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原越回去的時候，天邊的火燒雲正是最燦爛熱烈的時候，

莫在望的臉上也被染上了暖色，光投射下來，映出一片陰影，

可是原越喊了他一聲，他便嘴角含笑，往這邊轉來的時候，那片陰影也随着光消失了，

同時，原越的手被輕輕牽住了，

兩人對視着，原越看着他溫柔的表情，緩緩的，也笑了，

心間仿佛充盈起來，輕飄飄的蕩漾着，

這大概是目前為止，在這個世界，他最安心的時刻吧，

但是就在此時，一個人影沖沖撞撞的過來了，聲響讓兩人立刻看了過去，莫在望眼疾手快，直接按住了拐過彎的人，

那人跑的出汗，氣喘籲籲的擡頭，

原來是寝宮門口的守衛，

看着他急忙的樣子，原越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現在所有事都部署完了，是什麽讓他這樣急？

“殿下......”守衛說急也急，但是似乎又惴惴不安，看着他們的目光躲閃了一下，

原越現在不能允許任何貓膩，不動聲色的在袖子裏松開了莫在望的手，正色看着低着頭的守衛，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來找我卻不說？”

莫在望被松了手，但是心情還是很好，看着眼前的“部下”，語氣比原越親和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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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殿下宮裏......能出什麽事？”

順着自己的話，莫在望的眉頭皺起來了，

小越的寝宮裏，現在可全是最重要的人證們，

“是...是殿下之前帶回來養的那只河豚......咕咕叫的那只。”

原越聽到咕咕豚的消息，心裏咯噔一下，

“那只河豚被人殺了，毫無章法的被刀砍成魚塊，池塘邊全是血......就算是捉來烹饪，手法都不會這麽殘忍。”

“它像是被虐殺了。”

原越和莫在望都倒吸了一口氣，

怎麽會？？那可是最重要的先王！

腦子裏不禁開始亂想，現在，現在這個緊要關頭，能知道咕咕豚是重要的人證，能在宴會前夕，避開所有守衛來殺了它，會是誰？

原越的拳頭捏緊了，

那個稱呼為父王的身影，出現在腦海裏，

整個劇情裏，最明了的敵人就是他，可是咕咕豚的身體裏，明明是他父親的靈魂，

多年來，天柯也一直留着它的性命，

原越沒有想到他真的會這麽殘忍，

“走！我們立刻回去！”

魚瑤擡起纖纖玉手，換上了衣櫃裏原越給她買的新衣，

完全按照王後的規格來的，但是卻只能按着芊芊原身的尺寸制作，

一旁沾上血跡的衣裙，已經被丢在一邊，

魚瑤斜着看了一眼，

這具身體在人魚裏都不算多厲害，光是維持人的雙腿就已經夠消耗心力了，

真不知道芊芊是怎麽堅持好幾年的，

漠然的支了支了腰，她把那堆帶着血味和腥味的衣服，鎖進了箱子裏，

找個機會燒掉吧，

魚瑤心裏想着，

因為洗過澡，室內蒸汽缭繞，她打開窗戶，悠閑的看向外面的庭院，

咕咕豚被殺掉的地方，已經被侍衛們團團圍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掉落的刀柄，

“呵，可惜，這裏沒有指紋識別，有兇器也無法驗證。”

兇器就是丢給你們猜的，

她的眼神漸漸變深，

又想到了昨晚看到、聽到的情景，那個人，熱忱又毫不掩飾的感情，情動的專注眼神，

那個孩子......居然也會愛上別人，

魚瑤心裏不知道是恨，還是什麽，對莫在望交織着的複雜感情，充斥着，讓她心裏嫉妒的火都要燒起來，燃盡了本就荒蕪空虛的內心，

不管過去了多少年，

不管自己成了什麽模樣，

他還是那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手狠狠的抓着窗沿，“魚瑤”深深呼了一口氣，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時，寝宮門口一陣騷動，侍衛們都聞聲望了過去，

是原越和莫在望回來了，

魚瑤連忙進了窗後的陰影裏。

原越剛進門，滿院的侍衛們都齊刷刷的望過來，

“怎麽回事，你們都是閑人嗎？能讓人直接溜進來？！”

原越心裏氣急，難得對他們發火，

雖然對于他來說，咕咕豚只是一個關鍵的人證，

但是他們相處過，它也從來對自己言無不盡，完全沒有懷疑過他，

心裏像是被堵住了一樣，原越走向那血淋淋的地方，雙腳都如同灌了鉛一般，

屍體的碎片四處散落，伴随着通紅的內髒一起，

咕咕豚原本潔白的羽毛也被血糊成一團，顏色已經變成深紅，

原越站住了，臉上沒有表情，

周圍的侍衛們不敢答話，大氣都不敢出，

如果是外來的刺客，溜了進來，可是，卻僅僅在庭院深處殺條魚，

這聽上去就很讓人匪夷所思，

更何況，專門守護天白寝宮的侍衛們，防的就是這一類外來的刺客，

他們完全不知道咕咕豚的作用，但是明白它絕對不是普通的河豚，

看着原越的表情，大家都有點犯怵，

天白殿下幾乎沒跟他們生過氣，

此時，為首的幾人，目光求救般的，看向了他們的領隊，

拿過侍衛們小心遞來的刀柄，莫在望仔細看了看，

刀是非常常見的基礎款，制作簡單，在民間和王宮都有流通，上面的血跡顏色，也跟咕咕豚身上的對得上，

原越察覺到他的動作，眼睛也終于跟了過來，

氣似乎下去了點，在侍衛們的眼裏，他對莫在望的态度就好了很多很多，

“能看出什麽嗎，刺客...為什麽會丢下兇器？”

