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趙驚墨雙手平攤交疊在腿上:“我想秦琴大概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我只答應見你,可不是像她向你傳達的那樣。不然把我當什麽了,高中生暑期家教?”

“人年紀大了心腸跟着軟,有時候眼神也不好,輕易就要摔跤。我承認,你骨相确實上佳,即使哭得一塌糊塗眼神也依舊清澈明亮,我當即拍板錄取,連二輪複試都沒讓你參加,生怕自己一個猶豫就錯過了寶藏。

現在想來卻是正好相反,我不但沒有挖到寶,反倒一頭跌進坑裏,平白叫人笑話了這幾年。你的眼睛漂亮卻沒有靈魂,五年過去更是半點神采也無,也不知哪學來的掐着大腿假哭的蠢把式。”

他眼神平靜,兩片薄唇像刀子,精準地往人的痛點上捅,“其實你知道我的脾氣,又何必來這裏找氣受,出了這道門,你要榮華富貴,要再尋佳偶,還是要另請高明,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一頓劈頭蓋臉毫不留情的諷刺折辱,關夢生生受着。

她不僅沒有走,反倒纖腰筆挺,背肌緊繃,像是釘死在了原地一般,迎面與趙驚墨對視:“老師,我過去的糊塗賬多得算也算不清,今天向您登門道歉并非要立即求得原諒,只希望您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既然已經踏進這個行業,還沒有認認真真開始過,怎麽就能結束了呢?接下來的這檔節目,懇請您監督,如果到我淘汰之前都沒能讓您滿意,我二話不說,以後再也不來叨擾糾纏。”

狠話放出去了,關夢心中才漸漸升起一陣惶惑。這flag立的跟吹氣球一樣,一個不小心就爆了。節目裏高手雲集,還有諸如沈雙竹這樣的人氣頂流,淘汰她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趙驚墨聽了怕是馬上要嘲諷她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産。

可是不破不立,趙驚墨縱然惡語相向,看向她的眼神裏卻還是隐隐有幾點星光,若是她就這樣放棄了,便真是連最後一點希望也糟蹋了。

趙驚墨是體面人,總不可能拿着掃把将她趕出去,罵就罵吧,關夢心想,我就厚着臉皮賴在這兒,賴到你松口為止。

趙驚墨沒趕她也沒罵她,給她倒了一杯茶:“說你兩句,哭鼻子啦?”

關夢擡手胡亂抹了抹,垂着眼睛站着不動:“沒有。”

“哭就哭了,有什麽不好承認的?”趙驚墨捏着杯蓋濾了濾上頭的茶沫,“這回哭得比剛才出彩多了,所以說真情實意和矯揉造作的區別就在這兒,你當表演真是浮于表面的拿腔拿調,不過腦子不過心的糊弄人呢?”

關夢眼神一亮,驚喜地看着他。

“行了行了我已經心軟了,不用再這麽看着我了。坐下吧。”趙驚墨朝她擺手。

身下柔軟的沙發墊讓關夢仿佛如墜雲端,重新,坐上去時還有幾分不真實感。

“有什麽問題想問就問。”趙驚墨說。

關夢不敢隐瞞,如實說道:“沒想到您這麽快就原諒我了。”

趙驚墨睨她一眼:“你想的可真美,你自己說的淘汰之後再不叨擾,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關夢急切道:“是如果淘汰之前沒有一場讓您滿意的話才不再打擾的!”

趙驚墨笑道:“那豈不是更簡單,我直接說一場都不滿意不就行了。”

“不會的。”關夢看着他。

“你哪兒來的自信?”

關夢搖頭:“不是自信,是信任您,我知道老師為人公正客觀,不會随意否定的。”

“你在道德綁架我?”

關夢噎住,百口莫辯:“我,我沒有......”

趙驚墨轉轉茶杯:“行,我就讓你綁一回。拿出你的真本事來,別嘴上天花亂墜上鏡一條死魚,再丢不起這人了,啊。”

關夢一上車,鐘瑤便撲了過來:“怎麽樣怎麽樣,趙驚墨有沒有用藤條抽你?”

“當然沒有,老師說話都斯斯文文的怎麽會用藤條抽我?”頂多是罵得她狗血淋頭罷了。

鐘瑤哼笑:“看着斯文實則兇殘,趙家兩姐弟幾乎是給他用藤條喂出來的,聽說趙之棠背上有條疤,還說是打架的刀疤呢,其實是他的《我的魔頭爸爸》得了全市小學生作文大賽獎,被趙驚墨拎着癢癢撓追了三條街打出來的。”

原來書裏趙大導演那條匪氣炫酷引得無數少女競折腰,連女主看了都心動不已的刀疤是這麽來的......追了三條街得是多大的陰影,怪不得後來心理變态了。

秦琴問關夢:“所以你的情況如何?”

關夢道:“一開始求了他挺久的,老師說給我最後一次機會,然後讓我念了幾段臺詞,表演了其中一場戲。”

秦琴:“然後呢,對你的表現怎麽評價的?”

關夢搖頭:“沒評價,老師說時間到了讓我回家吃飯......所以我猜他是不是覺得我念臺詞輕飄飄的沒力道?”

