經地說有事情要和他談。

陸宏遠:“你不願意接管公司,非要提前結束學業回國拍戲,這些我們都可以由着你。但是意意再過幾個月也要畢業回國了,我們從前說的讓你們結婚也不是開玩笑的,我和你媽前陣子跟你顧叔叔和鄭阿姨商量過了,等意意回來,你們先去領證,婚禮可以暫時不辦。”

陸淩骁一時沒反應過來:“爸,您是認真的?”

陸宏遠有些莫名地看向他:“怎麽,你以為我是開玩笑的嗎?”

“……”

江曼也說:“你爸當然是認真的,你別以為我們看不出來,意意高中就喜歡你了,你們有沒有早戀我和你爸是不知道,但你敢說你一點都不喜歡意意?”

“……”

陸淩骁無言以對。

他沉默在江曼看來就是默認了,江曼笑眯眯地說:“行了,就這麽着吧,等意意回來你們先去領證,我想聽意意喊我一聲媽媽等了二十幾年了。至于什麽時候公布和辦婚禮,你們自己看着辦,我們不管。”

“……”

陸淩骁垂着眸,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言。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啞着嗓子說:“爸、媽,你們可能搞錯了,她應該……不會和我結婚了。”

江曼不解:“為什麽?”

陸淩骁沒說他看到的那些,只是說:“意意有男朋友了。”

江曼一怔,下一秒,瞪他道:“瞎說!我昨天才和意意通了電話,她說她沒有男朋友!”

陸淩骁擡頭,皺了皺眉:“她是這樣說的?”

“可不是麽。”江曼說,“我還問她願不願意和你結婚,她雖然什麽話都沒說,但我知道她是願意的。意意那麽喜歡你,為了和你在一起,一個小姑娘背井離鄉跑到國外去念書,我們都看在眼裏。你要是對她有她對你的一半好,我們也不至于為了你倆的事那麽操心!”

“……”

幾個月前的一幕幕還歷歷在目,恍若昨日。

陸淩骁扯了扯嘴角,眼底露出一抹嘲諷來。

喜歡他還會和別的男人開房?

真以為他回國了她就可以瞞天過海了嗎?

陸淩骁記得她很久以前說過,她将來要嫁給全世界最優秀的男人,這樣她就能風風光光地站在他的身邊。

呵。

所以是知道他不久前才拿了影帝的獎杯,迫不及待要投懷送抱了嗎?

真是。

有夠喜歡他的啊。

陸淩骁幾次睜眼又閉眼,表情不再如先前那般冷漠,眼底甚至還透着幾絲痛苦。

郭右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安靜片刻,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阿骁,你、你沒事兒吧?”

陸淩骁忽然睜開眼,反手将他的胳膊一扭。

郭右超猝不及防,頓時一陣夾雜着罵罵咧咧的慘叫:“嗷——卧槽!你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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