要麽是太猖狂，要麽就是有什麽目的，

原越的腦袋開始疼了，

能知道咕咕豚，能為了掩藏自己而殺它，有這種動機的，他現在只能想到父王，

莫在望擔心的望着他，暫時讓侍衛們收拾一下咕咕豚的遺體，他們便應聲四散而去，

原越還捂着自己的頭，莫在望心疼的就想上前抱住他，

随着動作，他低下的視線裏，庭院種植的各種花草，無聲的矗立在土地上，

突然，他想到了個人，

“小越，應該有辦法，能找到殺了咕咕豚的人。”

他的話由上到下，傳了過來，原越睜開了眼睛，

“誰？”

“走，我們去绮羅公主那兒，還記得那個紀靈亮嗎？”

原越呆了呆，看着他，

“啊？就是這輪加入君彥他們的新玩家嗎？”

因為他們的行動幾乎都只跟君彥幾人商量，那個外國人萊恩，還有紀靈亮，存在感很弱，

以至于原越都快忘記這兩個人了，

莫在望篤信的看着他，

“對，那個高中男生，他這輪游戲，已經是他最後一場了。”

原越被他半抱着拉起來，然後帶着往外走去，

他的肩很寬，上半身流暢的骨架線條，讓人不禁看的入迷，

“你還記得上一輪，最後出現的裴雪嗎？那就是他們兩人最初的隊友，跟你和小圓他們是一樣的。”

原越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那他們......”

他心裏想起，那個對莫在望似乎很在意的女生，裴雪似乎是一個人進入上一輪游戲的，

而他和君彥幾人，因為彼此已經熟悉，則是一直抱團的進入游戲，

聽着莫在望對他們的稱呼，又想起那女生親昵抱着他胳膊的畫面，原越心裏泛起了很奇怪的感覺，

他有點故意的，第一次用了新稱呼，接着問道，

“在望，你是不是也和他們很熟？他們現在，難道就剩下三個人了嗎？”

莫在望聽到他的稱呼，身體頓了一下，回頭對他笑了起來，

“是啊，我曾經也跟過他們的第一輪游戲，他們一行人，已經死的七七八八了，現在活着的，的确只有三個。”

死這個字，原越現在光是聽到，都覺得難受，

不光是咕咕豚，也不光是曾經的顧笑笑和顧容容，還有那個枉死的李四老人，

別人的死亡雖然都很血腥，但是起碼都在劇情裏，按照邏輯發生，

但是李四最後向着他求救的畫面，卻始終讓他難以忘記，

他們當時，明明已經走完劇情，就等着清算離開了，

那種猝不及防的異變，簡直就像，這個世界對他們的惡意一般，

非要再留下個人命，融入劇情裏，成為滋養的補品，

他心裏猜疑了一下，

“他們的人，也是都在劇情裏被殺了嗎，像顧笑笑她們一樣？還是，跟李四一樣，成為了游戲裏的NPC？”

莫在望驚了一下，

他摸了摸原越的頭，低下身子，跟他對視着，

“比你想象的還要慘烈，他們的第一局，是難度最高的互相殘殺劇本，事實上，沒有一個人贏，所有人都死了。”

“都，死了？怎麽可能？”

原越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這話讓他毛骨悚然，

那為什麽裴雪、萊恩、小亮還存在着？都還在一輪一輪的進入新游戲？

“那一輪被抽到的概率非常非常低，我未曾見過，所以專門去了一趟。

那一次，我依然選擇去暗中幫助他們，但是，猜忌，懷疑，接近變态的規則，他們一群臨時才認識的玩家，最終還是全軍覆沒了。”

莫在望的神情很淡很淡，就像是在說着一件平常事，

原越握緊了他漸漸冰涼的手，卻怎麽也捂不熱，

“那就是場系統指使下，肆意妄為的虐殺!”

莫在望像是又看到了那血流成河的畫面，他的語氣變得狠厲，眼神厭惡至極，擡頭看向天空，

原越從沒見過這樣的他，直覺他現在是很危險的狀态，連忙扯開這個話題，

“先別說了，是很痛苦的回憶吧，別再想了，別再想了。”

心裏沒來由的慌，他不停的撫着莫在望的背，

這個時候，原越覺得眼前的他，離自己很遠，很遠，

他到底在這個游戲裏經歷過多少，

原越小心翼翼的問起最開始的問題，

“在望，你說小亮可以幫我們，是他這輪的能力嗎？”

的确，他也想起來了，紀靈亮胸口的綠葉，他被賦予的能力，應該是植物類的，

而咕咕豚被殺的時候，沒有人看見，有的只有四周的樹木花草。

但是莫在望依然沒有脫離出剛剛的話題，喃喃道，

“當時，所有玩家的确都已經死亡了，還能繼續進行游戲的三個人，他們現在......應該也已經意識到了，”

“跟李四的情況一樣，因為他們現實裏已經死亡，靈魂意識已經無處可回了。”

莫在望已經恢複了點，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靜，和絕望，

“他們跟我一樣，只能依附在這個游戲世界，永遠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