秦琴皺眉道:“有可能。他有說下次是什麽時候嗎?”

“我問了,他說到時候會通知我。”關夢頹然道,“我也覺得自己表現得不怎麽地,被人家嫌棄了。”

鐘瑤咋舌:“一頓飯都不給留,好小氣哦。”

“留我也不好意思啊,他家裏人我都不認識。”後來不知什麽時候趙之棠下樓了,翹着二郎腿坐在旁邊,手裏還牽條藏獒,狗眼珠子一瞪關夢差點沒給吓厥過去,嚴重影響當時那場戲的發揮。

“把它關回去,整天拎出來吓唬人。”趙驚墨輕輕踢了藏獒一腳,它利爪一收眼珠子一縮,趴在地上巴巴地看着主人,委屈成一條蠢二哈。

糟老頭子甩鍋一流,不是你讓我牽下來的麽,趙之棠心裏翻着白眼,乖乖地應了一聲。

“覺得她怎麽樣?”趙驚墨問他。

在專業問題上趙之棠很直接:“眼睛很靈,但是表情呆板聲線也不穩,看得出來既沒有專業基礎又沒有表演經驗,先天條件再好也沒有靈魂,比她條件還好的不是沒有。爸,您犯不着這樣。”

趙驚墨揪着狗毛玩:“你也覺得我是一棵樹上吊死?”

趙之棠心疼地看着狗兒子,咬牙道:“沒有。”

“看人就像賭石,成色亮不亮,水頭足不足,是頑石還是帝王,石頭自己是不自知的,九成的人都會看走眼,而剩下的一成若是沒有足夠的耐心也會毀了它。”

趙驚墨把狗毛一點點順回去:“我以前毀過一次,後悔時人已經不在了。關夢說給她一次機會,其實也是給我一次機會。”

趙之棠不置可否,等老頭子終于松開魔爪,他立刻抱着兒子到院子裏曬太陽去了。

******

沈雙竹說她房間天花板漏水并不完全是撒謊,這裏本就背陽,因為原本作為儲藏室所以裝修不太用心,頂上半根水管露在外面,久了是有些微的滲水,連帶着一小塊牆布都發黴了。

她輕手輕腳爬上桌子,捏着美工刀長手一擡,在水管上割了一小道,聽見敲門聲,立刻跳了下去把刀子放回抽屜。

關夢一進門,看着噠噠噠滴水的天花板心疼不已,這可怎麽住人?趕緊讓維修工把它補上,然後幫沈雙竹收拾東西,問她:“挑好房間了嗎?”

沈雙竹猶豫着沒回答。

“就我旁邊那間吧,采光好面積大,看你昨晚睡得挺香的。”關夢建議道。

“......好吧。”

沈雙竹就這麽陰差陽錯順水推舟地和關夢成了鄰居。雖然只是換了個房間上了層樓,她卻覺得像是搬了個家一樣,隔壁住着的還是關夢,簡直神奇一般的體驗。

一開始她以為多少會有些不自在,甚至做好了随時被關夢趕回去的準備,這種給顆糖假裝對她好然後再狠狠打一巴掌的捉弄她經歷得太多了。

她仍然不信任關夢,卻隐隐地期待着對方或許值得信任。

目前看來關夢不像是假裝得,她一口氣給她買了七八套新睡衣,已經要入秋的季節,冰箱裏的荔枝一天也沒有斷過,還矯情兮兮地在她床頭挂了個捕夢網。沈雙竹覺得這種裝飾品毫無意義,關夢瞪她一眼,說這是保佑平安驅除邪惡的,小孩子不懂不要瞎說。

沈雙竹只得閉了嘴,每晚穿着滑溜溜的絲綢睡衣倒頭就睡,對捕夢網這種幼稚的玩意眼不見為淨。

關夢當然知道沈雙竹不喜歡這些東西,平日裏沈雙竹得理不饒人沒理也能攪七分,所以每當看着對方一臉不爽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她就特別得意,感覺自己多少挽回了一點反派的面子。

沈雙竹把她的小表情都收進眼裏,暗自冷笑,下次找到機會時更加毫不留情地怼過去,三天兩頭使喚關夢給她做吃的。

時隔半個月,關夢終于又登上了微博大號。有沈雙竹帶飛。現在她已經足足五百多萬粉絲,僅有的一條微博底下一排的表白,看得關夢有點想笑,她何德何能讓這麽多人給她控評安利,還連粉絲後援會都有了。

大家要她發五百萬福利,關夢想了想,發就發吧,既然是公衆人物就沒什麽好扭捏的。

她在相冊裏挑了一張自己前幾天院子裏打羽毛球的照片,把沈雙竹和溫季堯那邊截掉了,只有她一個全身。

發完她就忙工作去了,過了半個小時接到秦琴電話時還有點懵地沒反應過來,“什麽熱搜?我沒發沈雙竹啊。”

秦琴:“我也不明白,你自己看看熱搜吧。”

關夢莫名其妙打開微博。

#沈雙竹上月與一神秘女子進婦産科,該神秘對象竟是關夢#

#關老師,還是沈太太?帶你走進撲朔迷離尋找真相#

#我們仍未得知那天的蘋果見證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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